一部电影（组诗）

刘晓萍

1

中年，可以演自己了

峡谷还是峡谷

这一次，峡谷戏份很多

羊来了

乌鸦来了

牛来了

猩猩来了——

最后，来了白马

白马护着芦苇

茅草屋里烤着梦

2

牛轻易过河

寒霜伴着浓雾，牛踩着石头，很稳。

牛吃自己的草

不需要焰火，钟声，灯光和摄影机

这里有一个边界——

你不要妄图牵它的鼻子

进你的窄门

3

道具也不是道具

烟满屋子飘浮

脸就消失了。

烟是谎言，是伪装，是逃避，是消隐，是不在场，是避      重就轻，是最高虚构——

它只为美术服务。

4

鳥飞走了

逃脱这一场戏——

它知道，摄影机是另一笼子

它不知道，导演手里还有一张网

捕鸟的人爬上悬崖

只剩下一个空景

5

在自然中置景

种一颗死树

设计灵感来自上帝。

继续挖坑

在枯枝旁边，继续给枯枝修剪

有很多种机位，很多种拿斧头的桥段。

她在剧中是一个圣母

在自然中留下屎尿

6

他坐在剧外晒太阳

有时起身，给他在剧中的儿子穿上戏服

他很会配合导演

在剧外，台词烂熟

有时也会有导演的语调，插手这部戏

他是演员的父亲，蹲在荒野，一脸炭焦。而

在上帝的这部戏里，他是另一个失孤的儿子

7

化妆师有两套假发

牛背上的孩子有一个替身

巴拉河在山坳中将所有石头磨得锃亮。

星月都压在石头下，听——

母亲正在低述

山泉也加入这行列之中

鱼虾起舞，河水在深夜冒着热气

8

乌鸦也有顺从的时候。

在一棵精心设计的告别的树上

没有振翅，没有悬念

我们都对意外感兴趣

我们都不知道下一个棋子在谁手里

我们有时也会精心布置棋局

比如，将一只乌鸦捆绑在树枝上

9

剧场是一个圈套

梦是另一个圈套

我们为自己建造，也为自己拆毁。

日月是唯一坐标

通常，我们都在月光下做梦，在日光下梦游

有时也正好相反。

我们睡着时钟摆自有次序

一旦我们苏醒，过去的时间也是未来的时间

摄影机到底在谁的手中？

执行导演的背后还有一个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