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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缘,更是伴

2020-12-28李晋瑞

飞天 2020年12期
关键词:中国作协图书室香山

李晋瑞

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甘肃有本文学杂志叫《飞天》了。第一次见到它,却是2008年的夏天。那时,我在北京八里庄的鲁院学习。

去鲁院,在我的人生当中是件挺大的事。短短四个月时间,还真比我在一个单位工作十年或某个学校上三年学要重要。去鲁院前,我已经出版过三部长篇,但我知道,在真正的文学创作上自己还什么都不是。文学是殿堂,自然就有门槛,只要我还没入门,无论我在外面闹腾得多么热闹,其实还是一个耍杂耍的。入不入门,其实很要命。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在邻居家炕上看到一本文学杂志,正好那一页是小说的结尾,我在作者的介绍中看到“中国作协会员”的字样,就觉得人家好了不起。我还暗暗立志,自己将来也要写小说,有朝一日加入了中国作协,就不用做工干体力活了。我想当然地认为,一旦成了中国作协会员就和有公职一样,吃皇粮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才发现自己当时的想法有多可笑。

鲁院时胡平老师曾经讲过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他说,鲁院不是要告诉你是什么的,而是要告诉你不是什么的。我的理解就是,要彻底摧毁你之前的认识。加上班上的同学中,很多人已经入道已深,有获过鲁奖的,还有被电影频道的编导追到鲁院来看望的,也有一些文学杂志来约稿的。但没有一个是来找我这个门外汉的,我也就离群索居了一些。然后我去了鲁院的图书室。

我就是在鲁院的图书室看到《飞天》的。它高高地摆在书架上,显得真是高啊。那时我还没有在省级文学刊物上发表过一篇像样的小说。不记得那天是星期几,总之图书室里静静的只有我一个人,门窗外同样是静而又静的树木与院落。我从书架上轻轻将那本《飞天》取下来,慢慢打开,默默地读着里面的文字。小说题目不记得了,但仅仅几段,便让我从作品中读出了自己的差距。再往下读,就读不进去了,脑子乱哄哄的,却有一件事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在山西时我有一次去省作协,正好在院里听到几位老编辑在闲聊,其中一位老师讲,有些人啊,死活就是不悟道,一辈子写那么多长篇,其实看看他的文字,与文学根本不沾边儿。我在鲁院图书馆翻看那本《飞天》时,突然想到这一幕,真还产生了心惊肉跳的感觉,尽管之前自己隐隐有这种直觉,但真的被确认时,还是有一种被摧毁的忧伤。我逃也似的回到宿舍。好在,当情绪平静后,就获得了另一种喜悦,我提醒自己,这是多么及时的摧毁,自己这是在伸手叩门,抬脚起步准备踏入文学的殿堂啊。能说,我与《飞天》的相遇不是缘分?

更巧的是,班上分组安排座位时,我的同桌就是《飞天》的编辑赵剑云。但她小,80后。我们那个班很有特点,50多个学员中,1970年前后出生的和1980年以后出生的来了个五五开。70和80从代际上讲,紧挨吧,其实是两个世界。平时大家嘻嘻哈哈玩闹的时候不少,但很少有正而八经交心聊天的机会,只有在谈文学时,彼此间才会模糊那条鸿沟。记得赵剑云对班里同学搞过一次作品征集,我心里痒痒过。可是一想,班里牛人太多了,自己还是先待到旁边的阴凉地歇息吧,就没敢吱声。其实那段时间我是有写的,班上多数人都在写,只不过同学们是有计划地按着自己的节奏写。而我才刚刚开始学着写,所以写得很用心,也很辛苦;每写一段还会停下来,看着电脑屏幕上闪动的光标问自己,这是文学吗,是文学语言吗?

2008年,有两件事最令中国人难忘:一件北京奥运会,另一件恐怕就是汶川地震了。5月12日对我来说,本来就是个很特别的日子,上午还和妻子互通信息,下午就听说汶川地震了。刚开始,我们傻,不知道那个级别的地震会造成多大伤亡,或者说,恰恰是那场地震产生出来的震撼效应,让同学们突然间有了珍惜生命、守护美好的心理。总之,我记得很清楚,第二天我们就约了七个同学一起去西郊爬香山。其实那个季节,也没有什么好景可看。可是在香山上,我们却能围坐在一起敞开心扉聊天,手牵手放开嗓门唱歌。后来班上的同学说我们是“香山七姐弟”。那七个人中就有赵剑云,她最小,我们都叫她“小七”。也正是在香山上,在我们聊起投稿的事时,赵剑云说我,同桌,你这样不对,有稿子就是要投嘛,用不用那是人家杂志的事。

于是,就有了我在《飞天》上发表的第一个中篇小说《我是你的谁》,那也是我第一个在省级文学刊物上发小说。小说开头写道:“从我的角度看过去,那盆花花茎剔透,叶片滴翠,花瓣层层叠叠,很美,美到令人怀疑。它一直放在我的窗台上,当然也曾放在别人的窗台上……”如今,12年过去了,这几句话显得如此幼稚,但它们却依然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里。

再往后,我就慢慢地开始在其他杂志上发小说了。

我对《飞天》有种难以言说的深情。细数起来,这些年已经有六个小说发在《飞天》上了,不能算少,所以,特别感谢。如果说《飞天》给我发第一个中篇是出于鼓励新人的话,那么接下来的这些年,就是一种陪伴。我们每一个写作者都体会过文学创作道路上的孤独与苦闷,其实能有陪伴,尤其是一本文学杂志的陪伴,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我和《飞天》往事不多。我至今还没去过兰州,也不知道《飛天》编辑部的门朝哪开。但并不影响我对它的关注,不影响对它存有的天然的亲切感。偶尔去西北,无论飞机,还是驱车,当路过“如意”般的甘肃时,我每次都会静下来用心来接近它。虽然不是触摸,但不减少感知。曼妙的飞天,在敦煌的壁画里印入人们的视野。而我心中的《飞天》是另一种,它站立在西北高原上,却像家园般温情地守护着每一位作者。

今年,《飞天》创刊就70周年了。作为一名作者,我真心希望它继往开来,越办越好,在文学的道路上,《飞天》用爱陪我,我也用心伴它。

责任编辑 赵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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