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旗袍七十二变
2020-12-28
马伊[王][利]和高伟光最近主演了一部探案轻喜剧《旗袍美探》。马伊[王][利]饰演的美女侦探苏雯丽,是一名留学归来的沪上名媛,她在剧中各式美艳的旗袍造型,引发热议,旗袍又一次成了大众竞相讨论的话题。
20世纪20年代,旗袍曾风靡上海的大街小巷,一度被看作是女人的第二层皮膚。上海的杂志封面、广告海报,最爱用穿着旗袍的女郎作为主视角人物,她们一个个婀娜多姿、顾盼生辉,足以留住路人的目光,揽下所有购买欲。
著名作家木心曾在《上海赋》里写:“旗袍并非在于曲线毕露,倒是简化了胴体的繁缛起伏,贴身而不贴肉,无遗而大有遗,如此才能坐下来淹然百媚,走动时微飕相随,站住了亭亭玉立,好处正在于纯净、婉约、刊落庸琐。”身段玲珑的女子穿上一袭贴身旗袍,立刻多了几分温柔,娉娉婷婷走过来,令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旗袍一直是最能展现东方女性美的一种礼服,可惜,随着时代变迁,如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魔改旗袍”——把领口挖空、腰部镂空、长度改短至大腿等一些设计,使旗袍失去了本来的面貌,变得四不像。不少年轻女子,喜欢穿着这些魔改旗袍出席展会或拍摄写真,这种经过改造的旗袍,或许更加魅惑,却没有优雅韵味,更无性感可言。
真正的旗袍,绝不只是烘托身材的衣饰,它还有许多额外的“功能”。在《旗袍美探》里,旗袍成了推动男女主角感情进展的有效功能物件,是点燃爱情这把火的一根火柴。同样把旗袍作为情感助推物件的,还有王家卫的电影《花样年华》。电影里,张曼玉饰演的苏丽珍,合身的旗袍,配上一副淡淡的、眉眼半合的神情,即使已为人妻,也让男主角周慕云忍不住多看两眼,看着看着,就陷入了爱情旋涡。
电影中有一场在马路上摊牌的戏,苏丽珍身着旗袍,克制的表情,话里话外透露出对婚外情的担忧,却又对周慕云不舍。昏黄的路灯打在她身上,半明半暗的光影下,有一种无奈、矛盾的美,怪不得周慕云想要多买一张船票,带她远走高飞。
《花样年华》上映后一度引发全民“旗袍热”,大家开始重新审视旗袍对女性魅力的加持,也更加认同不同款式的旗袍,能衬托出不同类型的美。
电影《一代宗师》里,旗袍则表现了另一种意味。在重男轻女的武术世界,章子怡饰演的武术世家独生女宫二,背负的不仅仅是家族使命,还有时代乱流加诸女性身上的枷锁——要结婚生子,就要放弃武术;要成为家族传人,就必须断了姻缘。这种非此即彼的残酷选择,对宫二来说,是一出生就注定了的宿命。在打戏里,宫二穿着旗袍搭配黑色大衣,旗袍变成了战袍,它代表着女性身上的力量,一夫当关,万夫莫敌,这时,它已经不止是一件衣服,它成了一种女性力量的象征。
张爱玲在《更衣记》里写道:“五族共和之后,全国妇女突然一致采用旗袍,倒不是为了效忠于清朝提倡复辟运动,而是因为女子蓄意要模仿男子。她们初受西方文化的熏陶,醉心于男女平权之说,可是四周的情形与理想相差太远了,羞愤之下,她们排斥女性化的一切,恨不得将女人的根性斩尽杀绝。因此初兴的旗袍是严冷方正的,具有清教徒的风格。”
是的,关于旗袍的起源,有多种说法,其中一种就是男女平权之说,它的发明起初并不是为了女性风情,刚好相反,是为了打扮上更像男性。初代的旗袍,宽大、厚重、硬朗,压在女性身上,足以把第二性征抹平。前后差不多花了20年,人们才把旗袍改良得更加女性化、更适合展现女性的身材美。这种变化,张爱玲在《更衣记》中也说出来了:“现在要紧的是人,旗袍的作用不外乎烘云托月忠实地将人体轮廓曲曲勾出。革命前的装束却反之,人属次要,单只注重诗意的线条,于是女人的体格公式化,不脱衣服不知道她与他有什么不同。”
众所周知,张爱玲爱穿衣打扮,生平第一次赚钱,五块钱稿费,她拿到后立刻去买了一支丹琪唇膏。她有很高的审美素养,常常按照自己的心意让师傅做衣服,还曾做过“时装店之梦”。她爱新潮洋装,也爱改良旗袍,最广为人知的一张照片,就是穿着旗袍样式的上衣,眼角眉梢带着一股看透世间冷暖的气势,让人看了不禁感叹:“这大概就是民国最具穿衣自由意识的女子吧!”
穿衣自由,是当代网友很爱讨论的话题,其实前人早就在践行了。从层层叠叠的袄子,到与男性同装的宽大袍子,再到能够展现身体美感的旗袍,当中不只是款式的变化,更是社会文明以及审美的进化。人们不再统一着装,不再“存天理,灭人欲”,而是用衣物作为身体的一部分延伸,甚至是个人性格的展示台,是随身携带的一出“袖珍戏剧”。
今时今日,旗袍逐渐淡出了流行舞台。一方面它对身材要求太高,腰是腰、臀是臀的人穿着才更具形体美;另一方面是它虽好看,却不好打理,穿上后有些行动不便。据说,张曼玉在拍摄《花样年华》时,穿上旗袍就不敢乱动,甚至不敢久坐,因为它很金贵、容易起皱褶。不过,在一些隆重场合,旗袍仍是华人女性心中的穿衣首选。摊开一件旗袍,小心穿上身,一颗颗扣上盘扣,在镜子前仔细打量,这份独属于东方女性的古典仪式感,是再名贵的洋装都无法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