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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梯里七上八下的技术大王

2020-12-28刘臣君

当代工人 2020年22期
关键词:徒弟电机电梯

刘臣君

电梯维修工是一个时常与死神擦肩的工种。国家质检总局发布的数据显示:在各类电梯事故中,普通乘客遇险占50%,电梯维修工占29%。

2003年,张东刚入职三洋电梯,一次跟着师傅去沈阳大东区一个小区,安装一台15层电梯时,就遭遇了职业生涯里第一次生死瞬间。

“当时师傅在10层,我要从11层进入井道,再通过脚手架爬到10层和11层中间的位置,把照明灯递给他。”张东系上安全带,爬上脚手架,可刚伸手握住照明灯手柄,就觉得全身一麻——触电了!

触电后,张东身体不受控制,险些从10层楼的梯井掉下去。为了让师傅知道自己的处境,他拼尽最后的力气呼救。呼救声不大,好在梯井空间密闭,回声不小,才得以幸免于难,但拇指上却被电出了一个“斗”。现在干活儿时不小心碰到,仍心有余悸。

说起维修中的惊险故事,这次触电经历还算不上最惊险的一次。

几年前,张东带着小徒弟出现场。由于需要维修的电梯在运行时经常出现噪音,张东要先进入底坑把电梯开出来,电梯向上运行后,再进入底坑维修。就在这时,可怕的事发生了。

电梯门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打声,此时,张东在电梯底部,小徒弟在电梯顶部,张东上不去,小徒弟又下不来,二人身处“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危险状态。

很快,敲门声变成了砸门声,随后成了咣咣的踹门声,电梯随之剧烈震动。“别踹了,里边正在修电梯呢!”张东赶紧朝外面喊。“我就踹咋了?”回话的是年轻女人的声音,女人像是喝多了,丝毫不讲道理,反而更加剧烈地踹门。

张东和小徒弟的心都揪了起来。在黑暗中,陪伴二人的,只有一个失控起来能瞬间吞噬掉他们的钢铁轿厢,以及头顶上晃来晃去、忽明忽暗的应急灯。直到几分钟后,踹门声停了。张东才长嘘口气,感觉像刚看完一部两小时片长的恐怖电影。

这时,电梯门已被踹瘪,无法正常开启,二人被困在了梯井里。一般来说,梯井内不会有通讯信号,但那天似乎是老天眷顾,小徒弟的手机竟能接收到一格。二人急忙打电话给物业公司,又呼叫了另一组维修人员,才顺利脱困。

张东说,如此惊险的遭遇,在他18年的工作经历中并不十分常见,但每一次都足够惊心动魄,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幸运之神可以永遠相伴。

三洋电梯是一家集电梯开发、生产、销售、安装、服务于一体的电梯企业,这让张东能够接触到电梯行业的整个产业链条。同时,电梯行业的特殊性也决定了他的工作特点——随叫随到。公司要求,电梯一旦损坏或困人,维修人员必须在30分钟内到达现场,否则将受到处罚。

说起来挺得意,张东从未被罚过。至于为什么总能幸免,他嘿嘿一乐,秘诀就是他的那辆电动小摩托。

工人的维修半径是事先规定好的,一旦管片内出现问题,一般都是就近分配。同事常因乘公交、开车堵车而迟到。只有张东,骑着他心爱的电动小摩托,悠然穿梭于大街小巷。

很多人劝他大冬天天寒地冻的就别骑了,冻出病来不值当,张东却不以为然地回道:“这算啥,一点儿也不冷。”这个农村出来的穷小子,吃过太多苦,这些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你是没挨过饿,再苦也比饿肚子强,那滋味我可知道!”

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选对职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对张东来说,进入电梯行业的原因很简单——生活所迫,别无选择。“后来干了好长时间,我才意识到,这个行业竟是可以从一而终干到退休的。”

2002年,张东在北镇沟帮子的一家培训机构学了两个月电机修理后,揣着100元钱,孤身一人背着破旧的行李卷闯沈阳。

当时他的选择有两个,一是修车,二是修电机。修车只供中午一顿饭,修电机的老板说可以供三顿,于是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修电机。“那时兜里的钱花得差不多了,饿了好几顿,就想着先吃饱再说。”

虽说这家私营企业工作条件挺艰苦,但厂房里有很多“宝贝”。除了各种规格的电机、变压器,最让张东兴奋的,是里面有很多旧书,其中《电机学》他爱不释手。在这家企业,张东几乎每天工作15个小时,在昏暗的车间里一台接一台地清理、接线。和其他缠线工人不同的是,张东不仅仅是重复劳动,他一直在琢磨、学习。

一次,张东在维修一批电机时发现,里面夹杂着一台电梯上的电机。那台电机修好之后,客户要求到现场安装,他便主动争取到和老师傅一起去电梯厂的机会。在电梯厂,看着现代化的车间厂房,看着穿着统一制服的工人,张东羡慕坏了:“这才是我心里工人应该有的样子!”

从那天起,张东日夜盼望能有机会进电梯厂,直到2003年9月,他从报纸上看到沈阳三洋电梯有限公司招工,二话不说就跑去应聘了。

“以前干没干过修电梯的活儿?”

“实话实说,没有。但我愿意学,不怕吃苦,请领导相信我,我一定能胜任这个工作!” 张东的诚恳打动了面试官,两天后,他接到了录用电话,激动得一夜未眠,“我一个农村人,能在沈阳这样的大城市生存下来,还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想想都觉得骄傲!”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张东就来到维保部报到,成了一名学徒工。三个月后,由于表现突出,公司与他签订了正式合同。在车间里,张东四处拜师,不到4个月就能独当一面了。

工作中的突出表现成了张东骄傲的资本,但他也不得不时常向生活低头。为了补贴家用,他必须尽可能地节省每一笔开销。有了一点儿小成绩后,他便壮着胆子向公司提出希望能供吃供住,作为条件,他愿意干得再苦一点儿。

“那你明天去干维保工作吧,那里有住的地方,只不过条件……”“太好了!”没等领导说完,张东便急不可耐地应承下来,开心得像个孩子。

就这样,张东独立进驻了第一个维保现场——沈阳市沈河区电业园。他在这个小区负一层地下室住了下来。这个不足4平方米的低矮房间既是他的工作间、卧室,又是他的书房。室内除了一盏灯和他随身携带的一个破旧铺盖卷外再无其他。地下室夏季黑暗潮湿、闷热难挨,冬季干燥阴冷、寒冷彻骨,张东愣是在这样环境下整整坚持了三年半。

他记忆最深的,是有老师傅给他介绍对象,相亲对象到了地下室,转身就走了,再没出现。“我一点儿也没生气,我那时的条件,不敢奢望有女孩儿能愿意跟着我吃苦。”

现在,总有人来找张东取经,问他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一个门外汉进阶为行业佼佼者,除了对工作一心一意、踏实肯干,张东给出的答复是“终身学习”。

一次,有徒弟打电话来请教电梯速度异常、猛升或猛降的问题,他直接建议徒弟去检查电梯电机接收的信号是否异常,再细查输入信号和输出信号。这种用排除法查找问题的技巧,是张东工作中最常用的办法,完全建立在他对整部电梯的深入了解之上。

在张东看来,电梯的养护维修工作既需要大量的经验,又需要深入了解基本理论,理论配上实践才能从根上弄透电梯的运行原理,解决最根本的问题。

2013年以前,电梯钢丝绳更换需要从电梯机房往上拽大麻绳,再把麻绳接到钢丝绳上,用钳子夹住,最后再把麻绳从轿顶放下去。一部高层高速电梯有8根钢绳,每根钢绳长237米,重200多斤,七八个工人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一整天也换不完。

把电梯维修工人当力工使唤,无形中增加了人力成本和时间成本。“说实在的,我们电梯维修工和力工拿的钱也不一样啊,力工一天得多少钱?”在张东看来,一旦陷入这种“力工僵局”,团队的人心就散了,队伍更不好带。

张东考量了很久,想出了 “老绳带新绳”的办法,用曳引机慢慢往上拽钢丝绳,不仅提高了工作效率,还降低了工作强度。后来,“主机动力提升、旧绳带新绳更换电梯曳引钢丝绳方法”被三洋公司授予“最佳进步奖”,并在全公司推广。张东万万没想到,不久后,这个方法竟在整个东北三省风靡起来,后推广至全国,受到了业内同行的一致好评。

张东从事电梯行业以来,一共参加两次技能竞赛,一次是沈阳市总工会举办的百万职工技能大赛,一次是辽宁省职工职业技能竞赛。令他印象深刻的,是辽宁省职工职业技能竞赛,“那次比赛总共有300多家公司500多人报名,连黑龙江、北京、内蒙古的电梯公司都派人来参赛,比赛场地周边的旅店都爆满了。”张东说,他当时作为辽宁的“种子选手”承受着巨大压力,“我个人的输赢无所谓,咱们辽宁工人不能输。”那段时间,张东几乎把所有业余时间都用在了复习备赛上,最终不负众望,拿到了笔试和实操的双第一。

正是靠着这股终身学习的劲头儿,张东才能一路走来,从组长到片长,再到如今的技术指导、“辽宁大工匠”,成为大师技能工作室带头人。他一步一步,凭着硬本事,在沈阳这座城市生根、开花。

张东说,他刚入行时,沈阳的电梯保有量只有3万多台。10多年过去,如今增加到6万多台,伴随着我国城镇化进程的快速发展,未来,不管是新建楼盘还是旧楼改造,电梯都将成为一项重要工程。“我希望有更多年轻人加入这个行业,因为它真的有无限的发展前景。”张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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