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深秋多像一个人的中年 [组诗]
2020-12-24侯明辉
侯明辉
须臾帖
阳台空悬于人间,在丰华新城
我的茶盏高于那几株槐树
高于远处的云朵
有寒流来袭,有雨滴飘落
有一如既往的小执念和小悲欢
如芦花,如我白了的头
听风,听雨,听一只秋虫爬过
应该有一只鸟
等我来后,再往南飞
一只灰麻雀,站在阳台的晾衣绳上
想起了菊花酒、15路公交车、某人的名字
我和这个秋天,越来越深
北方的深秋多像一个人的中年
在唐家路,假装在看满地的银杏叶
看远方的暮色、人群、街角的暗香
随身携带一条河流
一辆辆红色的出租车,是我体内游动的鱼群
几株葵花,若高举的灯盏
照亮着我子夜的归途和异乡
有风在吹;有雨滴在落
有游子,在拼命拍打墓碑、祖籍
北方的深秋,多像一个人的中年
松动的牙齿、火气、鱼尾纹,逐渐慈祥
慢下来
这个夜晚,如同暮年
有霜,在唐家路的楼顶,慢慢地落
駛过锦城小区的15环公交车,慢了下来
吹过路上行人的风,慢了下来
和你隔桌而坐,像坐在河的两岸
那跳动的炭火、酒香如河水,慢了下来
语速很慢,如刚刚启动的火车和小镇
忧伤也很慢,如接纳万物的人间
这些慢、这个夜晚,是我为你,雇来的
就像慢慢醒来的星斗,也是我雇来的
这个夜晚格外冷
最先想到的是开阔的山坡和乡下
是纷至沓来的薄霜、冷星
是高悬空中的半枚月亮
把这个夜晚打开,把这些冷也打开
多像把一张纸铺在床上
灶火、白发的光,气息那么绵长
有多少只手,反复擦拭着小区的广场
我想起了老家的太阳沟、松树林
想起了土丘下安睡的娘
夜晚有多寒冷,大地就有多忧伤
落叶一如既往地虔诚
如飞鸟,在人间忽隐忽现
每 天
穿过眼前的斑马线,像穿过战争的火线
咆哮的车流,一块块移动的铁
好似喷着火舌的碉堡、死神
太多的未知,太多的不确定
每天我都小心翼翼穿行着
一朵云,也在天边犹豫着
有人说:这个城市24小时醒着
繁华且荒芜
也有人说:24小时的白昼,亦是黑夜
就这样,每天我被风吹散了
每天我又被风聚拢了
一只灰色的麻雀,即将抵达时光的深处
南山路
长途客车驶过东沟门,就到南山了
像一挂马车到了村口
小发廊、小超市、小面馆、卖瓜子的人
这些熟悉的景物,仍热情地望着我
停产多年的轧钢厂和机械
沉默且低头,如我稍远的亲戚
再往前看,应该是暮色和隆冬了
它让我看到了自己的心
风,把行人寥寥的南山路,吹了一遍
把虎妞饺子馆的灯箱,也吹了一遍
二两烧刀子酒,在等一个人
漂亮老板娘端上热气腾腾的饺子
故乡的云朵,也悄悄挤进了盘子里
“猪肉都30块一斤了,听说还要上涨”
憔悴的杨树叶,徒劳地跳下枝头
南山路的冷和寒,也跟着涨了两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