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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谊堂丛书》与《正谊堂全书》考论

2020-12-24徐长生

关键词:同治文集康熙

徐长生

(福建师范大学 社会历史学院,福建 福州 350007)

清康熙末,张伯行编刻《正谊堂丛书》①55种(下称“康熙本”)。同治间,左宗棠设正谊书局,延请杨浚重刻《正谊堂全书》63种;后正谊书院又续刻5种。由于《正谊堂丛书》已散佚10余种,故今人只知《正谊堂全书》68种(下称“同治本”)之目,而对于《正谊堂丛书》55种之目未知所以,甚至是张冠李戴,贻误他人不浅。因此,本文根据《张清恪公年谱》(下称“《年谱》”)、《正谊堂文集》和《续集》、《正谊堂全书》第一册以及《中国古籍总目》等的相关记载,对康熙本的编纂和刊刻,以及同光间的重刻情况予以考证,并对二者的部类和子目变化加以比较分析。希望有所是正,避免以讹传讹。

一、《正谊堂丛书》与《正谊堂全书》的编刻

(一)康熙末张伯行与《正谊堂丛书》的编刻

1.张伯行其人。张伯行(1652-1725),字孝先,号恕斋,晚号敬庵,河南仪封(今兰考)人。康熙乙丑(1685)三甲进士。三十一年(1692)秋九月,补授内阁中书。历官中书科中书舍人、山东济宁道、江苏按察使等。康熙四十六年(1707)三月,康熙以张伯行居官清正廉洁,擢福建巡抚。四十八年(1709)十二月,移江苏巡抚。后累官至礼部尚书。卒赠太子太保,谥“清恪”。著述丰富,有《居济一得》《濂洛关闽书》《小学集解》《近思录》《续近思录》《正谊堂文集》《正谊堂续集》《困学录》等十余种。

张伯行治学,恪守程朱。他在《鳌峰书院记》里曾称:“圣贤之学,一日不讲,则人欲潜滋,天理澌減,有沦于不肖之归而不自知者。”[1]卷九,1b-2a殿试之后,他甚至还苦读五子之学长达七年。仕宦以后,张伯行又“以表章正学为先务”[2]466;并且笃志力行,终生一以贯之。除了兴建书院、立学规、延师课学之外,他还注意搜访、刊刻先儒遗书。

康熙四十六年(1707),张伯行莅任福建巡抚,便立即创建鳌峰书院,延聘漳浦蔡璧为山长,聚徒讲学。随后“又出先儒语类、文集诸书,命分任编辑亲为校正论定,付之剞劂,使正学流传后世”[2]537。张伯行《鳌峰书院记》有云:“不侫躬膺简命,来抚斯邦,夙兴夜寐,惟思以广教化为先务。……不侫欲与士之贤而秀者,讲明濂、洛、关、闽之学,以为之倡,既表章先儒遗书,以行于世。”[1]卷九,2b-3a

张伯行一生所刻的书很多。其中影响最大的,就是《正谊堂丛书》。

2.背景。《正谊堂丛书》的编刻,有其特定的历史因素。自宋至明,理学兴盛。但到明末时,阳明之学空谈心性,流于空疏。入清以后,理学更为衰微。而且,由于清前期严酷的文字狱,故学者多转治考据学,而汉学独尊。阴承方称:“今去朱子五百余年,士皆沉溺括帖之中,求其矢志圣学者,虽千万人无一二焉。义理之不明非一日矣。”[3]

宋元明时,福建一直是理学的中心。宋代,杨时载五子之学而南归,经罗从彦、李侗传至朱熹;朱子集之大成,福建遂号“道南理窟”。明代,泉州的清源学派,如蔡清、林希元等,继宋元之衣钵,闽学仍才隽辈出。张伯行赞曰:“闽中素号海滨邹鲁,自龟山载道而南,三传至考亭,濂洛之学盛于东南。其渊源,上接洙泗,由宋迄今,闽士蔚兴,与中州埒。”[1]卷九,1a可惜在清初的几十年里,福建一直战乱不堪,闽学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但满族统治者其实是尊奉理学的,康熙皇帝更是推崇备至。在平定战乱以后,康熙便逐渐将重心转到文教上,大力提倡程朱理学;并且还重用理学名臣,如安溪李光地等。对于张伯行,康熙也给予了极高评价:“清世以名臣从祀孔子庙,斌、陇其、伯行三人而已。”[4]康熙五十一年(1712)二月,上谕:“宋儒朱子,注释群经,阐发道理,凡所著作及编纂之书,皆明白精确,归于大中至正,经今五百余年,学者无敢疵议。朕以为孔孟之后,有裨斯文者,朱子之功最为宏钜。”[5]同时,康熙还特命李光地等编撰《御纂朱子全书》《御纂性理精义》等理学著作。

张伯行曰:“圣天子崇儒重道,于龟山、豫章、延平三君子及考亭夫子,皆亲制御书匾联表扬,祠宇云章烂然,辉映日月,务俾闽士瞻仰兴起益励所学,以无负先儒之教,于以育人才、厚风俗意甚盛也。”[1]卷九,1a-b于是在抚闽之后,他便“以表章道学、成人才、美风俗为先务”。除了创建鳌峰书院,倡兴实学,他还“订儒先居敬穷理力行之书,刻名臣节义经济之集”[6]295。

可见,在清前期汉学独尊而理学衰微之际,张伯行编刻《正谊堂丛书》,正是形势使然。

3.《正谊堂丛书》的编刻。正谊堂,是张伯行在鳌峰书院内所建的一个讲学之堂。“正谊”者,即“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7]之谓。张伯行及其子嗣后来所刻的书,基本上都是冠以“正谊堂”之名。如张伯行子张师栻、张师载编《张清恪公年谱》二卷,即为乾隆四年(1739)仪封张氏正谊堂精刊本。

《正谊堂丛书》所收各集,其实张伯行在巡抚福建之前,大部分已经成稿。据《年谱》记载,张伯行在殿试归里后,“于南门外,中构书屋数楹,藏书数千卷,日夕博览不辍。既读《小学》《近思录》《程朱语类文集》,恍然曰:‘此孔孟正传也,入圣门庭尽在此矣。’乃于濂、洛、关、闽之书,口诵手钞,仡仡如将不及。嗣后官闽、官吴所辑诸书,大半于家园读书时裁定者也”[2]488-489。

《正谊堂丛书》的编辑、校刊者,人数众多。如,编辑者,有黄道周弟子蔡璧、詹明章弟子蔡登渊等理学名家;校对者,则有郑亦邹、林缙、蔡世远、黎致远、黄裳、蓝鼎元、李光墺、林正青等88人。这些人,几乎都是鳌峰书院的师生,而蔡璧则受张伯行所委总其成。

《正谊堂丛书》,大部分是张伯行在福建巡抚任上刻于福州鳌峰书院,但一般称之为“福州张伯行正谊堂刻本”,或是“榕城张伯行正谊堂刻本”。康熙四十六年(1707)开雕,但或称四十八年(1709)即蒇工,其实不然。据《年谱》的记载以及现存本来看,其实还有一部分是移调江苏巡抚之后的刻本,一般著录作“苏州正谊堂刻本”,或“姑苏正谊堂刻本”。如康熙五十年(1711)刻《吕东莱集》,康熙五十三年(1714)刻《魏贞庵先生文集》等。

刊刻的次序,主要是依部类。据《年谱》,康熙四十七年(1708),“立德部文集成”[2]545;康熙四十八年(1708),立功部、立言部、气节部文集和名儒粹语部皆成[2]551-553。但其中立德部个别文集,其实直到康熙四十八年(1709)才刻成,如《黄勉斋集》八卷;而名儒粹语部,其实有些在康熙四十七年(1708)就已经刻成,如《二程粹言》《朱子语类》等。名儒文集二集,《年谱》称始于康熙四十八年(1709),“其后次第告成”[2]555。又称,康熙四十九年(1710),“编刻历朝文集成”[2]567,但实际上并没有全部刻成。其中有几种,如《陆桴亭先生文集》五卷,即为康熙五十三年(1714)姑苏正谊堂刻本。

因此,《正谊堂丛书》确切的刊刻时间,应作康熙末年为宜。《中国古籍总目》著录作“清康熙雍正间刻本”[8]279,有误。

(二)同光间《正谊堂全书》的重校刊

1.背景。两次鸦片战争的惨败,使得民族危机日益严重。咸同间,太平天国运动席卷了大半个中国,捻军、回民又相继在西北发动叛乱。在思想上,外来的天主教、基督教(洪秀全据此创立拜上帝教,并发动了太平天国运动)以及本土的白莲教等,对封建的纲常伦理造成了巨大的冲击,被统治者称为是异端邪说,有违伦常。在内忧外患的困境下,清王朝的统治摇摇欲坠。

在学术上,魏源、林则徐、曾国藩等有识之士提倡经世致用。同时,理学有所复兴(代表人物,如方东树、倭仁、唐鉴、胡林翼、曾国藩、左宗棠、张之洞等),出现了汉宋兼采的局面。

为了维护统治,曾国藩、左宗棠等认为有必要巩固孔孟之道、程朱理学。而建立官书局、刊刻儒家经典,就是其中的一项重要举措。左宗棠在《创设正谊堂书局告示》里即称,希望以此“察孝举廉”,以“劝学卫国”[9]。

2.左宗棠与正谊书局重刻《正谊堂全书》。左宗棠(1812-1885),字季高,号湘上农人,湖南湘阴人。道光十二年(1832)举人。后累官至军机大臣,晚清重臣。卒谥“文襄”。著有《左文襄公全集》等。

左宗棠学宗程朱,但与倭仁一样较为保守,并有抨击汉学之举。左宗棠称:“自顷士习淩夷,狃于科第利禄之说,务为词章,取悦庸耳俗目,而不探其本原。其有志于学者,又竞于声音训诂校雠之习,以搏击儒先为能,或藉经世为名,謏闻动众,取给口舌,博声誉为名高,而学术益裂,求如李申耆先生暨阳讲席,训诲后进,恪以程朱为宗者,百不一二也。”[10]卷二,10a他在《马征君遗集序》里又称:“自乾隆中叶以来,声音训诂校雠之习盛,士竞时局,逐声气,以搏击儒先为能,放言无忌,酿成今日犯上作乱之祸,独皖中诸君子犹能谨守朱子家法。”[10]卷一,7a因此,他提出了一个与张伯行较为一致的观点:“学术端则士习正,士习正则民气厚,而礼义廉耻由之而明,休祥瑞应由之而出。”[10]卷一,7b

同治五年(1866),左宗棠官闽浙总督。他极度称赞张伯行所刻的《正谊堂丛书》,称其“扫异学之氛雺,入宋儒之堂奥”[11]1a。而且认为闽中为理学之邦,张伯行等讲明正学之遗绪不可失坠,于是奏设正谊书局,重刊《正谊堂全书》。他在《左宫保示》中曰:“本爵部堂乡举以后,即得是刻残编读之,以未睹全书为歉。兹来清恪旧治,亟询是书,仅存四十四种;而鳌峰书院所藏版片,则螙蛀无存矣。爰设正谊书局,饬司道筹款,就所存本先付手民开雕。余俟访寻续刻。书成,散之各府县书院,俾吾闽人士得以日对儒先商量旧学,以求清恪、文勤遗绪。”[11]1a

左宗棠督闽时,距张伯行刻竣《正谊堂丛书》,已愈150年。而且残存者仅44种,板片也杳不可寻。前引称,书板为鳌峰书院所藏,但左宗棠在写给杨浚的《左宫保书》中却称:“闻张清恪刻此书成,旋抚苏州,携版片去。又求之苏州书肆,亦不得见。”[12]1b因此,也有重刊的必要。

初,左宗棠遍访原本不得,后闻邑人杨浚“藏有完帙,托人商之”,但杨浚“以传本罕为辞”[13]。左宗棠便服夜访,杨浚不敢见。翌日赴谒,左宗棠以礼相待,并说明延聘刻书之意,杨浚遂允。

是年五月初十,左宗棠告示:“有志问学之士,其愿入局任分校之役者,各赴署报名。”[11]1b并制订《正谊书局章程》,对各项工作都作了明确的规定。譬如,在人员上,“延聘总校一人,遴派提调一人,考取分校百人,内择十人为覆校”[11]2a。据《校对姓氏》载,总校为侯官杨浚、闽县林祚曾,提调为闽县孟际元、侯官廖骧,分校为长白福伦等109人,覆校为侯官叶兰台等29人。

同年底,左宗棠督师西征,继任者为吴棠。但全书的校刊,主要是由总校杨浚完成的。杨浚“遵公所分部次逐一校刊”[14]4b,始于同治五年(1866)六月,至次年春,历时不过九月。

《正谊堂全书》,半页十行,行二十二字;左右双栏,白口,上黑鱼尾;版心下镌“正谊堂”。扉页牌记均题“福州正谊书院藏板”;各书卷末有长方形篆体牌记,镌“同治五年夏月福州正谊书局重校开雕”。张伯行自著本的刊本,板式不一;重刻时,一律改为相同的板式。

3.正谊书院续刻《正谊堂全书》。因为张伯行《正谊堂丛书》的部分原本一直采访无果,所以《正谊堂全书》实际并没有全部刻完。

同治五年(1866),船政大臣沈葆桢倡建正谊书院。十二月,正谊书局并入正谊书院,作为书院的附属机构,专门负责《正谊堂全书》的续刻。而此时,杨浚已奉左宗棠命前往陕西,故续刻事宜遂由林祚曾接管。同治八年(1869)初,梁德邻、吴耀西采访得《唐宋八大家文钞》和《范文正公集》;三月,正谊书院续刻之;这两种刻本,卷末牌记均作“同治八年三月福州正谊书院采访续刊”。同治九年(1870)三月,又续刻张伯行《续近思录》十四卷;牌记为“同治九年三月福州正谊书院采访续刊”。光绪十三年(1887),又续刻明杨涟《杨大洪先生文集》二卷、海瑞《海刚峰先生集》二卷。

至此,《正谊堂全书》全部刻竣。总计68种,525卷。

二、《正谊堂丛书》与《正谊堂全书》的部类和种数

(一)二者的部类

《正谊堂丛书》,据《年谱》所载,包括立德、立功、立言、气节、名儒粹语、名儒文集六部。张伯行自己的著作,并没有收入。

1.立德部。张伯行《立德部总序》曰:“古称不朽者三,首曰立德,而功与言次之。”[1]卷七,1a又云:“兹部汇编立德,以五君子立之宗,其他皆可从此统焉。”[1]卷七,2a他首列立德部的目的,是为了“使正学昭著于千古云”[2]546。

《年谱》载:“立德部,以周、程、张、朱之集为宗。而杨龟山、尹和靖、谢上蔡、罗仲素、李延平,皆得伊洛之传者也。张南轩、黄勉斋、真西山、熊勿轩、陈克斋,皆学考亭之学者也。元许鲁斋,明薛敬轩、胡敬斋、罗整庵,醇乎其醇。而吴朝宗、曹月川、陈剩夫,其学问渊源亦一轨于正,故并列焉。”[2]546-546所列共21种。

但是,张伯行自己所作的《立德部总序》中,并没有提及真德秀、熊禾、罗钦顺、吴海、曹端和陈真晟之名。因此立德部实际应该只有15种。

同治重刻时,杨浚补入《真西山先生集》八卷、《熊勿轩先生文集》六卷、《罗整庵先生存稿》二卷、《吴朝宗先生闻过斋集》四卷和《陈剩夫先生集》四卷[康熙四十八年(1709),张伯行刻明陈真晟《布衣陈先生遗集》四卷,《正谊堂文集》卷七亦收有《陈布衣文集序》;疑即同治本《陈剩夫先生集》]5种。谢良佐《谢上蔡集》,同治时可能已经散佚,因此同治本没有收入。曹端《曹月川集》亦缺。实收19种。

2.立功部。“此部编汉诸葛武侯、唐陆宣公、宋韩魏公、范文正公、司马温公文集”[2]552。计5种。

其中,《范文正公集》,至同治时可能已经散佚,因此正谊书局重刻时未收。同治八年(1869),正谊书院始据别本续刻。

3.立言部。张伯行《立言部总序》云:“程子曰:‘德盛者,言传;文盛者,言亦传。’夫《六经》《四书》,德盛之言也。继此而先儒遗书,犹庶几焉。所谓文盛言亦传者,意惟唐宋八家其人乎!”[1]卷七,3b

《年谱》载:“此部编韩、柳、欧、曾、苏、王之文。公以八家文,时有合乎道者,然因文以求道,犹与道为二,故仅传以文,欲学者学其文,更求其上也。”[2]552计1种。八家者,即唐韩退之、柳子厚,宋欧阳永叔、曾子固、王介甫,以及宋苏洵、苏轼、苏辙三父子。据《鳌峰书院志·藏书》[6]361,含《韩文》三卷、《柳文》一卷、《欧阳文》二卷、《苏文》四卷、《曾文》七卷、《王文》二卷,共十九卷。杨浚曾称:“陈太史家有藏本,近向假之,已不可得。”[14]2a陈寿祺的藏本,可能就是张伯行的原本。

同治时,原本也已散佚。同治八年(1869),正谊书院合刻《唐宋八大家文钞》十九卷。

4.气节部。张伯行《气节部总序》曰:“纲常名教之重,所藉以长昭于天下者,赖有人焉。”[1]卷七,5a《年谱》亦称:“气节之士,其气配乎道义。读其文,可使顽廉懦立,有功世道人心,故立气节部。”[2]552该部所收“凡五人,曰文文山、谢叠山、方正学、杨椒山、杨大洪”[2]552-553,共5种。张伯行认为诸君子皆“忠肝义胆,天日长悬”[1]卷七,5b。

其中,《方正学先生文集》,《鳌峰书院志·藏书》作八卷,但同治重刻本为七卷。而《杨大洪先生集》,原本已不存;光绪十三年(1887),正谊书院据其裔孙杨祖宪道光间刊本续刻。

5.名儒粹语部。张伯行认为,“先儒语类,记录尤为身心性命切要之言。而人生日用所不容斯须置者,故于文集之外,又汇刻名儒粹语部”[2]553。“其书为《二程语录》《二程粹言》《朱子语类》《朱子学的》《上蔡语录》《薛敬轩读书录》《胡敬斋居业录》《罗整庵困知记》”[2]553-554。计8种。

同治时,杨浚以“兹部公未列目”,因“以类推之”,得“《二程粹言》《伊洛渊源录》《上蔡语录》《读书日程》《朱子学的》《学蔀通辨》《薛文清读书录》《居业录》《道南源委》《困知记》《思辨录辑要》《王学质疑》《读礼志疑》《读朱随笔》《问学录》《松阳钞存》,凡十六种”[14]2b-3a。杨浚所列的子目,比《年谱》所载的张伯行原目多得多;除了重复的6种外(另《二程语录》和《朱子语类》2种被列入张伯行自纂辑部分),杨浚又增刻了《伊洛渊源录》《读书日程》等10种,共计16种。其中,《读书日程》是据陆陇其刊本和灵寿刊本重刻(保留了《朱子调息箴》);《王学质疑》,也是据鳌峰书院所藏的别本重刊。

6.名儒文集部。从康熙四十八年(1709)起,张伯行开始编刻历朝二十一家文集,作为二集(前述立德、立功、立言、气节四部,张伯行称之为历朝文集初集[2]555)。《年谱》称:“立德、立功、立言、气节四部,所刻文集已数十家,公检所应刻者尚多,乃有历朝文集之刻。于是石守道、吕东莱、崔后渠、魏庄渠、海刚峰、汪仁峰、蔡洨滨、陈確庵、陆桴亭、张杨园、魏贞庵、熊愚斋、汤潜庵、耿逸庵、施诚斋、吴徽仲、汪默庵、应潜斋、魏环溪文集,次第告成。”[2]567-568张伯行《名儒文集二刻序》曰:“余研磨于斯文已久,兹付诸剞厥,以公同好,凡为集二十有一家。”[1]卷七,13a但《年谱》所列实仅19家,尚缺2家。

杨浚《正谊堂全书跋》曰:“复读《蔡文勤复公书》,以所寄上院志书目志中添《魏蔚州集》,谓本朝人物之有定论者,蔚州、潜庵、平湖三先生。今已刻汤、陆二书,望取魏集重刊云云。曾否付梓,亦阙疑焉。”[14]3b既云陆平湖《陆稼书先生文集》已刻,说明该集应该是《年谱》缺载的2种之一。

同治时,杨浚“所见原本为徂徕、西山、勿轩、闻过斋、庄渠、整庵、剩夫、阳和、潜庵、稼书十家”[14]3a。据其所考,又有吕东莱、陈北溪、高东溪、陈北山、曹月川、魏蔚州6家。[14]3b但这16家之中,其中仅有石徂徕(即石守道)、魏庄渠、汤潜庵、吕祖谦、魏蔚州(即魏环溪)5家见于名儒文集部;而真西山、熊勿轩、闻过斋、罗整庵、陈剩夫、曹月川6家,已载于《年谱》立德部子目(张伯行《立德部总序》未载);张阳和、陆稼书(即陆平湖)、陈北溪、高东溪、陈北山5家,《年谱》和张伯行的各部总序均未见。可见,杨浚所考名儒文集部的子目,与康熙本的子目几乎是完全不符的。

同治本的名儒文集部,实际只收入《石守道先生集》、《魏庄渠先生集》、《张阳和文选》(清张履祥《张杨园先生集》未收,而代之以明张元忭《张阳和文选》)、《汤潜庵先生集》、《陆稼书先生文集》、《高东溪先生遗集》;光绪十三年(1887),正谊书院续刻《海刚峰先生集》。共计7种。

7.张伯行自纂辑类。同治本的部类,除了六部之外,又增加了张伯行自纂辑类(康熙本无)。

同治时,鳌峰书院还藏有原本“《道统录》《二程语录》《朱子语类》《濂洛关闽书》《困学录集粹》《濂洛风雅》《学规类编》《养正类编》《正谊堂文集》《续集》”[14]4a,余则坊本《小学集解》,又有新得本“《近思录》《广近思录》《居济一得》”[14]4a。杨浚据此重刻,得14种。同治九年(1870),正谊书院又续刻《续近思录》十四卷。因此,实收15种。但其中《二程语录》和《朱子语类》2种,康熙本原收入名儒粹语部。

(二)二者的种数

1.《正谊堂丛书》的种数。游光绎云:“与诸子修宋儒书,取朱子语类、学的、文集、文略、遗书、二刻遗书、朱刘问答诸书及闽前哲杨龟山、罗豫章、李延平、黄勉斋、陈北山、高东溪、真西山诸文集,尽刊布之,凡五十五种。”[6]卷十六《杂述》,446蔡世远《与满大中丞论书院事宜书》,亦称55种[15]卷七,742。蔡世远是蔡璧之子,曾参与了《正谊堂丛书》的校刊工作。蔡世远回忆称:“其经营措置,以及刊布诸书,窃有微劳。”[15]卷七,724因此55种之数,应该是可信的。

《鳌峰书院志》卷七至卷十《藏书》著录的书目,并没有专列《正谊堂丛书》之目,而是分列于经、史、子、集各部。其中注明有“正谊堂板”字样的,仅有20种;作张伯行订、删补、编等,但没有注明“正谊堂板”的,有27种。合计47种。从张伯行生平著述和刊刻活动来看,这27种中,有些其实并没有收入《正谊堂丛书》。

从张伯行所撰各部总序来看,康熙本的具体种数为:立德部15种(《年谱》称21种)、立功部5种、立言部1种、气节部5种、名儒粹语部8种、名儒文集二集21种(《年谱》仅19种,缺2种),共55种——总数与游光绎、蔡世远所言一致。

蔡世远《先考武湖府君行状》云:“仪封张先生,以中州巨儒巡抚八闽,倡明绝学,教育人材,开鳌峰、共学两书院,延致先君使主其事。凡四方绅士,闳博俊乂良逸者,咸萃于斯,共相切劘,修理学、经济诸书,今所订周、程、张、朱等书六十种行世是也。”[15]卷九,782

张伯行的刻本很多,其中如吴海《闻过斋集》、陈真晟《陈剩夫集》,均刻于康熙四十八年(1709),但张伯行《立德部总序》未载。因此,也就造成蔡世远所见各书在种数上的差异。正如杨浚《正谊堂全书跋》所云:“据公文集存序,曰立德部、曰立功部、曰立言部、曰气节部、曰名儒粹语、曰名儒文集,分以为六;而其所纂辑集解者,别在各部外。立德、立功、立言、气节四部,人数尚可按索;名儒粹语、文集二部,未经胪列;即自著者,亦无总目。公集所录各序,复经删选,非尽其序而存之;间有数种,又非闽刻,更难证据。”[14]1a-b

《中国古籍总目·丛书部》,据天津馆藏本著录了48种,作康熙雍正刻本[8]279-280。但是与《年谱》和张伯行各部总序所载的子目有很大的出入。张伯行的著述和刻本很多,但除六部之外,并没有将全部刻本都收入《正谊堂丛书》。而《中国古籍总目》著录的内容,刻本时间的跨度相当大,甚至包括了康熙四十六年(1707)任福建巡抚以前的刻本,而那之前张伯行还没有使用“正谊堂”之名呢!张伯行后来在苏州等地所刻的书,包括其后裔所刻的刻本,也都是冠以“正谊堂”之名的。而《中国古籍总目》也将这一部分刻本误作《正谊堂丛书》的子目。

此外,《中国古籍总目》所列的部分刻本,也不在其立德、立功、立言、气节、名儒粹言、名儒文集各部的范畴之内。如《濂洛关闽书》《困学录集粹》《濂洛风雅》《续近思录》《广近思录》等张伯行自纂辑类,实际是同治重刊时才收入的。其它如《道统录》《辟关录》《考道录》《谢文节公集》《性理正宗》《古文载道编》等,不仅康熙本未收,甚至连同治本也没有收入。这些刻本,无论是《年谱》,还是张伯行所作序跋,都没有提及已收入《正谊堂丛书》。因此,《中国古籍总目》著录的所谓48种存目,其实就是一个未经考证的凑数之目(确切地说,就是一个天津图书馆所藏张氏正谊堂刻本的馆藏目录),根本就不是《正谊堂丛书》的原目。

2.《正谊堂全书》的种数。同治五年(1866),左宗棠搜访张伯行原本,仅得44种(后实际共觅得49种)、自著14种,又《采访书目》14种。

同治六年(1867)春,全书刻成,“计已刻者六十三种,待访者十有四种”,并“统存其目于卷首”[14]4b。将《重刊正谊堂全书总目》与康熙本的55种原目相比,可以发现同治本的子目有较大的调整:立德部增加《真西山集》《熊勿轩集》《罗整庵先生存稿》《闻过斋集》《陈剩夫集》,缺《谢上蔡集》《曹月川集》,实收19种;立功部,4种;气节部,4种;名儒粹语部,保留原目6种(原8种,其中2种列入张伯行自纂辑类),又增加了《伊洛渊源录》《程氏家塾读书分年日程》等10种,计16种;名儒文集部原目21种,但仅保留《石守道先生集》《魏庄渠先生集》《汤潜庵先生集》3种,而《张杨园先生集》则换作《张阳和文选》),同时增加《陆稼书先生文集》和《高东溪先生遗集》2种,计6种;张伯行自纂辑类,增14种(包括康熙本名儒粹语部的《二程语录》和《朱子语类》2种)。

同治六年(1867)后,据《采访书目》又续刻4种:立功部《范文正公文集》1种,立言部《唐宋八大家文钞》1种,气节部《杨大洪先生文集》1种,名儒文集部《海刚峰先生集》1种。同治九年(1870),自纂辑类又续刻《续近思录》1种。

实际重刻63种,续刻5种,总计68种。

需要注意的是,同治五年(1866)底,正谊书局即撤,所以同治六年(1867)后续刻的5种刻本,其牌记均是题正谊书院,而不是正谊书局。因此,《中国古籍总目·丛书部》将全书著录作正谊书院刻,其实是不准确的[8]280。张之洞《书目答问补正》著录作:“《正谊堂全书》四百七十八卷,张伯行编。福州局本。六十三种。此书为程、朱之学。[补]又续编十四卷,续刻本。”[16]其中,续编作十四卷,也是不全之数,实际为四十六卷。

三、《正谊堂丛书》与《正谊堂全书》的影响

《正谊堂丛书》与《正谊堂全书》,在清代即使放眼全国,也是屈指可数的巨帙。二者的作用,绝不可忽视。主要表现在:

首先,促进了正统理学的传播。

清代的学术,总体上以汉学为宗,宋学次之。钱穆《清儒学案序》称:“至论清儒,其情势又与宋、明不同;……清学之脉络筋节之易寻者在汉学考据,而不在宋学义理。”[17]但理学由于统治者的推崇和提倡,同时又是科举取士的主要内容,在清代仍占据正统的地位。

《正谊堂丛书》和《正谊堂全书》的刊刻,均是理学处在衰微之际。因此,二者对于维护和巩固正统理学的地位,以及促进理学的传播,都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杨浚称:“是书之阐扬遗绪,所为穷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于是乎在!”[14]8a不过,张伯行、左宗棠均恪守的程朱理学,与空谈心性的陆王之学有所不同。清末,由于受到西学和新学的冲击,理学随着清王朝的灭亡最终也寿终正寝。

其次,培养了大批的理学人才。

福建的理学大家,宋有考亭学派,明有清源学派;但有清一代,却屈指可数。清初安溪李光地之后,仅福州陈寿祺一人而已。但就全国而言,福建的理学仍是较为兴盛的,出现了大批的理学人才。

鳌峰书院山长蔡世远、林枝春、朱仕琇、孟超然、郑光策、陈寿祺、林春溥等,都是满腹经纶的学者。而书院培养的人才,据《鳌峰书院纪略》所载[18],约有进士200余人,举人700余人。其中,如蔡世远、蓝鼎元、雷鋐、孟超然、童能灵、陈庚焕、陈寿祺等,虽然可能不如倭仁等人学问等身,但也都是继李光地之后,清代福建的理学名家。鳌峰书院,在近200年的时间里,一直是福建的最高学府,在清代福建的教育史上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

第三,推动了书院刻书的风气。

张伯行所刻的《正谊堂丛书》,不仅在清代官刻史,而且在书院刻书史上均首屈一指。《福建古代刻书》认为:“清代福建书院刻书的风气,实为张伯行首倡。”[3]476

顺治间,知见福建书院刻书,仅见建阳同文书院刻《昌谷集》四卷、《外集》一卷(康熙五年曾重刻)。张伯行巡抚福建后,刻《正谊堂丛书》55种,这极大地推动了福建书院刻书的风气。据笔者的统计,省级书院中,鳌峰书院(还刻有《鳌峰讲义》等10余种)、凤池书院(3种)、正谊书院(续刻《正谊堂全书》5种等)、致用书院(有《致用书院文集》等10余种)均有刻书;地方十府二州的书院,如台湾海东书院,刻有《海东试牍》等22种。但福建其它书院的刻书,主要局限于课艺类、志书类、文集类等,理学类鲜见。

四、结语

清康熙末,张伯行在福建巡抚和江苏巡抚任上刻《正谊堂丛书》55种。同治间,正谊书局重刻《正谊堂全书》63种;后正谊书院又续刻5种。由于《正谊堂丛书》已散佚10余种,故《正谊堂全书》所收子目与《正谊堂丛书》的原目有较大的差别。而《中国古籍总目》著录的《正谊堂丛书》目录,既不是康熙本的原目,也不是同治重刻本的子目,而是天津图书馆藏张氏正谊堂刻本的馆藏目录,学者务必仔细甄别。二者的刊刻,对于清代正统理学的传播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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