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苗志愿者夫妻，近在咫尺的“远在天涯”

大海

他们是一对年轻的80后夫妻，一位是护士，一位是司机。他们是中国最普通平凡的公民，在得知新冠疫苗招募志愿者后，一起报名参与临床疫苗接种试验。在试验的过程中，他们相互打气，相互温暖，感悟家庭和爱的味道，意外收获了“重新恋爱”的甜蜜。他们是社会的一个小“细胞”，散播的却是对生活和国家怀有大爱的正能量！

疫情封城，她选择当“逆行者”

今年33岁的张晶是湖北省武汉市中国船舶研究所医务室的一名护士，爱人赵威和她同岁，从事物流运输工作。两人还有一个天真可爱的女儿，一家三口幸福温馨，其乐融融。

今年的春节很特殊。2020年1月22日，上幼儿园的女儿已经放寒假了，赵威也逐渐从繁忙的工作当中解脱开来。由于张晶的老家在孝感市下辖的安陆市，医务室的领导就没有安排她值班，提前一天让张晶带着女儿回家过年了。虽然当时武汉的新冠肺炎疫情逐渐严重，但真正让大家意识到疫情严重性的相关官方报道和封城命令还没有下达。

1月23日，回到老家还没有歇过劲儿来的张晶夫妻俩，听到武汉传来封城的消息。很快，湖北省各地的封城措施迅速陆续施行。张晶一家所在的社区，也及时对从武汉回来的一家三口进行隔离观察的登记。张晶看着手机里的各种信息，担忧逐渐加深。

张晶就职的医务室虽然不是真正抗疫的第一线，但需要对单位职工及家属中的就诊人员做初诊和分诊筛查。张晶从坚守武汉的本地同事们那里得知，科室里就诊的人数增多，也有不少发热的患者。这让张晶很担忧，更让她难过：医务室里的防疫物资很紧缺，大家都不得不暴露在感染的危险中。

身为护士，护理安抚病患的本能反应，让张晶下了立即返回武汉的决心。她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家人，反对最激烈的是长辈们，爱人赵威也比较犹豫。“我理解你们的担心，但是我得回去，现在情况那么严重，我作为一名护士，去护理病人是我的天职，现在不去，等到什么时候呢？”张晶语气柔软，却带着坚定。赵威不再反对。张晶开始联系领导开相关证明，办理回武汉的手续。

2月5日，夫妻俩的隔离期结束了，赵威决定陪着张晶一起返程回武汉。长辈们的态度逐渐放软。当时老家的物资并不算紧缺，长辈们几乎把家里的全部物资搬到了车上，载着满满一车的食材，夫妻俩成了武汉的“逆行者”。

抵达武汉的第二天，张晶就回单位报到了，她的到岗缓解了同事们的工作压力。彼时武汉的疫情也到了第一个高峰期，大街上空无一人，医院里人满为患。张晶所在医务室的就诊情况虽然没有那么紧张，但是发热就诊的人也突然多了不少。医务物资有限，没有防护服的张晶和同事们都减少喝水、摘口罩的次数。大家的神经都在紧绷着，谨慎处理每一位就诊患者的病情。

张晶的住处离医院有20多公里，开车得半个小时。当时沉睡的武汉没有公交车辆运行，赵威每天早上把包裹严实的张晶送去医务室，自己再返回家打扫卫生、做饭，等张晶下班了，他再赶去医院接她回家。“我们医务室是职工和家属们的后勤保障，你是我的后勤保障。”张晶对爱人笑道。“必须的啊，做你的专职司机是我的荣幸。”赵威的幽默也让张晶觉得心里暖暖的。

夫妻俩每天讨论最多的是疫情的最新情况。张晶连续上班一段时间后，单位批了她几天休假。得知这个消息的赵威，让张晶在家好好休息几天，他却立即报名去了方舱当志愿者，每天帮忙搬运方舱需要的物资。这下轮到张晶担心了，做好消毒防范是两口子每天进出门的必备工作。家里消毒水味弥漫，但带给他们更多的是安心。每天夫妻俩都会跟女儿开视频，问问孩子在家里的生活情况。手机那头女儿可爱的笑脸，是消除夫妻俩疲惫和担忧的最佳良药！

>>张晶在隔离中 作者供图

疫苗试验，夫妻俩二次“恋爱”

3月17日下午，下班回家的张晶从爱人那得到一个消息。“我看网上在招募新冠疫苗临床志愿者，要不要去？”赵威对张晶说。拿过手机，张晶看到是陈薇院士团队发的招募信息。“去啊。疫苗研发好快啊，都是疫情逼的太紧了。”张晶果断决定报名参加志愿者，“你也报名吗？”“当然，我要陪着你啊。”害怕打针的赵威也一点都没有犹豫。

3月19日，通过了志愿者报名申请的两人，按要求体检了多个项目后，夫妻俩都符合临床疫苗试验的标准。接下来就是两天后的接种了。夫妻俩坐在门口等待的时候，赵威问张晶：“怕不怕？万一咱俩‘团灭’了咋办？”张晶听后心里有些纠结，是啊，真正的疫苗接种很快就要来了，疫苗的风险还是未知。夫妻俩一起参与试验，万一真的出现了疫苗风险，孩子以后该怎么办？但她还是对爱人说：“没事，我们既然来了，就要选择相信我们的科学家，而且有陈薇院士专业团队的带领，肯定不会有问题。”

正在聊天的时候，陈薇院士来了。她对张晶夫妻和其他20多位志愿者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陈薇院士亲切的话语和温和的态度，让张晶夫妻俩信心倍增。疫苗接种后，志愿者们需要在酒店集中隔离半个月。在工作人员带领志愿者们前往隔离酒店的路上，张晶偷偷告诉领队，希望可以把她和赵威分在相邻的房间。得知两人是夫妻，领队在赞叹之余便按照张晶的要求安排了房间。

张晶和赵威的房间仅一墙之隔。隔离要求大家不能串门，一日三餐都有工作人员放到门口，生活垃圾自己打包好，放在房间门口。工作人员发给每个人一份工作日记，上面是接种情况的记录表格，列出了可能会出现的疫苗反应。仔细做了记录之后，张晶开始收拾接下来这半个月的生活用品。由于4月份有一个考试，所以张晶从家里带来了专业资料学习备考。

接种疫苗隔离的第一天，大家更多的是关注接种后的不良反应。可能出现的反应有很多：发热、过敏反应、接种处红肿硬结等。张晶和赵威通过手机视频沟通：“你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张晶问赵威。“暂时还没有，打针的地方疼算吗？”“那有红肿或者硬结疙瘩吗？”张晶继续问。“那倒没有。”“不要紧，打针没有不疼的。我的接种的地方也会觉得疼。很快就好了。”张晶的专业回答给了赵威很大的鼓励。

隔离期间没有想象中难熬，尤其是对本来就带着考试“任务”而来的张晶。隔离第三天时，她正在房间的小桌子上记笔记，忽然听到床头墙壁上传来“咚咚咚”敲墙的声音，是来自隔壁爱人房间。张晶笑了一下，没有理他，很快又传来敲墙声。她拿起手机发出消息：“你在干吗？”“暗号啊。”赵威迅速回复。“那好啊，既然要搞暗号，你来跟我说说都有哪些暗号，分别代表什么意思。”“敲三下就是‘开饭啦’，敲五下是‘你在干什么’……”看着爱人孩子气的游戏，张晶也来了兴趣。但这个“暗号游戏”很快就因为两个人都敲得手疼而结束。

隔离期间的饮食都很不错，当日群里发了餐食里有一盒酸奶的消息，正是张晶爱喝的那款。“今天有酸奶哦，太棒了！”张晶开心地跟赵威分享。“对啊，而且有两盒哦。”张晶打开门，果然自己的餐盘上有两盒酸奶。原来是赵威特意把自己的那盒给了张晶。张晶拿着酸奶有点感动，因为平日里爱人很少对她说甜言蜜语，但看似大大咧咧的他，却清楚地记得自己的爱好，这让张晶觉得温暖。张晶知道爱人饭量大，有时候餐盒里的食物不够，他又不好意思再让工作人员送过来。于是便经常留些自己的饭菜在门口的桌子上，让赵威拿去。

不能出门，赵威就在房间里边做健身运动，边记录接种日记。有一天，赵威对张晶说：“我接种完到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该不会是打了个假疫苗吧。”赵威的幽默让张晶笑出声：“没有反应不好吗？你别这么二。”张晶问爱人：“我带了书来看，你什么都没有，一个人孤不孤单啊？”“怎么会孤单？我每天看新闻，跟其他志愿者们聊天，锻炼身体，再时不时地‘骚扰’你，挺充实的。”赵威幽默地回复。虽然不能见面，但这种近在咫尺的“远在天涯”，却让张晶找到了恋爱时幸福的感觉。

原因就是，“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夫妻俩在之前就商量好，不把两人接种疫苗的事情告诉家人，免得他们因为不理解而过度担心。所以和家人联系视频时，张晶就格外小心。女儿每天都会跟张晶视频，告诉她自己今天又做了什么。“妈妈我想你了，你们什么时候来接我啊？”看着视频中女儿的小脸，张晶心里充满歉疚。“对不起啊宝贝，妈妈很想接你回来，但是现在外面的病毒实在太厉害了，路上都不能开车呢，所以你再忍一段时间，等病毒被打败了，妈妈一定带上你最喜欢的那个芭比娃娃去接你。好不好？”“好的，妈妈要说话算数哦。对了，爸爸去哪儿了？”女儿时常会问起爸爸在干吗，尤其是看到视频里面只有妈妈一个人的时候。为此张晶不得不找出各种理由应对：“妈妈现在在卫生间不太方便，待会儿让爸爸给你回过去好不好？”“妈妈还没有下班呢，所以也不太清楚爸爸在干吗，要不你自己打电话问问？”“爸爸洗澡去了，呆会儿回给你啊。”“妈妈今天休息在家，但是爸爸出门送货去了，所以不在家。”……

说完这些“善意的谎言”，张晶小小地歉疚一下，便迅速跟隔壁的爱人商量好跟女儿的沟通过程。至于长辈们，张晶则是一个星期主动联系一次，告诉他们夫妻俩一切都很顺利，身体健康，食材充足。张晶的定期汇报也让双方家长们放心不少。

隔离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志愿者们需要抽血检查一些项目。大家按照一定距离排好队按照顺序一个接一个去抽血。“可以‘放风’咯。”大家都很高兴。能出去稍微走一走，张晶的心情也不错，抽血的前一天晚上，张晶特意做了个面膜，捯饬一下自己。第二天夫妻俩戴着口罩，隔着一定距离慢慢随着体检队伍往前移动。张晶问赵威：“哎，你发现我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这往往是广大男同胞最害怕面对的“送命题”之一。赵威看了半天，小心地说：“你，变圆润了吗？”张晶故意一脸不悦：“什么呀！你没有发现我变美了吗？我今早还特意捯饬了一下你都没有看出来？”眼瞅着张晶的眼神儿越来越“犀利”，赵威立马说：“这我真没看出来啊，你不是一直都很美吗？不需要捯饬。”

看着赵威认真的表情，张晶忍不住笑了。隔离即将结束了，最让张晶记忆深刻的，大概就是她在隔离的某一天，很认真地问爱人：为什么选择跟自己一起返回武汉，又跟自己一起接种疫苗？对面的赵威还是一副开玩笑的语气：“理由很简单啊，因为我担心你有什么问题，亲自陪着你我更放心一些。万一你有什么事，我也没脸一个人苟活于世啊。”说完这些，赵威还发来一连串搞怪的表情包。想到爱人平时说话“不太正经”，碰到事情却特别有担当的样子，张晶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4月5日，疫苗试验的观察隔离期结束。夫妻俩也回到他们正常的生活。赵威提着行李，对身边的张晶说：“走吧，咱们该回家‘搬砖’啦！”直至那时，志愿者们才知道他们是夫妻俩，纷纷称赞他们“很勇敢”，但赵威却不好意思地说：“没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们俩‘心太大’。”

4月8日，武汉解封了！夫妻俩第一时间赶回老家接回他们日思夜想的女儿。他们依然没有跟任何亲人朋友说出自己参与志愿疫苗试验的事。“等以后疫苗真的研制成功投入使用的时候，我会告诉女儿，‘爸爸妈妈也曾经为疫苗的研发贡献出自己一份小小的力量哦’！”张晶如此说。

5月22日，世界权威医学期刊《柳叶刀》在线发布了陈薇院士团队研发的新冠疫苗人体试验临床数据结果，结果显示，一期临床108个志愿者全部有显著的细胞免疫反应，这是第一种进入第一阶段临床试验的COVID-19疫苗安全、耐受性好，能够在人体内产生抗SARS-CoV-2的免疫应答，最终结果将在6个月内进行评估，接下来需要进一步的试验来确定它引起的免疫反应是否能有效地预防SARS-CoV-2感染。据悉，该疫苗的II期人体临床试验已经于4月12日启动，是当时全球唯一进入II期临床试验的新冠病毒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