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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粒粒玉米最后的渴望(组诗)

2020-12-23柏叶

鸭绿江·华夏诗歌 2020年9期
关键词:老天爷石榴树身躯

柏叶,彝族,出生于云南省峨山彝族自治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民族二十班学员。已出版诗集六部,长篇小说三部,中篇小说集一部。先后获得第一、三、六届云南省文学艺术创作奖,第一、四届“边疆文学”奖,第一、二、三、四、五、六届玉溪市文学创作奖。

渴望雨水的玉米

一粒粒金黄色的玉米种子

已经被父亲准时播种在地里

可是,因为喝不到一滴雨水

它们陷入了生不如死的境地

它们最后的渴望

从地下闷热的黑暗里

像苍白无力的烟雾,冒出来

笼罩在白花花的地面上

它们看不见天空乌黑的云

但它们知道,雨水就在那里

它们准备用腐烂的身躯

献给一个美好的季节

可是因为得不到一滴雨水的滋润

它们准备腐烂的身躯

在闷热的地下日夜煎熬着

它们需要用雨水

洗干净身躯之后

孕育下一代

对它们来说

腐烂不是代价

对一滴雨水的渴望

才是生命最迫切的期待

一条被水淹死的鱼

那条鱼在水里拼命挣扎着

但我看不清它的身体

它在不停挣扎的同时

伸出水面的嘴巴

一张一合,非常吃力地

进行着深呼吸

水很深,它還在缓慢地

用露出水面一半的尾巴

搅起几个软弱无力的漩涡

它的整个动作

没有一点做作或者夸张

与一个淹死之前的人

表现出来的情景和形状

惊人的相似

水面非常宽阔

覆盖在水面上的

是枯枝和落叶

流浪在水里的

是文明人用他们流行的方法

有意或无意投放进去的

麻木的良心

我一直没有发现

另外一条还在挣扎的鱼

在这片虽然宽阔

但显得越来越狭窄的水面上

它的挣扎成为最后的挣扎

它的寂寞,像野火肆虐之后

遗留下来灰烬的阴影

飘散在迷蒙的时光里

终于,那条垂死挣扎的鱼

再次把头伸出水面

做了一个深呼吸

就不再动弹了

那条鱼,仿佛斜躺在

无数柔软的刀刃上

用一个非常难看的姿势

告别了这个世界

这条鱼不是被水淹死的

是被那些从恶毒的灵魂里

流出来的毒液淹死的

烈日下的父亲

父亲拖着佝偻的身躯

像个巡查小偷的警察

来来回回转悠在

那些正在冒烟的田地边

父亲不时蹲下身来

伸手摸一摸地面上的裂缝

然后,忧心忡忡地说:

“多像地图上的边界线呀

原本团团圆圆的一家人

被硬生生撕裂成了

四分五裂的孤儿”

没有人比父亲更了解自己的田地

它们在没有一滴眼泪的时候

忍受巨大的痛苦

撕开了被烈日烧焦的衣服

同时也撕开了父亲的心

父亲没有诅咒老天爷

父亲只诅咒那些

整天诅咒老天爷的人

他说:“就是那些整天诅咒老天爷的人

剥光了大地绿色的衣服

我们才遭受了如此厄运”

不知道父亲佝偻的身影

何时才能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不知道父亲已被撕裂的心

何时才能缝合如初

但我还是相信,总有一天

老天爷肯定会听见

父亲的那些被泪雨浸透的祈祷

挂满树枝的石榴

庭院里的石榴树

栽种三年后,终于挂满了

渴望成熟的石榴

早晨或者黄昏

鸟儿成群聚集在树枝上

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好像在热烈地讨论

石榴成熟的日子

我习惯了在石榴花开的季节

仰面躺在石榴树下

默默地细数那些曾经拜倒在

石榴裙下的君子或者小人

石榴成熟在骄阳似火的日子里

石榴和鸟儿,一起栖息在树枝上

它们貌似和谐相处,不分彼此

其实,它们之间的关系

非常微妙,作为食客

鸟儿的期待,是成熟的石榴

在鸟儿面前,无忧无虑的石榴

已经开始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我习惯了在石榴成熟的季节

独坐树下,静静地倾听

石榴与鸟儿毫无戒备的对话

耐心观察石榴最后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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