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草成金,他炼了30年
2020-12-23
他长期奋斗在科研、扶贫、援外第一线,用发明创造和无私奉献践行为党为人民奋斗一生的忠贞诺言;他是一名忠贞的共产党员;他是一名优秀的知识分子;他叫林占熺!
30年前,为了潜心研究菌草技术,林占熺甘愿放弃仕途。30年后,他“点草成金”,成为国家菌草工程技术中心首席科学家,被评为“全国扶贫状元”。他的菌草技术被列为联合国和平与发展基金重点关注项目,以燎原之势席卷全球。
心中藏着“一棵草”
林占熺出生于福建省龙岩市连城县林坊乡一个农民家庭。儿时,家乡红土地里农作物产量低微,一些乡民就用野菜充饥。为了填饱肚子,人们把芒萁等野草掺进面粉、米糠里,那种难以下咽的粗粝感至今让他想到食道就会觉得痛,当时他天真地想:“芒萁草如果能变得跟蘑菇一样绵软可口就好了。”
填報大学志愿时,林占熺填了清一色的农业院校。大学毕业后,他如愿到福建三明地区真菌研究所任职。然而,随着研发的深入,林占熺却陷入了极度的苦恼。
20世纪70年代起,各地为了减少木材的使用,开始将用椴木栽培食用菌改为用木屑、麸皮和米糠为原料,以塑料薄膜筒为栽培容器的木屑栽培法。这一做法虽然可以节省30%~40%的木材,但仍离不开木头,而且新增小麦、麸皮等辅助材料,引发“菌粮矛盾”。经过长期考察,林占熺发现,三明市采用木屑栽培法一年达到10亿筒,共需4万公顷耕地种出的小麦用作辅料。随着菌业的迅速发展,这些辅助原料的价格上涨了十倍。也就是说,他的食用菌研发越有成果,对椴木、麦麸的需求就越多,长此以往,必将诱发生态灾难。
苦恼往往接踵而至。一个初春时节,林占熺随同福建省科技扶贫团到长汀县考察,他竟然看到高出两边耕地一两米、一条沙石铸就的“悬河”。河岸边,山丘荒秃,植被稀疏,耕地沙化,庄稼薄收,生态恶化,农民生活困苦。
走进一户家庭,里面凄惨的景象让他泪眼模糊。低矮的土屋里,床上仅有一床棉絮,为了取暖,一家人在棉絮上加盖蓑衣。寒风穿过墙上的裂缝,冷风如刀。
“叔叔,我饿,能给我一点儿吃的吗?”一个女娃轻轻拽住林占熺的衣角,弱弱地问。小孩儿的问话如一丝寒风,让林占熺的心发颤,手发抖。“能不能想办法给孩子先弄点儿吃的?”林占熺难受地转身问县里陪同的同志。“难哪,救急不救穷,这样的贫困户何止一家两家!”那位同志羞愧地背过身去。
当晚,林占熺失眠了。寒夜,山风,破被,陋墙;悬河,沙石,败树,枯草,在他眼前轮番闪现。努力压抑心中的烦乱,他凝神思索。救穷,救急,修复生态,刻不容缓。能找到一个“一石三鸟”的办法吗?忽然,林占熺脑海里浮出儿时的愿望:“要是草能变成蘑菇就好了!”
“以草代木,发展菌业”,他为自己的想法激动不已。
俯身甘做食“草”牛
“学而优则仕”,福建农学院农学系毕业的林占熺成为全院最年轻的处级干部,就在别人认为他仕途一片光明的时候,他却感觉乌纱帽如同紧箍咒束缚自己破解“菌林矛盾”。于是,他做了一个令人大跌眼镜的决定:从处级岗位主动下岗,一头扎进野草育菌的王国。然而,查遍当时已有的文献资料,他发现香菇、木耳、灵芝等食用菌的人工栽培都离不开木头。
为了获得科研经费,林占熺递交的“野草栽培食用菌”立项报告被退回,原因是“尚不是正式科研单位”。“有为就能有位,只要能尽快拿出成果,有关部门肯定会鼎力支持的。”他给自己加油。
从事研发必须有实验室,他向福建农学院总场工程队借了5万元,盖起一间300平方米的实验室。好友替他担心:“你疯了吗?你全家月收入才百元,万一实验搞砸了,这笔等于一家月收入500倍的债务,你拿什么去还?”小女儿甚至嘟着嘴说:“爸爸,你欠了这么多钱,将来我们怎么替你还?”林占熺抚摸着女儿的脸说:“放心,爸爸一定会成功。”
为了找到“以草代木”的理想草种,林占熺反复观察、论证与筛选,最终确定以芒萁为突破口,把它加工成食用菌培养基,植入香菇菌种,“野草变菇”实验正式开始。
寒来暑往,送夏迎秋,一千多个日夜后的一个深夜,奇迹出现了:瓶壁上长出了第一朵用芒萁培育出来的香菇。林占熺乘胜追击,改用塑料袋栽培香菇,将芒萁、类芦、五节芒等野草分别装在里面,全都长出了香菇,拿到农户家示范生产,同样获得成功。林占熺仍不满足,他用三级筛选法反复试验,筛选出76个野草食用菌培养基配方、40种野生菌草菌株。
检测报告显示:芒萁、类芦、五节芒等野草的粗蛋白质及磷、钾、镁等矿物质的含量,均比传统栽培食用菌的杂木屑含量高出三倍到六倍。
福建农学院组织专家,对野草栽培食用菌的研究进行鉴定,鉴定结论为:“成果为国内外首创,在同等条件下产量较木屑栽培高,质量好,经济效益显著,开辟了一条不受林木资源制约的发展食用菌生产的新路,具有应用价值和理论意义。”
林占熺的“菌草梦”实现了。
中国人的“中国账”
“中国,中国!”“菌草,金草!”第85届国际(法国)发明展颁奖会上,林占熺手捧“国土资源规划部奖”奖杯,在大家的欢呼声和掌声中向世界宣告:菌草技术是由中国人发明的!
菌草技术很快传遍五大洲。一些国外企业敏感地意识到这是座取之不尽的富矿,他们纷纷向林占熺抛来绣球。一个美国富商一路追着林占熺来到广州,许诺他优厚的报酬:他本人两年内月薪8000美元,妻子6000美元,可以续约。有人替林占熺算账,按当时l美元兑换8.7元人民币的汇率,夫妻俩一个月就是12万元人民币,两年后他将是个百万富翁。
有人眼红的时候,林占熺心里却装着比“个人账”重万倍的“中国账”:中国阔叶资源有限,草资源却十分丰富,宜草山地、坡地面积至少60亿亩以上,比全国耕地面积的三倍还多。即便利用3%的草地发展菌草业,至少可产1.35万吨、产值5400亿元的食用菌,可增加数以万计个就业岗位,这是多大的经济、社会、生态效益呀!
林占熺婉拒那个志在必得的富商:“几十万、上百万美元确实不少,但只能富了我一个人、一家子。而教会中国广大农民利用菌草技术,富的是千家万户,我愿意选择后者。”富商悻悻地走了。
菌草需要一个国际通用的名字,有人主张用英文。林占熺坚决地说:“菌草技术是中国人发明的,必须用汉语拼音来取名。”最终,菌草命名为“JUNCAO”。
3年后,时任福建省领导的习近平出席闽宁对口扶贫协作第二次会议,会上,菌草技术正式列入闽宁对口扶贫协作项目。林占熺带着他的团队和技术资料、材料、设备进驻彭阳县,首期“六盘山区菌草技术培训班”开班了。半年后捷报频传:27户示范户收入均达到2000元以上,最高的纯收入高达1万元。人们看到了脱贫致富的希望,纷纷报名参加培训班。菌草技术成了农民的摇钱树。一个回族老汉拉着林占熺的手说:“我58岁了,以前从没拿过100元的钞票。现在我一天拿到八张,菌草好哇!”
在南非、莱索托、卢旺达等发展中国家,一个农民种10平方米菇,每年可挣三四千美元,是当地一般收入的两倍以上。对当地的农民而言,“菌草”意味着“点草成金”,野草不仅转化为美味的食用菌,还带给他们现金和尊严。斐济常驻联合国代表团代表激动地说:“菌草技术使斐济人民受益无穷。如果你给我一些菇,我只能吃一天;但你教会我种菌菇,就可以解决我一辈子的生路。”菌草技术成为“来自中国最好的礼物”。
2017年5月26日,纽约联合国总部第六会议室正在播放一个短视频:卢旺达农民莱昂尼达斯参加菌草技术培训班后,成立了公司,让孩子上了好学校,还自办了一个幼儿园。莱昂尼达斯并不是个例,全球101个国家成千上万农民像他一样因菌草而改变命运。在国内,这项技术在全国31个省区市的487个县推广应用。
两个月后,林占熺第二次代表中国站在联合国总部,提交了一份全球“消除饥饿”的“中国方案”。
书香寄语
我是一个还没有过河的卒子,但即使过了河,也只会向前。
——林占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