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或者火焰

孙国福

1

近了，更近了。

我仿佛听到了它的笑声，看清了它的面容。放浪形骸，非常恰如其分的形容。一个关于诗人的愤怒，用情绪发泄的具体表达。

不羁的长发，飞扬成对现实的看法。汹涌。平静。叠加起来的汹涌。鸥鸟盘旋，再盘旋，犹犹豫豫，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语言，片羽吉光的碎片。

咆哮，持续咆哮。尖锐，继续尖锐。浪花的白，正是来自于不屈的秉性与内心的高洁。崇高者，请继续崇高！高的尽头，是理想，是更加澄澈、透明的天宇。

2

说到风，说到风暴的形成。说起故事的源头、脉络和梗概，就有悲伤洗面。

就有低沉的大提琴声和着激越的钢琴声在水面环绕，跳动的音符撞击着海潮的心脏，一波又一波，一浪又一浪，高昂的头，迎着风竖起来的方向。刚直不阿的倔脾气，是传承，更是坚守。辽阔与包容，遗传的血脉僨张。渺小者，仍旧渺小。小于一叶孤舟、一片白帆、一枚落叶、一粒鸟鸣，甚至矮于近乎被遗忘的尘埃。

3

子午交界，预言和暗示在起伏的五线谱上延伸。

闪电，先知先觉的勇士，一次次突破夜的围剿，把犀利的眼神，投向苍茫的深处。而黑，深不可测的黑，危机四伏的黑，一次次把黎明包围。喧嚣，并不可怕，令人难以忍受的是喧嚣后的沉寂。

雷，滚滚而至，带着神谕和开示，敲碎死亡一样的沉寂，让一场期待已久的宣泄彻底沸腾。舟楫、礁石、灯塔，这些散落的棋子被宿命隔离，被现实镂空。

4

旭日初生，把海面染红。原来，每一次新生都是一次觉醒，都带着阵痛。浪高千丈，却遮不住天，海阔无边，终离不开岸。海是被囚禁的泪，泪是流动的海。海水与泪水的浓淡转换之间，全是生活的况味。

5

水与火，二者永远也无法合而为一，可火却有着水的神态，水也有着火的性格。

火，率先觉悟的先行者、光明的倡导者，从点滴微芒到烈焰熊熊，从摇曳之姿到燎原之势，这灵魂的舞者，以纤细的柔弱之姿演绎了一场狂放而盛大的舞蹈。

内心狂热的火，激情四溢的火，热辣奔放的火，怀揣梦想和希望的火，一路且歌且舞，引领着境界的维度和思想的高度。

6

放出豢养在体内的老虎、狮子和豹，放出压抑许久的呐喊，让那些斑斓的花纹怒放并且燃烧，绚烂成一面面鲜艳的旗帜，共同吹响撕碎黑暗之幕的号角。

一泻千里的怒浪，奔流不息的狂涛，激荡着，澎湃着，以锐不可当的气势，冲向大地。

7

火遇见草，草就成了火。火遇见树木，树木也成了火，房屋遇见火，房屋也成了火。瞬息万变的火，生生不息的火，顷刻间就成了海——有温度的海，有脾气的海，暗藏玄机的海。

而此刻，水与火都已经抛开了固有的形态。在虚与实之间，在存在与缥缈之间，升腾为精神和信仰，并令人难以置信地融为一体。

8

我不由得又一次想起了那个生于斯长于斯的老者。历经磨难、满脸沟壑却平和淡然，万物发于他的肌肤，归于他的肺腑。

他告诉我：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叫海水，一个叫火焰。

其实，他也是我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