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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世华彩 博物馆展览语境下的娄睿墓壁画解读

2020-12-21崔跃忠安瑞军

大众考古 2020年2期
关键词:北齐墓葬展品

崔跃忠 安瑞军

娄睿墓发掘至今已近40年,作为重量级的北朝考古发现,娄睿墓自发现以来备受考古界、美术界瞩目,尤其是其精彩的壁画,更是多年的研究热点。同时,作为重要的中国古代艺术品,娄睿墓壁画也深受社会各界关注。将这些1400年前的绘画作品在博物馆展出,供公众参观学习,既是博物馆作为公共服务机构的职责所在,也是提升民族文化自信的有效途径。

2019年末至2020年初,山西博物院推出大型原创展览“壁上乾坤——山西北朝墓葬壁画艺术展”。展览分为三个单元,其中第一单元“惊世华彩”重磅推出娄睿墓壁画。作为博物馆展览,如何解读展品,为公众传达哪些信息,怎样发挥博物馆的教育功能……这些都是展览需要面对的问题。

墓主及其时代

博物馆策展界常说这么两句话:“让文物活起来”,“透物见人”。如果透过文物能让文物背后的人、事以及各种背景都有一个有效的呈现,文物就不再是简单的文物,而是历史的见证者、参与者、讲述者。要解读娄睿墓壁画,必须首先了解墓主人娄睿。娄睿,字佛仁,鲜卑人,本姓匹娄,简称娄,与北齐统治者高氏集团关系密切,在《北史》《北齐书》均有传。

北朝娄氏,声名显赫,为高氏集团逐鹿群雄、掌控东魏、建立北齐立下赫赫战功。娄睿出生于这一世家大族,他自幼丧父,由叔父娄昭抚养成人,是高欢正妻武明皇太后娄昭君的侄子。娄睿早年追随高欢征战南北,屡立战功,北魏中兴元年(531年),授光州刺史;北齐建立以后,任瀛州刺史;孝昭帝皇建元年(560年),封南青州东安郡王、使持节丰州刺史、开府仪同三司;后又历任司空、司徒、太尉、大将军、大司马、太傅、太师、节州刺史、并州刺史等职位,权倾朝野。《北齐书·娄睿传》称其“外戚贵幸,纵情财色,聚敛无厌”,是一个名声不好的皇亲贵胄。

武平元年(570年)二月五日,娄睿卒,葬于晋阳(今太原)。晋阳作为北齐的陪都,既是娄家世居之地,也是其祖茔所在地。娄睿墓发现于今天太原晋源区王郭村西南,南距晋阳古城遗址7.5公里。该墓坐北朝南,由封土、墓道、甬道、天井和墓室组成。墓室为平面弧方形的砖砌单室,顶部叠涩成四角攒尖,墓底铺砖。有砖砌棺床,葬具已毁。出土有墓志,墓志中的文字可与史书互相印证。

娄睿墓壁画作为北朝墓葬壁画代表作,文化内涵与北朝大时代密切相关。西晋末年,王权丧乱,中原扰攘,北方陷于战乱,历史进入十六国时期。匈奴、鲜卑、羯、氐、羌等民族纷纷建立政权,你方唱罢我登场。金戈铁马,鲜血淋漓的同时,也伴随着文化交流和民族融合。北朝的第一个政权北魏,正是崛起于这样的时代背景当中。公元439年,太武帝拓跋焘统一北方。公元494年,孝文帝拓跋宏迁都洛阳,强力推行全面汉化。娄睿墓反映的是北齐的文化面貌,这时的北朝已经接近尾声。从一系列重要的考古发现看,北朝时的对外经济、文化交流水平,远远超出我们过去的認知。娄睿墓所在地晋阳是当时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亚洲各地乃至地中海沿岸的使者与商人曾云集于此,异域的宗教思想和文化艺术曾被广泛吸纳。盛唐时代“万国来朝”的景象,在当时已初具规模。

纵观这段历史,十六国和南北朝时代完成了中国历史上规模空前的民族大融合。新鲜血液不断注入华夏文明之中,催生出雄浑壮阔的盛唐气象。北朝时期,中外经济文化交流规模持续扩大,促进了“丝绸之路”的繁荣,异域文化的大量涌入,大大丰富了中国的传统艺术;同时,南方与北方的经济文化交流也逐渐深入。东西互动与南北交融交相辉映,北朝文化面貌焕发出不同于以往的夺目光彩,娄睿墓壁画也不例外。

壁画艺术特色

对展品文化内涵的解读,是展览的重心所在,整个展览都要围绕这一重心进行设计。娄睿墓壁画的内涵包罗万象,恐穷尽其力亦难解读周全。本次展览着重从艺术的角度对其进行深度解读。

娄睿墓残存壁画面积约220平方米。内容大致为两大类:第一类包括鞍马出行图、仪卫图和宫廷生活图,位于墓道东西两壁、天井、甬道和墓室四壁的下部;第二类为祥瑞图、升仙图、天空星象图,位于甬道与天井上部、墓门、墓室内第二、三层和顶部。墓道壁面的画面高1.5—1.7米,墓室东壁画面有高达3.6米者。

娄睿墓壁画在题材上,沿袭北方传统,同时包含西来因素;在画风上则深受南朝影响,且技法纯熟。根据宿白先生的研究,5世纪末和6世纪中叶,中原北方地区在造型艺术上出现过两次变化,在人物形象上表现得尤为明显。这两次变化与统治集团锐意汉化、师法南朝密切相关。宿白先生所说的第二次变化,发生在南朝萧梁时期,对应北朝的北魏末期到东魏,完成于北齐。萧梁时期,张僧繇画派成为南朝画坛的主流,画风变清瘦为丰壮,从众多的考古资料中可以明确地看到这一变化。摹拟南朝新式样,成为北朝时尚。娄睿墓壁画正是这次艺术浪潮下的作品,其鞍马人物表现出明显的丰壮特征。宿白先生评价道:“鞍马人物,布局紧凑,既分组清楚,又相互呼应;造型准确,既姿态各异,又情趣一致。劲豪雄健,生气盎然,其所谓妙得精神,笔迹磊落恣意于墙壁的巨制。”

鞍马出行是同时代北方常见题材,娄睿墓壁画鞍马出行图是一幅气势壮观的巨幅画卷。错落有致的鞍马人物和载物驼队,前后呼应,一气呵成。特别是200余匹雄健的战马,栩栩如生。画师运用铁线勾勒和色彩晕染手法,把人物、马匹刻画得惟妙惟肖,极富动感。

娄睿墓壁画高度写实,人物面长颌丰,眉眼口鼻须髯勾画简洁明快,无一赘笔。衣纹线条多为一气呵成,宽袖褶皱的勾画也极为简略。人物表情多庄严肃穆,极少率野放荡。

由于没有榜题,无法确定壁画作者。但从内容和技法上可以看出,画师非常熟悉北齐贵族的生活习尚,具有敏锐细致的艺术观察力。有研究者推测其作者为北齐宫廷画师杨子华,有一定道理。杨子华时称“画圣”,以画马见长。就娄睿的身份地位考量,虽不能认定必为杨作,但视之为流行于北齐的杨派作品,当无大碍。

展览呈现形式

为了呈现更加完美的观展效果,本次展览大胆采用“裸展”方式,在确保文物安全的前提下,力求为观众提供良好的参观体验。形式设计中充分考虑了诸多细节,从展场到展柜、从灯光到展台、从主色调到温湿度,都做了充分的工作。

在展品安全方面,针对展品的特殊性,采取了一系列安全措施。比如展台的设计。展台主要有两类,一类用于双层展示壁画,一类用于单层展示壁画。两种展台均采用积木式组合,可以在展厅内自由组合。展台为“L”形斜坡结构,壁画以80°角斜靠在背板上,背板与壁画直接安装吸音板,增加安全性。单层展台高度的设定,以成年人平均身高为基准,将壁畫的平均中线设定在距离地面1.5米的高度。

娄睿墓壁画的原始位置,分别位于墓道、天井、甬道和墓室壁面,画面连续,形象生动,栩栩如生,气势恢宏。在搬迁保护时,原本连贯的画面已被分割开。为了使观众能够直观感受壁画在墓葬中的原始位置,展览采取了几种不同的陈列方式。一是模型展示,按比例制作娄睿墓剖视图模型,展示墓葬壁画的原始位置及分布情况;二是双层展示,还原画面原来的纵向位置关系;三是连续展示,展示画面的横向连接关系。

本次展览的一个特殊之处是展品全部为平面的壁画,且尺幅大小不一,巨大者甚多。为了实现完美的展陈效果,展品全部依附台座贴墙放置。如此一来,展厅墙面上可以安放辅陈品的位置所剩无几。为此,我们在单层展示的展台前方,设计了一套专门用来放置辅助说明的斜面展台。用这类延伸出来的展台放置辅陈内容,包括每组壁画的内容介绍、在墓葬中的原始位置图示,以及其他的一些辅助说明内容。另外,这种展台还可以起到一米线的作用,防止观众触摸到展品。

科学保护支撑

墓葬壁画不同于一般的文物,在科学保护方面的要求非常高。如果没有科学保护工作的有力支撑,展览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娄睿墓的发掘属于抢救性考古发掘,其缘起为1979年春天开展的探寻“晋王陵”工作。1979年4月至1981年1月,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和太原市文物工作管理委员会,对娄睿墓进行了考古发掘。发掘期间进行了壁画临摹工作。1980年4—5月,壁画临摹结束后开始揭取墓道壁画;1981年春天开始揭取墓室壁画。揭取的壁画被打包运送到临时库房南十方寺庙中。1993年6月,文保工作者在南十方寺库房开始修复工作,历时三年完成。

娄睿墓壁画的搬迁保护工作开墓葬壁画保护之先河,是我国墓葬壁画异地搬迁保护的重要里程碑。墓葬壁画原本作为墓葬附属构件存在于野外,属不可移动文物。经过文保工作者的努力,这些文化遗产变得可以移动,并且能够在博物馆中陈列展出,供广大观众欣赏、学习。不仅避免了在野外继续遭受自然、人为等因素的破坏,而且可以发挥其作为宝贵物质文化遗产的积极作用。

为了本次展览的顺利举办,山西博物院文物保护研究中心又重新对这批珍贵文物进行了修复、清理。在“壁上乾坤”展览布展过程中,科保人员全程参与,及时跟进,确保展品万无一失。

一个博物馆就是一所大学校,博物馆展览就是要让历史说话,让文物说话。我们试图在博物馆语境下对娄睿墓壁画进行诠释,帮助观众去触摸北朝历史文化、欣赏墓葬壁画艺术、了解文物保护工作。在一个展览中,展品是定量的,而展品所包含的信息却可能是无限的。如何使博物馆展览更好地为公众与社会服务,是博物馆人始终追求的目标。

(作者崔跃忠为山西博物院文博馆员;安瑞军为山西博物院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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