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锵锵三人行”
2020-12-20
作者:[英] 庄士敦 出版单位:上海人民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9年10月
顾名思义,《紫禁城的黄昏》讲述的是紫禁城中“清室”的黄昏时期,也就是1912年至1924年这段时间的历史故事。讲故事的人叫庄士敦,是个英国人,他是中国最后一位帝师,也是唯一一位洋人帝师。1919年,他来到末代皇帝溥仪身边,担任溥仪的英语、数学、地理等西方学科老师,备受溥仪的敬重,二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独特的身份使得这个西方人有机会近距离见证和参与溥仪所经历的一系列浮沉奇遇,并在未来成文成书。1934年,《紫禁城的黄昏》在伦敦甫一出版,即轰动欧洲。对此,溥仪评价道:“仓皇颠沛之际,唯庄士敦知之最详。今乃能秉笔记其所历,多他人所不及知者。”可见,庄士敦的记叙是得到当事人认可的。1987年,意大利导演贝尔托鲁奇以此书为底本,拍摄了电影《末代皇帝》,摘得九项奥斯卡金像奖,然而彼时庄士敦和溥仪都已过世了。
《紫禁城的黄昏》中译本非常多,最初我以为各家版本不过是译笔风格的差异,直到读过高伯雨译注的“评注插图本”才发现,这事不简单,原来译者可以这么凶猛!批注可以这么火辣!
高伯雨是香港著名学者、散文家,以谙于掌故驰誉文坛,本书译于1964年。读者大概很少能看到这样的译著——译者接了这个活儿,是为了找机会修理作者的。高伯雨除了补充背景资料,偶尔肯定,屡屡讥讽,批判,翻白眼,有的段落他干脆说,某某处不译了。《紫禁城的黄昏》原本是庄士敦所著,但“评注插图本”却成了三个人合著,因为溥仪和他的《我的前半生》也不断被高伯雨揪过来,互为比对,庄士敦辛辛苦苦的口述实录,竟然成了一出“锵锵三人行”,被译者抢了戏。读者倒是会大呼热闹,劲爆,过瘾。
在这个版本中,译者对背景资料的补充是最有价值的,作为掌故大家,高伯雨控制不住地随时露几手。那些渐隐在故纸堆里的人名,被他揪了出来,此人是谁,跟谁是亲戚,家乡、学历一一道来;作者说为某事给某人写了封信,译者便跳出来说他猜测这封信是写给谁谁谁的,接着给出一大段理由。多有译注比内文长的时候,比如溥仪在紫禁城里装电话之后,第一个电话打给徐狗子,高伯雨在译注中把“徐狗子”这个人的来龙去脉讲得清清楚楚。这位掌故大家真不是吃干饭的,书里补充了很多很有趣的资料。
高伯雨一直骂庄士敦是帝制的愚蠢拥护者,一会儿又斥责洋师傅在皇帝庶母出殡时没有尽到臣子的礼节,说要是在康乾时代,早把这样的洋人轰走了,云云。除了对作者、作者朋友的批判,译者对自己鄙视的人物一概不放过。“如果庄士敦所供属实,则吴佩孚此人简直是混账东西,对后来他死后民国政府的褒奖令已先开了玩笑……这个人还算得是读过古书会崇拜关岳的人吗?”按现在的话说,吴佩孚是无端躺枪。然而,吴佩孚并不孤独,接着看译者“手刃”徐世昌——“徐世昌根本不是一个学者,他只是官僚、政客而已。他虽是翰林出身,但从未得过翰林应有的差事……有黑翰林之称……”高伯雨夹叙夹议屡屡抢戏,可是,我们读者明明是来看庄士敦和溥仪的啊。
《紫禁城的黄昏》干货满满,不但有神奇的译者可看,也能透过庄士敦的视角看溥仪。经过百年时光,溥仪这个“角色”更让人唏嘘,当时的他,父爱母爱缺位,父亲不作为,母亲自杀,他住在黄金牢笼,位同留守儿童,身边围绕着婚姻不幸的寡妇,一边被供奉,一边被欺骗,一边被利用,一直被揉搓。庄士敦在他的生活中,确实是一个温暖正常的存在。庄士敦除了教他英文和文明世界的其他知识,还带他配眼镜,给他搭配西装造型,死后加封太子太保是应当的。
写到这里,不由忐忑,若高伯雨看到这些文字,不知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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