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冲击下如何避免经济大衰退

文_ 陈文玲

新冠肺炎疫情全球蔓延、急剧恶化使当前国际形势非常严峻。3月31日，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指出，新冠肺炎疫情是二战以来最严重的全球危机，也是联合国成立以来的最大考验。在此之前，他还提出“世界经济将走向大衰退”。4月8日在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强调，面对严峻复杂的国际疫情和世界经济形势，我们要坚持底线思维，做好较长时间应对外部变化的思想准备和工作准备。4月17日，中央再次召开政治局常委会会议，这次会议用了几个词：“极不寻常”“突如其来”“前所未有”。会议指出，今年一季度极不寻常，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对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带来前所未有的影响。当前经济发展面临的挑战前所未有，必须充分估计困难风险和不确定性，切实增强紧迫感，抓紧做好经济社会发展的各项工作。中央对形势的判断非常准确，整个世界正面临着极其严峻的挑战，我们对此要有清醒认识，并做好充分应对。

一、新冠肺炎疫情及造成的影响超出预期

蔓延全球的新冠肺炎疫情使多种危机，包括人的生命危机、公共卫生危机、人类赖以生存的地球的生态危机、金融危机、大宗商品的市场危机，以及有可能引发的经济危机等交织在一起，而经济危机已经超出了以往单纯由经济因素引发的经济危机。对于这次疫情，至少有五个大的方面超出了预期。

（一）新冠肺炎疫情蔓延之广、速度之快，对人类的危害之大，超出预期

截至2020年5月7日，除中国以外全球确诊的新冠肺炎已有370多万人，美国已经确诊120多万人，增长速度特别快。全球有确诊病例的国家已经达到200多个。这一次疫情虽然不是战争，但是它对于全球经济的摧毁，不亚于一场战争。这次疫情的严重性给人类带来的灾难世所罕见。现在世界疫情“震中”从中国转移到欧洲、美国，第三波正向发展中国家蔓延。这些国家特别是印度、土耳其、巴西、印尼等，已经成为全球产业链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或者是全球的能源资源所在地，这些国家疫情的蔓延会对全球经济特别是产业供应链产生非常大的影响。

（二）全球经济形势急转直下超出预期

一是股市熔断。3月9日、3月12日、3月16日、3月18日，短短不到10天时间美国股市4次熔断，这也是美国股市历史上总共5次熔断的4次熔断。

二是油价暴跌。油价从上一轮接近147美元/桶到4月20日WTI结算价格为-37.63元/桶，现在稳定在20美元/桶。我们知道，沙特的石油成本是9美元到10美元，俄罗斯石油成本20美元左右，美国页岩气、页岩油的成本40美元左右，所以这是一场全球供给侧的价格大战。如果美国、沙特、俄罗斯等产油国为了各自的利益妥协、谈判，未来几个月石油价格还会暴涨。以石油为代表的大宗商品的市场急剧动荡，这也是超出预期的。

三是货币贬值。美国在股市第二次熔断的时候连续两天每天向股市注入5000亿美元的流动资金，而且3月17日下调到零利率，实行7000亿美元的量化宽松政策，到3月23日美国推出了无限量宽松货币政策。之后，欧盟、日本等35个国家立即跟进，目前已经有40多个国家实施了货币宽松政策。可以说，这一轮的货币宽松或者是货币注水，已经形成了全球潮，零利率、负利率的国家有40多个，2019年全球国债的负收益已经达到17万亿美元，其中去年一年增加的是3万亿美元，所以货币政策的空间越来越小。

四是债台高筑。全球债务现在累计250万亿美元，美国国债疫情前已经达到23.3万亿美元，最近推出2万亿美元，但也可能无济于事，未来美国可能还会继续推出美元救市计划，实际上就是加快印钞速度。所以总体来看，货币政策已经没有太大空间。

总的来看，目前我们面临的是这样一个全球经济格局：股市熔断、油价暴跌、货币泛滥、债台高筑，它导致的经济危机集聚的要素越来越多。这次应是1929年、1930年以来世界经济面临的最大挑战。

（三）全球分裂、分割、阻断的程度和范围超出预期

为了阻止疫情蔓延，现在各个国家都采取了切断和世界上疫情严重国家的人员往来以及其他方面的联系，包括人流、物流、资本流的切断、切割，人与人之间正常的社交活动几乎停顿。这在世界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没有哪一种病毒、瘟疫会导致全世界这样大规模的隔断。疫情之前有些国家提出要经济脱钩、科技脱钩，现在则是疫情 导致这些中断，包括国家之间人流的中断，这也是 超出预期的。

（四）当前人为推动和肢解经济全球化的言行和举措超出预期

美国最近提出了一系列的脱钩政策。4月9日库德洛表示，美国政府可以支付制造业回流100%的直接费用，包括厂房设备、知识产权、装修等费用。美国政府还要求收回中国电信在美的经营权，阻止其为进出美国的国际通讯提供电信服务。美国参议员正在提出“医疗供应链安全法”“保护药品供应链免受侵害法”。在美国的带动下，一些国家也在跟进，提出“经济主权回归”。日本最近推出了108.2万亿日元的经济刺激方案，其中22亿美元用于协助在华的日商将生产线撤回日本；德国联邦内阁也决定修改对外贸易和支付法，阻止遭受目前疫情影响的德国企业被外资收购，等等。总的来看，现在一些西方国家政客进入了由政府推动的企图与中国脱钩从而肢解经济全球化的阶段。无论是他们的言论还是现在实质上的行动，是严重超出预期的，也是前几轮经济全球化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现象，是一次最大的开倒车。

（五）一些国家的傲慢与偏见超出预期

一些西方国家特别是原来的工业化国家，对于发展中国家和东方文化，确实存在傲慢与偏见引发文化隔阂、文化差异、文化对抗的现象。但是在疫情面前，一些国家的傲慢与偏见超出预期。一些国家只顾抹黑中国，中国的做法、中国的经验、中国的医术，中国用生命和努力换来的60天的时间没有被珍惜。可以说，一些国家的傲慢和偏见导致全球疫情的大流行。直到现在，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的一些政客仍在甩锅、栽赃、追责、索赔、恶名化中国，想把中国对世界的贡献，中国为世界争取的时间变成转嫁疫情带来的经济危机甚至国家的信用危机，以及国家可能崩盘的危机。美国社会舆论形成了一种舆论潮，一些西方国家也在跟进。当前舆论形势呈现出几个特别突出超出预期的特点：一是从民间开始转向官方；二是从舆论声讨转向制定索赔方案；三是从污名化中国转向恶名化中国；四是从疫情阻击战转向舆论阻击战；五是从暗流涌动的潜流转向逐渐形成合流。

二、疫情之下中国应该怎样应对

在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坚强领导下，统一领导、统一部署、统一指挥，我国疫情防控打了一场漂亮的人民战争、总体战和阻击战，取得了重大战略成果。当前，疫情防控仍然严峻复杂，疫情还在全球蔓延，对于我国来说，集中力量做好自己的事情是立身之本，也是当务之急。我们必须独辟蹊径，发挥我们的既有优势，解决经济存量的深层次矛盾和问题，进一步深入推进改革开放，使中国经济强大的动力不减，全力渡过这次困难。总的来说当前要做好“五防”。

（一）内防反弹，外防输入

虽然当前国内疫情持续好转，但抗击疫情的弦不能松，尤其是外防输入的任务非常重大，绝对不能发生第二波大规模的回潮。当前要切实落实好联防联控机制，外交、领事、移民、海关、边检等部门通力协作，做好入境人员健康申报查验、体温监测筛查和医学巡查，对确诊病例、疑似病例、有症状人员、密切接触者四类人员，按规定落实转运、隔离、留观等防控措施。

（二）防金融冲击

特别是要防以美国为首的这一轮货币放水。有人估计，美国会无限期、无限量连续投放7万亿美元，这么巨大的资金流量冲向中国，会给中国的资本市场带来巨大冲击和影响。我们必须有针对性的预案。围绕对冲国际输入性的风险，我国金融应从以下方面进一步做好工作。

一是靶向支持。2019年全球40多个中央银行采取了宽松的货币政策，零利率与负利率已成趋势。大灾之下，建议我国货币政策作出相应调整，提升银行整体信贷投放能力，尽可能降低疫情对经济的影响。具体来说，金融业应支持这次灾后重建的重点地区，如帮助湖北尽快稳步恢复正常的经济社会秩序；支持制造业中在产业链、供应链、服务链、价值链上的关键环节、龙头企业；支持这次损失最大的服务业；支持公共卫生的基础设施建设。

二是强化逆周期调节。金融应逆周期调节，疫情造成的困难是暂时的，要瞄准中国经济稳步发展和长远发展的方向，瞄准下一个经济周期的爆发点和关键点，提前布局金融支持的方向。

三是疏通货币政策传导机制。进一步顺畅传导机制，真正解决中小企业贷款难的老大难问题，形成信用评价体系，利用网上快速申办。

四是结构性调整供给方式。建立满足多层次消费需求的新的金融供给体系。比如，现在银行营业网点大大减少，小微企业业务应当交由与之相匹配的小银行来办理。如果大型银行用大数据、低价格来覆盖小微金融服务，会形成新的垄断，影响供给体系和需求体系匹配的金融生态的真正建立。服务小微企业应重点交由中小银行。蚂蚁金服、苏宁金融、微众银行等这些金融科技支撑的银行，可以为小微企业贡献很大力量，应适当放宽优秀金融科技公司的准入。

五是真正使金融成为牵动经济增长引擎。应当意识到，下一步拉动经济增长光靠日用消费品拉动力度是不够的，亟须使房地产等关联性强的行业尽快恢复元气和生机，金融信贷应逐步回归到正常轨道，发挥拉动经济的联动效应。一要满足对房产的刚性需求，金融行业应做好功课准确探究刚性需求在哪个环节、哪个城市、哪个年龄段。二要扩大弹性需求，鼓励改善型的住房需求。三要鼓励养老住房，应配合税收政策调整，通过免税支持一部分有条件的人以房养老，这对构建国家健康养老体系来说非常重要。另外，应在全国范围调整限购政策，区别自住房、改善住房、养老房与炒房的界限，区别不同城市，制定科学合理的政策。

（三）防供应链断裂

中国制造业产值在非典时期才占全球的6.8%，现在占全球的30.9%。中国在全球产业链、供应链、服务链中的地位相当重要。因为1—2月份中国停工停产，世界产业链受到很大影响，据美国一个企业联合组织做的调查，300个企业中39%的企业供应链断裂，都是因为和中国连接度比较高的生产企业的产业链断掉。现在我国复工复产，但是因为疫情蔓延，一些国家停工停产，很多地方企业、行业订单大幅度下降，来自国际的需求量萎缩，所以，防供应链断裂是当前保持中国经济增长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

防供应链断裂，当前必须形成国内制造业的大循环。首先要对产业链断裂的情况进行冷静分析。实际上，我国服装、鞋帽、箱包、玩具、家具等传统制造业还具有全产业链的优势。我国产业链断掉的只是小部分，主要在一些转型升级、迈向中高端的制造业行业有一些断链，比如高端汽车的发动机、半导体行业的高端芯片等。这种断裂抑制了我国制造业转型升级的步伐，但不会影响我国国内市场的内循环和国内市场的供给。所幸我国具有最完备的制造业体系，必须抓紧做制造业的产业分析，在已经形成的区域空间腾挪中寻找经济发展空间，特别是制造业发展的空间。要抓紧时间连接产业链，有的产业链在国内就可以找到相匹配的供应商和产业的中端、低端、高端，形成在国内的全产业链。同时，还要抓紧“补链”。对于一些短期内可能会受境外疫情影响的产业链，可以寻找可替代的产业环节，有意识地在区域之间进行产业链的补链。此外，还要“扩链”，在疫情可控的情况下，抓紧时间把我国与亚洲的供应链链接起来，使我们周边一些国家，比如日本、韩国、缅甸、柬埔寨等国家能形成互补、互动、互助的新的产业链、供应链、服务链，保证亚洲经济的活跃度不减，这对未来世界经济复苏是有很大作用的。最后，还要抓紧时间“强链”，就是强化优化产业链，强化国内的链接，使我们的产业链供应链可预期、可控、可持续。现在产业链的构成、供应链的构成非常复杂，必须做实做细。

（四）防经济大幅度下降或塌陷

因为疫情影响，现在我国稳增长受到很大挑战。为了尽量减少疫情对经济的影响，目前我国已经采取了很多措施，出台了一些财政政策、货币政策，扶助中小企业，扶植困难群体等。近期国务院常务会又作了具体部署，提出很多量化的政策支持措施，要有把战略转化为政策的能力，其中重点是要优化调整区域经济格局，作为中国经济加快复苏和发展的最大腾挪空间。

经过若干年的调整，我国已经形成了区域经济总体布局，包括东、中、西、东北四大板块的布局，包括“一带一路”、京津冀协同发展、粤港澳大湾区、长江经济带等区域发展战略，也包括党中央、国务院布局的大都市圈，等等。当前，在外部压力加大、世界经济不确定性增加的情况下，我们可以从区域经济格局的调整中寻找新动力、寻找新动能、寻找新增长点、寻找新增长极。怎样发挥区域经济的韧性和作用呢？

第一，继续做好“一带一路”文章。“一带一路”经过6年布局，已经成功开局，形成初步框架。现在要率先从“一带一路”主体省份做起，把功夫下在国内，提高主体省份的经济水平、基础设施水平和带动能力。比如，中巴经济走廊，起点在新疆最南部的城市喀什，中老经济走廊、中缅经济走廊主体省份在云南，中国—东南半岛经济走廊的主体省份在广西，中国—中亚西亚经济走廊的主体省份在新疆，中蒙俄经济走廊主体主要是东北三省，特别是黑龙江省。要把主体省份基础设施建设做好，促进这些省份的经济社会稳定发展，以增强疫情过后这些主体省份对“一带一路”的带动能力。要着眼于把“一带一路”建设作为一个跨国界、跨时空、跨世纪、长周期的国际经济合作重大行动，为疫情之后继续推进“一带一路”建设奠定更好的基础。

第二，着眼于已形成的区域经济框架，创造国内市场的大循环。全球疫情严重，各种阻隔和壁垒，某种程度上切断了原有的经济联系，当前我们必须着眼于构建国内市场的内循环。客观分析，我国一部分消费，比如原来1.5亿人出境旅游的消费外溢，已经回流回归，主要的消费市场快速转向国内。所以，中国经济是大海，不是小池塘，国内这个大市场，既是对外商最大的吸引力，也是恢复我国经济最大的内在潜力和动力。国内市场主要靠中国现实的购买力来支撑，在疫情期间，压抑了消费需求也积累了需求，中国最先战胜疫情，存量的消费需求可以加快释放，原来外溢的消费需求可以加快回归，实际上这是一种自然的回流。所以，首先要把国内市场大循环和区域经济调整结合起来，形成更加强大的国内市场。

第三，加大投资力度，特别是优化区域布局的投资力度。新基建里有五个方面都是下一代的数字化基础设施。为了赢得中国经济发展的长周期，这种投资方向是非常正确的。必须立足长远，通过这些软基础设施、数字化基础设施，支撑中国未来转型升级实现跨越。我国大批企业已经具有自我发展、自我生存、自我创造的能力。要立足于搞活并稳定微观经济，特别是民营企业、小微经济，保持中国经济微观主体活力，不仅要让他们活下去，还要让他们活得更好。只有这样才能稳住中国经济的基本面。

（五）防一些国家转嫁经济危机、金融危机、疫情危机

当前，中国必须高度重视防转嫁、防讹诈，并做好预案。首先，中国必须立法反制，加快立法，例如国家、企业和个人在外资产安全法、国家金融安全法等。在世界难以形成国际法和规则的情况下，对关系到我国未来全球布局和我国企业和人的生命安全的法律快速立法，防止一些国家疫情之后恶意转嫁危机。其次，要向世卫组织汇报中国抗击疫情的实际情况，并大力宣传中医药在抗击疫情中发挥的重要作用。再次，要公开透明中国抗击疫情的过程与成效，包括对于开始出现问题的官员的处理、对李文亮事件的调查结果等。最后，如果美国等西方国家执意讹诈中国，必要时我们可采取对等的制裁手段。

这场新冠肺炎疫情在人类历史上是一次重大灾难，也是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一个导火索，后面会有更漫长的变革。这次疫情会引发人的思想革命、思想的激荡、观念的改变，会引发包括国际政治、经济、外交格局的演化。当前疫情仍在全球蔓延，外部疫情会向我国输入性回流，一定程度上加剧我国疫情防控压力，同时会通过贸易、投资、金融、产业链、人员跨境流动等渠道，对我国经济增长和社会发展带来新挑战，并给全球增长带来更大压力。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场疫情会促使我国产业链重构，贸易结构、贸易方向、贸易流量发生改变。疫情使我们看到了国家治理、公共卫生体系的短板，这会促使我们更快地补短板，来适应整个国际政治、经济、外交、地缘政治、地缘经济、地缘外交格局的演化，我国会在这种演化中起到更加重要的作用。因此，面对外部经济环境恶化带来的冲击，我们绝对不能恐慌，自乱阵脚，要看到中国独特的优势，只要中国经济是稳的，稳中向好，稳中向远，不出大的颠覆性的问题或者犯颠覆性的错误，中国在历史的长周期中一定会不断成功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