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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诗词中文化信息英译的得与失

2020-12-17王惠娟

北方文学 2020年23期
关键词:红楼梦

王惠娟

摘 要:文学作品英译是实现中华文化走出去的重要途径。本文以霍克思《红楼梦》菊花诗为例,探讨其文化因素的英译策略及其效果。霍克思对原文的文化信息有选择地进行了省略和改写,是在时代条件下译者采取的一种过渡性策略,是对源语系统和译语系统调和的结果。

关键词:红楼梦;诗词翻译;文化信息

文化立世,文化兴邦。随着中国国家实力和国际影响力的增强,中国文化走出去面临前所未有的战略机遇。推动中国文化走出去是时代之需,人心所向,文学作品英译是实现中华文化走出去的重要途径。著名英国汉学家霍克思英译的《红楼梦》是中国文学和中国传统文化走出去的优秀典范,其成功的翻译值得后人借鉴。《红楼梦》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集大成者,诗词中都蕴含了丰富的文化信息,体现了中华民族深厚的文化底蕴。本文以霍克思英译菊花诗为例,探讨其文化因素的英译策略及其效果,以期推动中国文化更好地走向世界。

一、《红楼梦》中的菊花诗

贾宝玉与众姐妹在大观园开诗社,赛诗情,是小说中的精彩环节,极大地提升了小说的文学性和趣味性。菊花诗见于小说的第三十八回“林潇湘魁夺菊花诗 薛蘅芜讽和螃蟹咏”,共得菊花诗十二首,分别是“忆菊”“访菊”“种菊”“对菊”“供菊”“咏菊”“画菊”“问菊”“簪菊”“菊影”“菊梦”“残菊”[1]。

这些菊花诗题目在小说的第三十七回“秋爽斋偶结海棠社 蘅芜苑夜拟菊花题”已由宝钗和湘云拟定。她们二人只出题不限韵,以“菊花为宾,以人为主”,咏物兼赋事,题目编排序列,凭作诗者挑选。这些菊花诗寄情于景,反映了诗者的胸怀和情操,从“访菊”“种菊”可以看出贾宝玉“不喜功名”,“咏菊”“问菊”看出林黛玉的“孤标傲世”的清高气质。此外,诗者们的风雅行为也反映了当时社会上层阶级的文化生活,其诗中蕴含丰富的中国传统文化。

二、菊花诗中的中国传统文化

农历九月九重阳节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重要节日。重阳节文化在《红楼梦》菊花诗中多次出现,如薛宝钗“忆菊”中的“谁怜我为黄花病,慰语重阳会有期”,“画菊”中的“莫认东篱闲采掇,粘屏聊以慰重阳”。重阳节有许多重要的习俗,如秋游、登高、赏菊花、插茱萸、饮菊花酒等活动。重阳节前后,菊花盛开,赏菊吟菊便成了中国古代诗人的一个传统。晋代诗人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成千古名句,陶渊明也因爱菊成痴也名传千古,成为一种菊文化的符号象征。“东篱”在这十二首菊花诗中出现了两次,薛宝钗“画菊”中的“莫认东篱闲采掇,粘屏聊以慰重阳”和林黛玉“问菊”中的“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陶渊明作为人物用典共出现三次,分别是林黛玉“咏菊”中的“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菊梦”中的“登仙非慕庄生蝶,忆旧还寻陶令盟”,以及史湘云“簪菊”中的“长安公子因花癖,彭泽先生是酒狂”。

此外,中国文人喜欢在文学作品中用“黄花”代指菊花,也是中国千年的文化传统,“黄花”在这组菊花诗中出现了两次,分别是“忆菊”中的“谁怜我为黄花病,慰语重阳会有期”,以及贾宝玉“访菊”中的“黄花若解怜诗客,休负今朝挂杖头”。

除上述的重阳节文化和菊花文化外,《红楼梦》菊花诗中还有大量以典故的形式呈现的其他方面的文化信息,反映了中国悠久的文学传统。如“隔座香分三径露”“潜度偷移三径中”中的“三径”,“休负今朝挂杖头”中的“挂杖头”,“长安公子因花癖”中的“长安公子”,“登仙非慕庄生蝶”中的“庄生蝶”。以典入诗是中国古典诗词常用的表现手法。用典用得巧妙、得当,可以使诗词意蕴丰富、简洁含蓄、庄重典雅,从而提高作品的表现力和感染力。

三、诗词中传统文化的英译

中国古典诗词的一个重要特点是言短而意长。要做到这一点,诗者必然会运用大量富含文化信息的意象和典故。意象、典故作为“文化速记”,有着简洁的形式,同时又蕴含着丰富的文化传统,但给西方读者带来了阅读障碍的同时也给译者带了挑战。在有限的字数内把这些文化内容全盘译给西方读者不仅是不可能的,也是不现实的,即便是全部翻译出去也无法让译文读者体会到原诗的美感。鉴于此,译者需要根据不同的情况而采用不同的策略。

(一)传达文化信息

翻译不仅是一种语言符号之间的转换,更是一种文化交流。将原文中的文化移植到译文中去是翻译界的共识。对于比较重要的中国传统文化,霍克思采用了直译的翻译方法。

例1.原文:谁怜我为黄花病,慰语重阳会有期。

霍译:Those golden flowers for which you see me pine

Ill meet once more at this years Double Nine[2]

例2.原文:莫认东篱闲采掇,粘屏聊以慰重阳。

霍译:No need at Double Ninth live flowers to pluck;

These living seem,upon a fine screen stuck![3]

中国重要的传统节日重阳节的今译为“Double Ninth Festival”。在薛宝钗诗文中两次出现的重阳节,霍克思均采用了直译的翻译方法,译出了原文的文化内涵。当然例1 译为“Double Nine”,是为了和上句中的“pine”押韵,指称意义和文化意义并没有改变。

(二)省略文化信息

例3.原文: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

霍译:That Miracle Old Tao did once attain;

Since when a thousand bards have tried in vain.[4]

例4.原文:登仙非慕莊生蝶,忆旧还寻陶令盟。

霍译:Well,if immortal,Ill go seek old Tao,

Not imitate Zhuangs flittering butterfly.[5]

例5.原文:长安公子因花癖,彭泽先生是酒狂。

霍译:Yet young Sir Fop,with whom flowers are a passion,

And drunk old Tao,both dote on flowers to wear.[6]

晋代诗人陶渊明爱菊花成痴,写成了不少名句,成为中国田园诗人的代表,也成为菊花的文化符号,為历代诗人所津津乐道。陶渊明在彭泽县做过短时间的县令(今江西九江东北),所以菊花诗中,林黛玉称其为“陶令”,史湘云称其为“彭泽先生”。但对于陶渊明做过彭泽县令这一文化信息,霍克思没有译出。巧合的是,一贯主张介绍中国文化的杨译本也采取了类似的翻译策略,只译出了人名的指称意义将其译为“Tao Yuan-ming of old”,“Tao Yuan-ming”,“Pengtse”,对“Pengtse”的注释也只字未提陶渊明在彭泽做过县令这一信息。

(三)改写文化信息

例6.原文:谁怜我为黄花病,慰语重阳会有期。

霍译:Those golden flowers for which you see me pine,

Ill meet once more at this years Double Nine.[7]

例7.原文:黄花若解怜诗客,休负今朝挂杖头。

霍译:And you,gold flowers,if all the poet told

You understood,would not refuse his gold.[8]

看到“黄花”,中国读者就会想到“菊花”,几乎所有的中国读者会想到宋代著名女诗人李清照《醉花阴》中的“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有更多文化素养的读者还会联想到“满地黄花堆积”“人比黄花瘦”“九日黄花兄弟会”等名句。霍克思将“黄花”译为“golden flowers”和“gold flowers”,可视作是对原文的改写。改写理论是由翻译理论家勒弗维尔提出的,这为翻译理论研究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其强调译者的能动性[9]。霍克思此处的改写是基于中西文化不同的考虑而做的合乎情理的调整。杨宪益的译文“yellow flowers”和“yellow bloom”固然忠实,但没有体现“黄花”在中国文化和中国文学中丰富的文化韵味。“yellow”黄色在西方文化中不能给读者带来积极的联想意义,如yellow dog(卑鄙之徒)、yellow looks(尖酸多疑的神情)。相比之下,霍克思的改写策略更为可取,因为作为颜色词“golden”和“gold”在西方文化中有积极的联想意义,意指“美好的”,如“golden days”。

四、诗歌翻译中文化翻译的得与失

翻译难,译诗更难,而诗词中文化因素的翻译则是难上加难。汉英两种语言的社会、历史及文化背景相差很远,二者之间文化的空缺和冲突多于重叠和互通[10]。中国古典诗词讲究言辞简洁而意境悠远,大量使用富有文化内容的意象和典故。英文诗歌虽然不像汉诗那样每行有严格的字数限制,但各行都要讲究一定的音节数量,也不宜过长。在翻译中,原文的文化内涵往往难以增补出来,译者往往会选择省略或改写原文中的文化信息。

有一些改写是必须的,也是可取的。比如霍克思把“黄花”译为“golden flowers”和“gold flowers”。因为文化信息在很多时候是作为隐性信息预先存在与原文文本之中,原文读者能够通过联想积极参与原文的语义生成过程,从而体会到原诗的美,而译文读者则缺乏与原文作者类似的文化认知,所以翻译出来和不翻译没有区别。

但有的改写也是需要引以为戒。“长安公子因花癖”中的“长安公子”,霍克思将其完全西化,译为“Yet young Sir Fop”,不可取。“长安公子”和下句的“彭泽先生”形成对仗,是一处用典,极有可能指唐代诗人杜牧,京兆(长安)人,曾写过“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的诗句。“Sir Fop”经常出现在英国的喜剧中,指讲究衣着和外表的纨袴子弟,花花公子,通常指令人鄙视甚至有些疯疯癫癫的人物。这和晚唐诗人杜牧的形象相去甚远,和原诗史湘云所描写的中国古时风俗“簪菊”也十分违和。这种以典型的西方文化替代传统中国文化的翻译策略是不可取的,在翻译中应尽量避免。

五、结语

推动中国文化走出去亟需深化对世界各国文化交流的规律性认识。香港岭南大学张南峰教授认为,中国文学走出去未收到显著的效果重要原因之一是中国的外向翻译主要依靠中国译者,采取越来越异化的策略,不大考虑目标文化的意愿和规范。作为中国文学和中国传统文化走出去的优秀典范,霍克思的翻译值得我们反思。其省略和改写的策略不失为一种当时历史条件下的一种变通策略,有效地把握了中外文化的汇合点,促进中国文化与世界多元文化的和谐共生。

参考文献

[1]冯全功.《红楼梦》书名中的修辞原型及其英译[J].红楼梦学刊,2012(04):237–252.

[2][3][4][5][6][7][8]刘晓天,孙瑜.《红楼梦》霍克思译本中习语英译的跨文化阐释[J].红楼梦学刊,2018(05):236–253.

[9]张玲.Translation Peripheries:Paratextual Elements in Translation述评——翻译研究的副文本视角[J].上海翻译,2013(02):77–80.

[10]钱亚旭,纪墨芳.《红楼梦》霍克思译本中佛教思想翻译的策略[J].湘潭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02):88–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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