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企业母公司区位选择研究
2020-12-16梅鹤轩
梅鹤轩
(中国铁建昆仑投资集团有限公司 四川成都 610000)
1 引言
对外直接投资是经济体参与国际经济分工的主要方式之一,中国企业在“走出去”发展外向型经济,参与国际市场竞争过程中,面临着巨大机遇与挑战[1]。
目前涉及外向型企业母公司在中国城市层面区位选择问题的研究较少,绝大多数研究主要从海外子公司角度分析其如何对投资目的国进行区位选择。具体来讲:
(1)从东道国投资环境的视角,钟昌标[2]认为中国企业根据其投资动机,对东道国的政治环境、经济环境、法律环境、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进行综合评价从而决定其企业的区位选择。罗伟和葛顺奇[3]发现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倾向于流入市场规模大、工资水平低、贸易成本高的国家和地区。He等[4]则发现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企业更热衷于投资市场规模大、自然资源及战略资源丰富、司法系统健全的国家,但又避免去到法治水平最好的国家进行投资。
(2)从东道国制度环境的视角,Kolstad等[5]发现中国企业寻求海外市场时偏爱去政治稳定的地区,寻求资源时则更关心当地的政治稳定及腐败控制能力。蒋冠宏和蒋殿春[6]发现制度因素在企业实际投资前扮演着更重要的角色,通过调节作用影响企业的实际投资决策过程。
(3)从母国与东道国国际关系的视角,主要强调国际人文经济关系对企业投资目的国区位选择产生的影响。程惠芳和阮翔[7]通过在引力模型中控制地理距离、共同语言、双边贸易关系等变量来研究企业如何选择海外市场。
综上,国内外学者已对企业海外子公司在东道国区位选择问题进行了深入研究,但对于企业母公司在中国境内城市层面区位选择问题较少涉及,并且已有文献大多以理论研究为主,缺乏经验证据支持,相关实证研究又多采用省级层面宏观数据,存在着样本量过小,无法进一步解释省域内各城市差异性的问题。
基于此,分析企业母公司在城市层面区位选择问题兼具理论与实践意义,能够为其在城市层面区位选择提供经验证据,同时也为明确我国城市间对外直接投资水平差异原因、提升城市对外直接投资高端驱动力提供政策支持。
2 研究设计
2.1 数据说明
本研究企业数据来源于《中国境外投资企业(机构)名录》,本研究统计了2005年、2010年、2015年三个时间截面上12 771家对外直接投资企业母公司在地级市层面的注册地信息,城市数据则主要来源于《中国城市统计年鉴》。
2.2 实证方法及模型设定
首先,本研究被解释变量为各地级市企业母公司数量,其为离散型非负整数,对于这类数据一般采用泊松回归。假设第I个地级市观测到的企业数量Yi服从参数为λi的泊松分布,同时泊松分布的特征只取决于参数λi,而λi取决于一系列解释变量Xi。这里解释变量Xi就是一系列城市的特征要素。根据泊松分布概率密度函数,在某一地级市内观测到的企业数为yi的概率为:
其次,通过作辅助回归获得回归系数a,并检验其显著性,若a显著不为0,则原模型不能满足条件方差假设,应用负二项回归模型替代泊松回归模型来估计参数β准极大似然值(QMLE),反之原模型成立。
综上,本研究设定的基本计量模型如下:
式中,Xi为城市特征要素的向量形式。
3 实证分析
3.1 影响因素选取
本研究结合文献选取如下影响因素:
(1)创新因素。随着科学技术活动、高科技制造业、商业服务业在经济活动中占比不断提高,较强城市创新能力对外向型企业母公司进驻有显著促进作用,本研究采用寇宗来和刘学悦[8]发布的中国境内地级市创新指数衡量城市创新能力(INNOVATION),预计符号为正。
(2)成本因素。已有研究较多选取劳动力成本(WAGE)作为成本因素,较低的劳动力成本有助于吸引外向型企业母公司进驻。本研究参照王伟凯[9]对劳动力成本的处理方法,用各地级市职工年平均工资与人均GDP比值来衡量单位生产能力上的劳动力成本,预计符号为负。
(3)人力资源。由于企业对外直接投资活动对从业人员基本素质要求较高,从以往研究来看,具有较高人力资源储备的城市对外向型企业母公司吸引力较大。故本研究采用邓炜和郑兵云[10]的做法,以大学本科及以上在校学生人数占当地总人口比重作为人力资源发展水平(HR)的代理变量,预计符号为正。
(4)基础设施。金相郁和朴英姬[11]的研究表明,当地的基础设施发展水平与外向型企业母公司进驻存在显著正相关性。本研究选取两个变量来衡量城市基础设施发展水平,一是城市交通发展水平(TRANS),用城市人均道路拥有面积衡量;二是城市邮政通信发展水平(POST)用城市邮政业务收入总量加上电信业务收入总量与GDP比值,预计符号为正。
(5)区位因素。已有文献表明,城市良好区位通达度意味着良好的货物及人员运输条件,对于外向型企业进驻有显著正向促进作用。本研究参考姜海宁等[12]的做法选取当地是否为港口城市(PORT)及当地是否拥有民用机场(AIRPORT)来衡量该因素,以上均为0-1虚拟变量,预计符号为正。
(6)市场因素。已有文献表明,市场潜力越大,服务业水平越高,外向型企业母公司在当地更容易利用规模经济减少交易成本,促进其进行对外直接投资。故本研究选择采用人均GDP来衡量市场潜力(MART),同时采用第三产业占当地GDP比值衡量服务业发展水平(SERVICE),预计两者符号为正。
(7)制度因素。已有研究表明城市实际利用外资占当地GDP比重可很好衡量城市对外开放程度(OPEN),同时用当地是否具有国家级开发区(ZONE)来衡量城市政策扶持力度,预计两者符号为正。各解释变量与回归系数的预期符号见表1。
表1 解释变量与回归系数的预期符号
最终,本研究设定的完整模型如下:
3.2 多重共线性检验
由于本模型含有较多解释变量,应先检验各变量间是否存在多重共线性,通过方差膨胀因子(VIF)法对模型中各解释变量进行检验,检验结果见表2。
表2 解释变量VIF检验结果
由检验结果可知,VIF最大值未超过4,VIF均值最大值未超过1.9,均远小于10。说明各变量间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可进行实证检验。
3.3 实证结果
表3中alpha系数均显著不为0,说明选择负二项回归模型具有合理性。从回归结果看:
表3 实证模型回归结果
(1)城市创新能力(INNOVATION)系数仅在2015年显著。原因可能是自2002年起,我国从大力引进外资转变为鼓励企业“走出去”,早期“走出去”的企业大多属于资源寻求型,以能源、基建类国企为主,而这些行业技术成熟,对城市创新能力依赖度不高。
(2)市场潜力(MART)系数在2005年、2015年都显著为正,符合预期。原因可能是目前我国企业对外直接投资仍以“水平型”为主,企业母公司通过在海外建立子公司规避东道国贸易壁垒、靠近原材料产地,从而减少生产成本,其产品主要面向国内市场销售,所以对母国的市场较为依赖。
(3)服务业发展水平(SERVICE)系数在三个时间截面上都显著为正符合预期,但其显著程度却逐年减小。原因可能是早期企业母公司在对外直接投资决策过程中,需借助咨询、审计、金融、法律等中介机构的服务,当地较强的服务业发展水平,会促进对外直接投资活动,但随着企业母公司参与对外直接投资活动的深入,需更多借鉴之前成功投资经验进行路径跟随或通过与东道国企业进行联营、合营嵌入东道国社会网络,从而减少对母国中介服务机构的依赖。
(4)对外开放程度(OPEN)系数在2010、2015年都显著为正,且系数大小逐年增加,符合预期。原因可能是:①2005年以前,我国以吸引外资为主,较高的对外开放程度更利于出口、引进外资,故这一阶段的对外开放程度对于企业是否“走出去”影响并不显著;②随着国家大力提倡企业“走出去”,原来具有较高对外开放水平的城市,其之前的开放政策往往也有利于促进企业参与对外直接投资。
(5)劳动力成本(WAGE)系数显著为负符合预期,但系数逐年减小,且在2015年,已不再显著为负。原因可能是在2010年之前,“走出去”的企业以劳动密集型为主,低成本劳动力成为吸引这类企业进驻的重要原因。但随着产业结构调整,2010年以后“走出去”的企业以技术密集型、资本密集型为主,故在2010年以后,劳动力成本对于企业母公司是否进驻影响较弱。
(6)人力资源发展水平(HR),从总体上看系数为负,不符合预期,且其系数逐渐减小,显著性水平也逐渐降低直至完全不显著。原因可能是本研究是以当地高等学校在校学生人数与当地人口比值作为当地人力资源水平的代理变量,而高等学校在校学生人数并不完全等同于在当地实际就业的人数。
(7)基础设施发展水平,分别用交通发展水平(TRANS)、邮电发展水平(POST)这两个变量来衡量。回归结果显示其系数只在2010年、2015年显著为正,说明这两个因素对于企业母公司是否进驻当地的影响并不明确。原因可能是这两个变量主要衡量的是市区的基础设施发展水平,而实际上,大多数企业母公司设立于城市近郊或者开发区内,故市区基础设施发展水平对于企业母公司是否进驻影响不显著。
(8)“是否有国家级开发区”(ZONE)系数为正且显著,符合预期,且系数大小逐年增大。原因可能是:①开发区内一般具有良好的基础设施条件,利于企业母公司开展投资经营活动;②开发区内企业往往被赋予优惠税收、租金减免等,这些政策对企业进驻很有吸引力。
(9)区位因素,本研究选取了两个变量分别是“是否为港口城市(PORT)”、“是否有机场(AIRPORT)”。其系数都显著为正,符合预期。原因可能是:①港口城市往往凭借其区位优势拥有较高的贸易便利性,使得对外人员、物资交流更加便捷;②机场对于企业母公司参与跨国商业谈判,高级人员互访,加强对海外子公司的联系也有着促进作用。所以,企业母公司倾向于进驻区位优势良好的城市。
4 研究结论
本研究首次从企业层面探讨了城市特征因素对企业母公司区位选择的影响,主要结论如下:
(1)城市创新能力、市场潜力、服务业发展水平、对外开放水平、国家级开发区、机场、港口等因素与企业母公司的区位选择显著正相关。
(2)劳动力水平、人力资源水平与企业母公司区位选择显著负相关,同时这种负相关随时间推移不再显著。
(3)城市市区基础设施水平与企业母公司的区位选择关系并不显著。
5 政策建议
通过以上结论可知,目前我国城市对外直接投资的高端驱动力仍不足。
为此,提出以下几点政策建议:
(1)提高服务业发展水平,培育城市高端驱动能力,各地方政府应在产业布局、税收政策、财政支持等方面向服务业尤其是生产性服务业倾斜,为企业参与对外直接投资提供重要保障。
(2)促进城市创新能力,建设人才高地。各地区政府一方面应加快高水平大学建设,培养本地高素质人才;另一方面应提高对国内外人才吸引力,完善人才就业政策,保障高素质人才在当地安居乐业,为发展当地外向经济储备人才。
(3)完善开发区建设,发挥政府引导能力。地方政府应稳步推进开发区设立与建设工作,统筹产业规划,提升基础设施水平,鼓励引导开发区内企业投资国家战略性产业,抱团出海参与国际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