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藏“金”
2020-12-15李彦英
李彦英
最近,我无意间发现了一块金子!就在我的身边,而且已经陪伴了我四十多年。可是,之前的四十多年中,我竟浑然无视其光泽!这块“金子”就是我的妻子。
我的妻子才不出众,貌不惊人,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人。说其才不出众,是因她目不识丁;说其貌不惊人,是因她身材娇小。我们的生活也是极平常的生活。要说成就也没别的,就是养育了一双儿女,挣了一个家业。
我的婚姻完全是由家长安排的,我小时候人们的思想还是比较保守的,上学时男女生一般是不说话的。我母亲比较有主见,因她常年有病,孩子们尽量避免让她着急,所以儿女婚姻上的事是没有多少商量余地的。即使自己有些不如意,考虑到母亲的身体,也只能随遇而安,坦然处之了。
1979年,在姐姐的操持下,完成了以前父母安排的婚姻。凌晨3点骑了辆自行车,在十几个年轻人的陪同下,就算是迎亲队伍吧,把她接过来,到家天还不亮。
那时妻子的形体不比现在丰腴,个子娇小可称小家碧玉。是她给我一个“家”,自从她来后,似乎处处添了温暖。妻子虽没文化,但很勤劳,且聪颖、贤惠、开化,还特别爱干净。结婚第二天早晨,不到5点钟就起床了,把整个屋子清扫得一尘不染,所有家具用湿布擦了又擦。冬天天亮得晚,5点钟天还是黢黑的,她利用这一段时间,一个人默默地干,从不对我发号施令。她每天干这套活时,我却在睡着黎明觉,没见她有半句怨言。后面的几天时间,又把家里的使用家当,统一归置了一番。通过她的整理,好像杂七杂八的东西少了很多,进门就有一种清新的感觉,有家的日子真是好极了。
本以为是新婚的热度,不一定能持之以恒,过一段时间也就恢复正常了,没想到这是她一生的习惯。结婚陪嫁的两个坐柜,现在我还收藏着,几十年的工夫,让她把棱角的漆皮都擦掉了,露出了白色的木茬。多少年来,一直要求犄角旮旯都要保持一尘不染。
最近几年好像有点力不从心了,也还是不容乱扔乱放的,即便晚上上床休息了,如果发现地上有哪怕一片碎纸,她也要喊人捡起来,跟前没人时宁可自己下床捡起。
衣服哪怕旧点,但必须保持平整、干净、得体,我的衣服只管穿,脏了都是她催着换下来,洗涮干净,归之于衣柜。我自己是从来找不到的,都是由她安排好,放床边,早起只管穿就好了。
刚结婚那年还没有散队,她把自己在娘家割麦子用的镰刀都带来了。婚后第一个麦收,割麦队伍中出现了一道新的风景线,当年结婚的四五个新媳妇站成了一排。那年月人们穿着还比较传统,新媳妇不管天气多热,都必须穿戴整齐,要穿好几层呢。那时的贴身内衣就是一件紧身小背心,外面还要套一件稍宽松的背心,再穿一件花布衬衫,长裤,方口布鞋,都穿着丝袜,我妻子还束辫子呢。这身装束,看着就热,应该干不了多少活吧。不曾想,开镰的瞬间她们就冲在了最前边,眼看她们几个越战越勇,互不相让!只见她们,跨步收垄,甩臂搂镰,一抱麦子放倒在地,直腰打葽(两把麦秸接在一起捆麦个用),压腿结捆,一气呵成。随着时间的推移,与两边队伍的距离越拉越远,宛若人字形雁阵的头雁。队里的老社员们频频抬头观望,议论纷纷,无不赞许。其中最快的那个就是我的妻子。
1979年结婚,1980年生女,1982年生子,同年散隊。我家分了7亩多责任田。两个孩子还离不开手,妻子除了带孩子还要和我一同管理庄稼。没人看孩子,只能带着下地,手推车上绑上两个筐,把两个孩子放在筐里,一边一个推着下地。我们干活孩子跟着玩,困了用柴草搭个凉棚,铺个小被子睡一觉。妻子人小手快,样样农活干在前边,特别是摘棉花、整枝这类活,我只能甘拜下风,每每落后一半不止,妻子到头还要返回来接我。
有那么几年,下雨阴天的,我好喝点啤酒。每遇阴雨天,不用我说话,妻子准喊两个孩子:“去,给你爹买啤酒去!”一瓶啤酒两个小菜,喝了晕晕乎乎睡一觉,挺好的。想起妻子真的不容易,白天与别人一样干活,晚上搂着孩子睡,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再加一日三餐,侍候家人,吃一碗舀一碗,从嫁过来开始,几十年如一日。
妻子虽说不识字,思想却非常开明,非一般家庭妇女之见可比。比如女儿女婿抬杠,都是先说教女儿;儿子媳妇抬杠则先说教儿子。用她的话说,护着儿女就是害儿女。再有,家人与外人有个不愉快,他准能找到对方的好处,以图和解、和谐。
后来妻子岁数大了,专门在家操持家务,看着电视学习烹饪,顿顿好几个菜,手艺还真不错。我这人生活很有规律,为了照顾我,一日三餐很应时,我稍微回来晚点必然打电话问询。我进门一有动静:“谁呀?”这是妻子在厨房的声音,“我——”这是我答应的声音。一声简单的应答声,是家里最温馨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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