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人工育幼黑猩猩回群技术对比

赵玲玲，孙艳霞，窦海静，程家球，李俊娴，李梅荣

（南京市红山森林动物园管理处，江苏 南京 210028）

黑猩猩（Pan troglodytes）属灵长目（Primates）人科（Hominidae）黑猩猩属。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濒危物种红色名录将其列为濒危（EN）等级，华盛顿公约（CITES）将其列入附录I 中。野生黑猩猩分布在非洲赤道附近，生活在潮湿炎热、地势不高的草原及半落叶的树林中[1]。由于伐木、开垦等原因，黑猩猩的栖息地在不断丧失，种群数量也在逐渐下降。1967年野生黑猩猩的数量有60 万只，1997年数量下降为20 万只[2]，至今为止，黑猩猩的数量仍在不断减少。圈养黑猩猩弃崽行为偶有发生，人工育幼的黑猩猩在成年后易于出现刻板行为。King 和Mellen（1994）报告指出如果幼黑猩猩在两岁前与母亲分离，那么这个幼黑猩猩就有可能无法出现正常的繁殖行为[3]。Meredith 等[4]提出，现代人工育幼方案包括早期就将幼黑猩猩引入到一个黑猩猩群体，可以减少人工育幼的不良后果。为了让人工育幼的黑猩猩能够得到足够的社群学习，应该在年幼时即将其送回同类群体。将黑猩猩幼崽尽早归还给弃仔的雌黑猩猩可以帮助她学习如何抚育后代，为下一次繁殖提供育幼经验[3]。

目前国内对圈养黑猩猩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疾病防治[5-6]、丰容前后行为对比[7-9]、饲养繁殖及人工育幼[10-11]等方面，对人工育幼黑猩猩的回群并没有相关研究。本研究通过两只人工育幼黑猩猩回群技术对比，总结出有利于人工育幼黑猩猩回群的工作经验，为同行提供技术参考，提升圈养黑猩猩福利。

1 黑猩猩群体结构

南京市红山森林动物园圈养的黑猩猩群体共有3只成年个体和3 只幼黑猩猩。该群体分别于2017年和2019年出现2 例雌黑猩猩弃仔事件。

1.1 群体成员简1介

3 只幼黑猩猩分别是：

1.2 幼崽被弃原因

乌豆出生后被群体内强势雌性小玉抢走。小玉抱着自己的幼崽（黑豆）把乌豆放在身旁4个小时，不允许群体成员触碰。为保证幼崽安全，人为将乌豆取出，还给从群体分离出来的小珊。小珊从群体内分离后出现转圈、暴走等刻板行为，对乌豆不理睬。乌豆出生24 h后，经饲养人员讨论，决定将乌豆取出人工育幼。

为避免强势个体小玉再次抢夺幼崽，憨豆出生前1 周即将其母小珊从群体内分出。生产当日，从监控观察发现小珊4：33 在笼舍高处平台娩出憨豆，之后将憨豆拿在手上观看，疑似被幼崽惊吓到迅速将憨豆甩向身后。至饲养员8：00 发现憨豆时，小珊始终未再关注幼崽。经兽医确认幼崽身体健康后，采取人工训练的方法使小珊抱着憨豆并尝试喂奶，但小珊情绪极度不稳，对训练员不配合。经饲养人员讨论，憨豆出生48 h后取出人工育幼，小珊回归群体。

2 人工育幼和幼崽回群规划及技术措施

黑猩猩幼崽回群工作需做好周密的工作规划，内容涉及引入对象的选择、回群前的准备、回群过程注意事项及回群过程发生紧急情况时的紧急处置措施等。

2.1 人工育幼

2.1.1 饲养场地 前期幼黑猩猩饲养在育幼箱内，温度设定在32 ℃，随着日龄增长，温度逐渐降低，直至和外界温度相同。湿度保持在40%～60%。

后期育幼室在黑猩猩馆的一个房间，天气好的时候将幼崽抱至黑猩猩场馆外笼舍，幼崽在玩耍同时可以看到成年黑猩猩群体和被群体看到。

2.1.2 饲养管理 黑猩猩人工育幼采用人类婴儿配方奶粉。1～15日龄，每日饲喂次数为6～8 次，饲喂奶量为30 mL。每日监测幼崽的体重、心率、呼吸、体温、身高及精神状态等。515日龄后饲喂次数和饲喂量结合动物体重及行为表现进行调整，总喂奶量为幼崽体重的20%。

两只幼黑猩猩均在人工育幼之初就决定进行引入群体的工作，为了使幼黑猩猩回群后有基本生存能力，在人工育幼过程中进行了幼黑猩猩能力训练。具体为：饲养员穿便于抓握的服装抱着幼黑猩猩锻炼其抓握能力，见图1；锻炼小猩猩可以隔网喝奶的能力，见图2。同时育幼过程中隔网让乌豆通过视觉、嗅觉、触觉接触对黑猩猩群体脱敏，使其意识到群体的存在，同时成年黑猩猩群体对幼黑猩猩也进行脱敏，见图3。

图2 锻炼隔网喝奶Fig. 2 Drink milk through the net

图3 饲养员抱着对同类脱敏Fig. 3 Holding by keepers for desensitization from peers

2.2 幼崽回群

乌豆在29 月龄时被引入给小玉、黑豆母子。Pazol等人（1998）发现[12]，首先将黑猩猩婴儿介绍给成年雌性，能够帮助幼黑猩猩被介绍到一个自然群体，因此优先考虑将幼黑猩猩引入给成年雌性黑猩猩。将乌豆引入给小玉和黑豆主要基于以下考虑：其一，小玉是群体内的强势个体，她接受乌豆后可以在回大群时有效地保护乌豆；其二，小玉在带黑豆的过程中表现出较强的母性，有丰富的带崽经验；其三，黑豆比乌豆大6个月，和乌豆同龄，在回群过程中会起到缓解乌豆压力作用。经前期观察，小玉表现出对乌豆有兴趣，乌豆和黑豆表现出一起玩耍的行为。

憨豆在10 月龄时计划引入给生物学母亲小珊，引入前小珊对憨豆偶尔表现出兴趣，憨豆对小珊未有明显行为表现。

2.2.1 回群前的准备

2.2.1.1 笼舍准备 幼黑猩猩回群和成年个体的合笼不同，两者个体、力量等能力悬殊，为幼黑猩猩提供充分的安全保障是非常有必要的。笼舍的选择应遵循“可控性优于空间大小”的原则[13]。此过程可能发生严重的攻击行为，合笼场地应有较多串笼和操作面，通常内笼舍会有较多此类设置。

回群脱敏阶段，为幼黑猩猩和成年黑猩猩之间设置双层密网，确保成年黑猩猩无法触及到幼黑猩猩。回群初期，在幼黑猩猩和成年黑猩猩相邻的两个笼舍之间设置仅供幼猩猩通过的小门。通过小门的设置可以让幼黑猩猩掌握回群的主动性，在不想面对黑猩猩群体的时候有躲避的空间。同时，还应做好内笼舍地面、平台角等坚硬部位的包裹，为幼黑猩猩被攻击时提供缓冲保护。

2.2.1.2 丰容准备 无论在回群工作的哪个阶段，均应为动物提供足够的丰容，有丰容的环境可以有效缓解双方情绪，促进合笼的进行，极大减少攻击行为。

2.2.1.3 人员准备 选择对黑猩猩群体熟悉且动物非常信任的饲养员全程密切监控回群进展，通过正强化手段做好动物的控制，决定回群工作的走向，尽量避免让黑猩猩饲养员进行负强化应急处置工作。应急处置的人员应熟悉掌握各种干预设备（干粉灭火器、高压水枪、麻醉枪等）的操作方法，做好攻击干预措施。参与回群工作的所有成员在将幼黑猩猩引入之前要对黑猩猩的攻击行为和应急突发事件处置方案进行充分了解。

2.2.2 回群前的成年黑猩猩训练 在确定将幼黑猩猩引入群体之后需要开展成年黑猩猩的行为训练。其一，是为了使成年黑猩猩学会正确地抱着幼黑猩猩并抱着幼黑猩猩至笼网前喂奶等照顾幼黑猩猩的行为。其二，通过训练，饲养员能够即时制止引入后成年黑猩猩可能发生的虐待幼黑猩猩行为。训练项目包括：接受毛绒玩具并正确抱着；抱着玩具放在网边允许饲养员喂奶；群体分离训练；串笼训练；和谐取食训练。

2.2.3 回群步骤 在张恩权等[14]群体构建的程序基础上，此回群操作增加了保护性接触阶段，整个回群过程分为4个步骤。

2.2.3.1 非接触性感知阶段 动物之间可以互相闻到、看到、听到，但没有身体接触。

2.2.3.2 有限接触阶段 动物之间通过特殊隔障可以实现局部的身体接触，但不会造成攻击伤害。

2.2.3.3 保护性接触 动物之间通过特殊隔障可以实现弱势动物决定是否和群体完全接触，动物与动物之间有针对弱势动物的保护隔障。

2.2.3.4 完全接触阶段 动物完全的身体接触，动物与动物之间没有任何隔离。

回群开始后对乌豆、憨豆的行为进行行为记录，回群时间延长后每天选择10：00～11：00 和14：00～15：00进行行为记录。行为观察由2 人完成，采用瞬时扫描法，肉眼观察记录。扫描间隔为1 min，记录回群个体的行为。行为谱描述如下：

刻板行为：前后摇晃、抱着东西前后摇晃。

兴趣行为：和同类个体挠痒、抱着、摔跤、追逐、玩耍、咬、推及温柔触摸。

不友好行为：示威、纠缠、打断另两只的互动及抓伤等。

攻击行为：一只或几只个体对其它个体发起攻击。

2.2.3 回群行为分析与讨论 统计幼猩猩每天记录行为的发生频率（即该行为发生次数占所有行为的百分比）使用Excel 软件进行分析。记录幼黑猩猩被攻击的次数、时间及原因。

2.2.3.1 幼黑猩猩回群后行为变化 ①刻板行为 如图4，乌豆的刻板行为平均值（30.81%）较憨豆平均值（20.33%）高10.48%。随着回群的持续，乌豆的刻板行为整体呈上升趋势，30 d 后又有所下降。憨豆的刻板行为整体趋势没有因回群的开展发生上升或下降。

图4 回群幼黑猩猩刻板行为分析Fig. 4 Group-returning young chimpanzees stereotyped behavior analysis

②兴趣行为 乌豆的兴趣行为平均值为21.03%，较憨豆的兴趣行为平均值高3.74%，见图5。憨豆的兴趣行为对象为成年雌性小珊；乌豆的兴趣行为对象为同龄的亚成体黑豆，以玩耍行为居多，和成年雌性小玉没有兴趣行为发生。乌豆的兴趣行为随着回群的时间先增后降，第30 天后又有所增加。憨豆的兴趣行为始终处于一个较稳定的状态。

图5 回群幼黑猩猩兴趣行为分析Fig. 5 Group-returning young chimpanzees interested behavior analysis

③不友好行为 乌豆的不友好行为均值为5.5%，憨豆回群全过程未出现不友好行为，见图6。乌豆的不友好行为表现为对小玉示威和对黑豆纠缠的反击。每次不友好行为高峰期均发生在被小玉攻击之后。

图6 回群幼黑猩猩不友好行为分析（竖线部分表示乌豆被小玉攻击的日期）Fig. 6 Group-returning young chimpanzees unfriendly behavior analysis(Vertical lines indicate dates which Xiaoyu attacked Wudou)

2.2.3.2 回群幼黑猩猩被攻击记录及原因分析 在和小玉、黑豆合群的7个月时间内记录到乌豆被小玉攻击9 次，其中除2 次是上午外，其它攻击时间均集中在 下午（14：10～15：40）。1 次上午是早上喂食时间，还有1 次在11：00，因为施工干扰。从攻击原因分析，除1 次是因为乌豆的挑衅行为外，其余原因为小玉靠近时乌豆紧张的大叫2 次；和黑豆发生矛盾诱发小玉护仔行为3次；施工、游客等带来的外界干扰3次，见表1。

表1 乌豆回群被小玉攻击记录Table 1 Xiaoyu's attacking record to Wudou during its group-returning attempts

截至目前，憨豆在回群4个月时间内未发生被小珊攻击事件。

3 小结

Meder（1990）认为和群体成员互动，没有攻击以及群体的稳定是在研究期间唯一判定成功的标准[15]。以此标准，本文两只人工育幼黑猩猩的回群工作，憨豆的回群判定为成功。乌豆在群体内的表现还处于比较紧张的状态，小玉对乌豆仍然有攻击行为，因此判定乌豆的回群未成功。经过两只人工育幼黑猩猩的回群工作对比，见表2，在幼龄黑猩猩回群工作中总结经验如下：

3.1 引入对象的选择

优先选择生物学母亲，其次选择带崽的同类雌性。幼黑猩猩回群的目的是希望找到可以看护他的成年个体，并带着他进入黑猩猩大群体。在乌豆回群过程中因为黑豆的存在，小玉并没有对乌豆产生看护行为。亚成体黑豆也不能承担引领乌豆回大群的任务。在回群初期黑豆主动和乌豆玩耍，在乌豆被小玉恐吓后及时安抚乌豆，帮助乌豆建立信心起到了预期的积极作用。回群后期黑豆对乌豆兴趣降低，出现因为两只小猩猩争抢带来的小玉对乌豆的攻击行为。而憨豆回群第1 天，小珊就出现了看护行为，并且在后续的观察中当出现危险情况时小珊对憨豆表现出了携带行为。

表2 两只幼黑猩猩回群程序对比表Table 2 Comparison between two young chimpanzees'group-returning procedures

3.2 幼黑猩猩育幼环节

除了引入对象的原因外，幼黑猩猩在回群过程中起到重要的作用，他的行为影响着他是否能够融入群体[16]。因此幼黑猩猩育幼关键点对于回群是非常重要的环节。

3.2.1 自信心的建立 憨豆比乌豆和同类接触表现得更自信，没有出现因同类靠近而引起的紧张和大叫。猜测可能和育幼期间相对固定的饲养员为憨豆带来较强的安全感有关。也可能憨豆的年龄较小，更容易接受陌生个体。

3.2.2 被抱着、背着的需求 乌豆和憨豆都没有表现出扒在回群对象身上的需求。自然育幼同龄的黑猩猩大量的时间扒在父母的胸前或骑在背上。猜想和人工育幼阶段饲养员背着、抱着幼黑猩猩的时间不足以使幼黑猩猩养成被抱着和背着的需求有关。

3.3 回群过程控制

3.3.1 引入时间 回群首选上午喂食结束后至中午喂食之前的时间。从几次乌豆被攻击的时间来看基本集中在14：10～15：40 之间，经观察，这个时间黑猩猩容易表现出情绪烦躁，不利于回群工作的进行。

3.3.2 硬件保护 除了考虑计划、流程等管理方面的工作，幼黑猩猩的回群务必在硬件方面做好小猩猩的保护。在小猩猩可以接触到的所有接触区域需要做双层密网，防止成年黑猩猩和小猩猩的肢体接触。本案例中乌豆在有限接触阶段被雄性黑猩猩隔着笼网咬住手指向内拉扯导致失去一只手掌。

3.3.3 减少外界干扰 游客、施工等外界环境的干扰会引起黑猩猩的情绪波动，在回群初期尽量避免。

3.3.4 开展行为训练 通过对雌性黑猩猩小玉的行为训练，在回群过程中多次中止了小玉对乌豆的攻击行为，为减少严重伤害起到积极作用。

3.3.5 发生攻击后的处理 当回群过程出现不可接受的攻击行为，应返回上一阶段，甚至上两个阶段，坚持进行合群操作[17]。通过行为观察发现，即使被攻击后，乌豆的刻板行为发生频率仍然比独自饲养时有所降低；合群时乌豆的行为丰富度极大提高。

3.4 回群年龄

乌豆回群时29 月龄，憨豆回群时10 月龄。年龄较小的憨豆回群时对成年黑猩猩小珊的警惕行为、挑衅行为均未发生，更容易接受同类。美国动物园和水族馆协会在黑猩猩护理手册中介绍：如果引入给生物学母亲的话建议在6个月之前，如果无法引入给生物学母亲，不得不引入给其他个体，也应该在18个月之前进行。小猩猩年龄越大，人工育幼对小猩猩行为的影响越大，小猩猩接受同类和被同类接受的机会越小。经观察憨豆在6 月龄时开始表现出前后摇晃的刻板行为，刻板行为没有因为后期的回群而消失。如果憨豆在6 月龄前回群，或许能阻止刻板行为的产生。

3.5 成年黑猩猩情绪对回群进展的影响

在本文介绍的两个案例中，小玉由于乌豆的引入从大群体分离出来7个月。在乌豆引入给小玉初期，小玉表现出足够的耐心，前4 次攻击均没有实质性伤害。后期小玉情绪不稳，5 次伤害都比较严重，导致了引入暂停。小玉的行为表现和其长期从大群体分离，情绪焦虑有很大关系。成年黑猩猩接受小猩猩后应及时开展成年黑猩猩带着小猩猩回归群体的工作，避免成年猩猩长期从群体分离带来的福利受损，同时也将会影响小猩猩的回群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