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肩（下）
2020-12-14小唐
小唐
也是祸害
李梅在家把旧衬衫、套头衫、内衣等整齐折叠好，然后，摊开杀罗克俭时使用的披肩，缓缓凝视着。
杀人后自车上跳下时跌跤所沾到的泥土，她已用刷子仔细刷掉。当时，膝盖碰地，流了一点血，在披肩内侧形成小黑渍，披肩边上也溅到罗克俭的血。她用发油擦拭过好几次，却无法完全拭掉。不过，表面上看来却不知是血迹。这样就足够了。
为了预防万一，她把印有百货公司名称的布条撕掉。李梅唇际浮现骄傲的微笑，点点头，折叠好披肩，和其他旧衣服一起打包。然后，用笔写上“广州市维持总会”几个字。
她并未写上寄件人的姓名、地址。
她是约莫两个月前偶然见到“广州市维持总会”的传单，上面有“向困难之广州市民伸出爱之手”之类的字句，大概是侵华日军授意维持会那些汉奸策划的一个亲民秀。
说是伸出友爱之手，李梅才不会信呢。
但有什么方法能比这样更适合处理掉杀人的证物呢？若丢弃在某处，被发现就非常麻烦，而且，又无法轻易焚毁。再说，在闹市里也找不到挖洞掩埋的地面……
何况，以匿名方式捐助所谓“慈善”活动，应该不会被认为不自然……
在李梅的杀人计划中，最大的缺点就是需要共犯！有共犯关系的犯罪，很容易因某一方面的微小疏忽而露出破绽。另外，被发觉的危险性也比单独犯罪高出好几倍。何况，只要一方认罪，另一方再缜密的行动也没用。
陈宗文对李梅而言，等于是一颗定时炸弹。日本人终会发现他曾和德国人接触。面对日本人的审问，陈宗文肯定会第一时间出卖自己。尤其是像陈宗文这样一个只有利益，没有大义的人，如果日本人给他一点甜头，甚至让他接替死去的罗克俭担任研究所的所长，他有能力，也肯定会死心塌地地为日本人继续把毒剂研发出来。
所以，一开始，李梅就把陈宗文看成和罗克俭一样的祸害。从最初的杀人计划中，就已决定杀他灭口。只不过，这次杀人比上一次行动更得小心行事。
他们两人之间有相当亲密的交往，这点，日本人很可能已查知。这样一来，如果陈宗文遇害，无可避免的，日本人会对自己产生怀疑……所以，这次不可能采取诱陈宗文至无人迹之处，出其不意将他杀害的方法。
必须在有多位目击者存在之处，以不被任何人见到自己的方法，强行杀人！乍看，这仿佛是不可能实现的难题，但李梅早已找出答案了。
这得益于李梅在英国读书时，从福尔摩斯著名短篇推理小说中得到灵感，绝非独创的构想。
她选择的地点是沙面那间“马淑列”的西餐厅。
一楼是平常的咖啡店座位，气氛上并无什么特征，但是，随着往二楼、三楼爬，气氛愈转炽热。二楼是情人座，不过独自一人也能进入，被很多人利用为碰面地点。三楼则必须携伴才可上去，在里面，做什么都行……
因此，三楼几乎随时保持客满状态，挤不进去的只好在二楼等位，这二楼正是最合乎李梅希望的场所。楼面很大，客人拥挤，女侍者不随便走动，目击者很多却不会观察周遭发生之事——所有理想的条件都已具备。另外，一楼和二楼之间有化妆室，这也是最理想不过。
准备工作已经妥当。她去过“马淑列”数次，查看一切该看之物，买了白色和蓝色布料，自己缝制西餐厅女侍者的服装，而且，三周前就买了水壶。还有连眼镜也……
于是，李梅打电话给陈宗文：“我有重要事情告诉你，下午七点，能在‘马淑列二楼等我吗？尽可能选靠窗的座位……嗯，就在上楼梯后的座位吧！这样也好，找起人来也较为容易。”
陈宗文答应了。
李梅出发前把水壶、两件衬衫、眼镜盒、化妆盒放入大型手提袋内，最后再穿上蓝裙子，白衬衫。
马淑列西餐厅
出了自己住处，六时二十分左右，李梅进入“马淑列”附近的一家服装店内。李梅进入试衣间，关上门，脱掉白衬衫，从手提袋里拿出华丽图案的衬衫换上，然后以一条发带将头发梳成高耸型，最后戴上宽边眼鏡。
利用洗脸台的镜子确定过自己化妆后的模样，李梅会心一笑，由于多次练习，化妆非常顺利，而且效果出乎意料的良好。
傍晚六点四十分，李梅推开“马淑列”的大门，选择一楼角落的座位坐下，因这里比较能清楚见到入口一带……
快七点时，陈宗文进入店内，快步爬上二楼，李梅目送着他的背影。又等了两分钟，确定无人跟踪后，李梅慢慢站起，进入一楼和二楼之间的化妆室，开始第二次化装。
这次，她脱下华丽图案的衬衫，换上亲手缝制的蓝、白两色衬衫。这是店内女侍者的制服，她在经过仔细观察之后，缝制而成。只有裙子因换穿较麻烦，在刚才就换上和制服相同的裙子，发型和眼镜则不变。
水壶里有锑化合物的粉末。李梅将水壶装满水，手提袋藏在化妆室角落放置打扫器具的柜内。之后，把门打开一道缝隙，窥伺四周的情形，这才走出化妆室，尽量以冷静的态度走上二楼。
李梅直接走向陈宗文的座位。这时，她也免不了心跳急促……
女侍者走在咖啡店内，有何不可思议呢？谁都看着自己，但绝非具有意义的观察。最重要的是，自己苦心化装成让陈宗文都无法识穿的模样，他们更不可能会识穿。
李梅又向前走数米，斜眼望着陈宗文。他不耐烦似的频频看表，李梅镇静地往陈宗文桌上的杯子倒水。她早已了解一进入咖啡店，陈宗文就会拼命抽烟、喝水的习惯。这时也一样，他面前的杯子都快空了。
陈宗文只瞥了李梅一眼。然后，转脸望向楼梯方向，又燃着一支烟。
李梅又穿过座位之间，往楼梯方向走。有人叫着“也给我加点开水”，但李梅假装没听见。这也是常有之情形，应该不会特别怀疑才对……
再次进入化妆室，李梅把水壶内剩余的水全部倒掉，然后换回华丽图案的衬衫，拿出手提袋，放妥水壶和衣服，再抱着手提袋，缓缓走下楼梯，付过账后，离开“马淑列”。
她几乎想大笑出声。陈宗文迟早会喝下杯里的水，于是，大量毒物流进胃内—这种化合物无臭无味无色，又易溶于水。不过，或许舌头会有些许怪异的感觉吧！
要知道，李梅也是个化学专家。
李梅回到方才的服裝店，进入试衣间，换回离家门时同样的穿着，解下发带，恢复原有的发型，卸下重点化装部分。
之后，她在店里逛了一圈，这才再度走向“马淑列”。这时，店门前停着巡逻车，人群拥挤。入口处站着两个穿制服的伪警，神情紧张。
李梅排开人群，快步走上前。
“不行，现在不能进去。”一位伪警慌忙阻止她。
“我和人家约好……我迟到了，所以……发生了什么事吗？”
“命案！现在可不是什么约会时刻，快回去！”
“杀人吗？这……好可怕！”
李梅全身发抖地转身离开。一切都照预定进行，只剩下将物证处理掉而已。精密计算的复仇蓝图，已经完全付诸实行了。
现场分析
威仔和司徒娟在戏班的排练场，仔细听刘权报告发生在“马淑列”西餐厅的案情。
“陈宗文四周的客人都彻底调查过了，但答案完全相同——无任何人接近被害者。当然，或许因为他们只热衷于谈情，没有注意他人之事……”
“但是，连一个人也未注意，就太奇怪了。”威仔喃喃自语般说着。
“是的，也许有人未说实话……”
“被害者四周没有可能有问题的其他人物？”
“尚未对每一个人详细审问之前，还不能肯定。不过，依目前状况，应该都和死者无关联。”
“最先注意到被害者的样子的怪异之人是谁？”
“隔着走道的邻座情侣。由于被害者突然开始剧烈呕吐，他们吓了一跳。最初，以为是酒醉或什么的！但情况有些不对劲，就找来店里人员。这时，临近的客人都站起来，乱成一团……”
“没有人见到被害者服用药物？”
“没有。”
“除了陈宗文的杯子外，未能发现毒物？”
“是的……店内使用的水壶全部调查过了，却未能发现丝毫异常。如果有异常，死者不可能只有一人！只能认为是有人偷偷将毒物放入被害者使用的杯里。”
“不错……只是，若未发现有人接近被害者……”
“所以，威仔，我不认为这会是自杀。所谓自杀者，几乎全部选择避开人群的场所，有的虽是从大楼顶楼跳下，但是……反正不可能在客满的咖啡店里。更何况，截至目前的调查，并无迫使他必须自杀的理由。”
威仔默默颔首。
刘权接着说：“当然，他是罗克俭案的关系人之一，凶手说不定以我们意想不到的方法杀害罗克俭……不过，即使如此，在现阶段里，却很难认定他会自杀。以该命案当时的状况判断，我们不得不承认与他无关，所以他并未走投无路……但在咖啡店喝咖啡时突然畏罪自杀，这种事可能吗？”
“确实不像是自杀。”威仔淡淡地说。
“先不管杀手以何种方法将毒物掺入他杯中，对于此次事件，我是这样解释的：我们将罗克俭命案称为第一事件，当时，陈宗文可能目击真凶，只是因为其他目的，才未告诉日本人……”
“所以，杀手不得不杀死陈宗文灭口？”
“是的。当然，这只是一项假设……”
“这倒是可能性很高，但若如此，陈宗文对于对方应该抱有相当戒心才对，不可能轻易中圈套被毒毙。”
“这点，或许是在众人环视之下，杀人反而有效也未可知，陈宗文没料到对方敢在这种地方下手，所以疏于防范。不过，无论如何，杀手一定采取颇为巧妙、有些几近魔术的手段……”
“那么，命案发生后至你们到达之前，店方如何处置？”
“最初获知命案时，负责人没想到会是杀人事件，只以为是急病发作，所以吩咐女侍者打电话叫救护车。”
“四周的客人乱成一团，店内呈现混乱状态？”
“不错。由于有位女客人歇斯底里地大叫‘杀人啦，结果三楼的客人都冲往二楼……一位女侍者未和负责人商量，自行打电话报案。这段时间内，未付账就离去的客人也不在少数……”
“杀手很可能在这些人之中了？”
“很遗憾……不过，被害者四周座位的客人似乎都未离去。其实，在那种状态下，即使想离开也无法脱身了。”
司徒娟像忽然想起似的说：“对了，陈宗文在‘马淑列二楼究竟等谁呢？总不会去四周皆情侣的那种地方，只为了喝咖啡吧！”
“我最先考虑到的也是这点。如你所说，去那种地方，所等的应该是女人……他又是十足的花花公子，与他有关系的女人极多，但我首先想到的人物却是在第一宗事件时就对你提过的那两人。”
“张子纯和李梅？”
“是的。所以我立刻询问这两人，而出乎意料的……”
“两个人都否定了？”
“不，若是那样，反而更为可疑。但是，李梅坦白承认和他约好要碰面。”
“哦？那么，她怎么说？”
“他们约好七点见面，但她在途中耽搁了，所以迟到相当久。等来到店门口时，发现停着巡逻车，而且伪警阻止她入内。她只知有人死了，却没想到会是陈宗文。这一切，总觉得太巧合了些。”
“你是否向阻止她的伪警求证过？”
“是的，该伪警证实确实是她……本来以为只要知道被害者约会的对象，应该能有某些收获，没料到……”
“两人约定碰面单纯是为了约会，没有什么其他的特别意义？”
“关于这点，李梅的回答也很坦率。她认为罗克俭已死了，陈宗文又再度想挽回张子纯的心，就追问他。但陈宗文表示要慢慢谈，就指定了时间和地点。”
“原来如此……”
“如果陈宗文变心，也可能成为杀人的动机。”
“嗯……”威仔蹙眉，沉默不语。
刘权也轻叹口气：“杀手不会是透明人吧？……无论如何，我觉得应从第一宗事件再彻底重新检讨。”
“似乎是相当难解的事件，但不管多难，我们都必须要赶在日本人之前破了这案子。”司徒娟说。
威仔沉重地点点头：“嗯……这两宗事件之间可能有某种关联，杀手为同一人的可能性也极高……但是，决定性线索完全缺乏，杀手在第一宗事件中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也不能正确得知。至于第二宗事件，更是连杀人方法都猜不透。”
新发现
第二天下午，威仔在伪警局的一个办公室里找到刘权。
“你有新发现？”刘权对急着找自己的威仔问道。
威仔轻轻点头。“刘权叔，对于陈宗文，我有两点疑问。”
“是什么？”
“他发现罗克俭尸体的时间，你曾分析过他的行动，再综合证人们之言，证明距杀人时间很近。”
“是的……但，若是他下手，敲门后，等对方出来，这中间最少也要三十秒。而且，这其中没有处理掉凶器的时间。另外，他的衣服上也没有血渍。”
“不，我的问题正好相反，亦即是，他行动的时间未免太短！”
“太短？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们这样经验丰富的人，应该一眼即判断是他杀，立即采取冷静且适当的行动。但像陈宗文那样的人，最初应该呆怔住，不确定罗克俭是否已死，而会设法想救助，结果衣服沾上血迹。这样，岂不是更自然？否则，也该吓得全身虚脱，甚至当场晕倒……”
刘权似也有些愕然：“你的意思是，陈宗文已经预料到那里有尸体？”
“还有一点是汽车的问题，在受到如此强烈冲击时，一般人会跑步去告诉警卫或夜间巡逻的伪警才对。现场虽距大门有相当的距离，但是距夜间巡逻岗哨只有五十米左右。”
“这么说，陈宗文的行动是为掩护杀手？”刘权脸色开始泛红。
这时，外面有电话铃响了，是找刘权的。
刘权接听过电话，回到办公室对威仔说：“调查陈宗文车子的探长，发现了第一宗事件当天的加油站开立的收据，就赶去该加油站调查，证明当时车内有一女性共乘。”
“是李梅吗？”
“好像是。我立刻去找她！”
可是，刘权下手迟了。因为，威仔想到的，山本宪藏也想到了。同时，他还比刘权先收到了关于李梅和陈宗文同现一车的报告，并已经让日本宪兵把李梅带到宪兵队。
在宪兵队的审讯室，山本对匆匆赶来的刘权说：“我亲自见她。”
李梅已有多次应付日本人的讯问经验，到现在已不觉得有何刺激感，但是这次的传讯，意义多少有些不一样……
“应该没有破绽才对……没必要担心……”李梅暗暗告诉自己。
因为即使是日本人，应该也不可能拿到其证物了……
披肩已以很巧妙的方法处理掉。化装用的衬衫在当晚就已剪开，一部分当抹布使用。水壶则打破，半夜里丢进相距几条街之外的垃圾桶内。华丽图案的衬衫是在百货公司特卖处购买的，同样之物有很多，没必要处理掉。至于眼镜，也遭到和水壶同样的命运……
“有劳你了……有点事情问你，所以……”
山本的问话从前几次的话题开始，包括和罗克俭的关系，与陈宗文的关系，研究所内部情况等等，李梅甚至感到厌烦了。
“对了，你和陈宗文约好在‘马淑列碰面，好像迟到很久？”山本还是以同样的口气问。
李梅忽然紧张了。“是的……我很早就出门，没想到反而糟糕，由于时间尚早，途中顺路去了别的地方……”
“怎么说？”
“我浏览商店的橱窗，四处逛着，等到想起约会之事时，已经超过时间……”
“原来是这样。那么，你听说‘马淑列发生杀人命案时，没想到可能是陈宗文遇害吗？”
“完全没有……我只以为是流氓或小混混打架，彼此追杀。”
“陈宗文从来不担心他会被什么人所杀吗？从他的态度里，不能看出来吗？”
“他应该不至于被恨到遭杀害的程度。难道……他被杀害和罗克俭先生遇害事件有某种关联……”
“关于罗克俭遇害之事……那天晚上，你没在什么地方和陈宗文碰面吗？”
李梅心想：终于来了，但她并未特别感到震惊。
“我们曾经碰过面。应该是八点左右吧！我们偶然在街上相遇。”
“然后呢？”
“我邀他说，我想去看电影，要不要一起去，他表示今晚有事，拒绝了，不过，他开车送我到电影院附近。我还记得途中曾到加油站加油。”
“这件事你以前为何没说？”
“我以为和事件无关。”
“八点过后去看电影，不会太晚了？”
“那是两部片子一起放映，看第二部片子正好来得及。第一部片子我已看过，何况，只看最后一场，应该可以打折……”
山本满脸困惑地开始问其他问题时，李梅确信自己已大获全胜。虽然山本继续讯问，但她的不安感已完全消失。
就算山本和日本宪兵仍未放弃对自己的怀疑，但只凭这点，还是无能为力！
人赃俱获
又过了几天。四处访查的日本特务和探长们几乎都是空手而回，調查陷入僵局。
不管是日本人山本，还是中共地下组织的卧底刘权，都在从各种角度进行重新检讨，推定第一宗事件的杀人方法：
刘权夜间前往工厂，将假设予以实地测试。若利用共犯，借光线明暗和车辆角度，可以很轻易地蒙骗过警卫们的视线。证实这点之后，刘权对李梅的怀疑更加重了。
第二宗事件就没有这样容易了。唯一的线索是：“马淑列”的一位女侍者曾见到一位女侍者，以为是新来的。不过，该女侍者也并非在近处见到，而是见到走在走道上的女侍者背影，所以不足成为证据。
山本和刘权不约而同下结论：理论上，杀手化装成女侍者的可能性极大！
但关键是不管如何，都缺乏李梅下手之证据。这种事其他任何人皆能做到。只凭一张与事件无直接关系的加油站收据和咖啡店的女侍者不明确证言，任何人都无法确认是李梅杀死罗克俭和陈宗文……
山本因为迟迟不能破案，被上司骂得狗血淋头，情急之下，他对上司建议：“宁可杀错一千，不可放过一人。干脆，把李梅抓起来杀了……”
山本的建议立刻被上司否定。随着太平洋战事的发展，让日军急需要那种杀伤力很大的化学毒剂武器支持。现在毒剂的研发到了关键时刻，而最权威的李怀树教授，即李梅的父亲被罗克俭毒死了。目前研究所里有能力完成毒剂研发的三个人，罗克俭和陈宗文也死了，只剩下李梅一人。如果能确认李梅并没杀罗克俭，那还可以通过各种手段，威逼李梅接手继续进行研发。但如果错杀了李梅，再从日本国内或其他地方找人接手研究，这会花上好长一段时间，会大大拖慢研发的进度。
所以，上司再次向山本宪藏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必须尽快破案。
第二宗命案发生迄今已过一星期。不管是日本宪兵队的山本，还是地下党刘权的调查都完全碰壁了。
这天，天色接近黄昏，威仔放学后背着书包赶去戏班，他约好刘权和司徒娟，想再一次从头分析案情。
走到伪维持会附近，却见那边围着一大帮市民，闹哄哄的。出什么事了？威仔走过去，只见维持会门口摆放着一堆衣物，有记者在拍照，围观的市民更是一个个义愤填膺。
威仔看见一个伪警对刘权说了句什么，然后把手里一个包裹交给了刘权。
“刘叔，发生什么事啦？”
刘权看看四周，悄声骂了句：“看‘维持会这帮汉奸做了什么破事！他们以慈善的名义要市民捐衣捐物，却把这些市民的捐物暗中分赃、销售，真是太没有人性了。”
“这些都是证物？”
“因为维持会内有人揭发，刚才有记者带着市民冲进伪维持会里面，正好遇上他们在和收购商讲价，结果人赃俱获，还拍了照。现在这些脏物都摆在维持会门口示众。
“日本人为了平息民愤，要我们介入，山本还说必要时可象征性抓几个人。这些都是我们搜查时扣押的赃物，只有这一件较难处置。”刘权摇了摇手上的包裹：“这是在维持会办公室内未拆封的包裹……大概是我们搜查前不久才收到的。若是平常人，一定会以为是善心人士匿名捐赠……”
说着，刘权从包裹内拿出女用衣服及一件披肩。
“这件披肩有点脏污，但却是顶多穿过一两次的新品，而且商标被撕下，以此看来，似是赃物。但同一包裹的其他物件又都是旧货，也有商标……这样的组合很奇妙，对吧？刚才那个警察觉得有点蹊跷，所以才送到我这里……”
“让我看看。”威仔被激起兴趣，拿起披肩。忽然，他情不自禁喃喃自语：“这渍痕是什么？难道……是血渍？”
刘权说：“不错，确实是血渍……”
“女装披肩、血渍，刘叔，你们那鉴证科不是有我们的人吗？何不在不惊动日本人的情况下，悄悄送去鉴定一下？或许……”威仔猛咽一口气，脑海中掠过一种奇妙、漠然的预感。
他再次开口时，语气转为坚决：“说不定能够因此解开永昌药厂命案的秘密……”
“天哪，威仔，还是你的贼脑子转得快……”
早找到你们就好了
李梅觉得全身的血液逆流，全身如触电般、无法自制地颤抖不已。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李梅家里的茶几上放着那件披肩！
从后窗爬上来的刘权此时正站在李梅面前，缓缓说道：“这披肩边上的血渍和罗克俭的血型完全一致，披肩内侧附着的血渍则和你的血型一致。还有，包裹纸上采集的指纹。”
“这不是我的疏忽！”李梅疯狂般地叫出声。脑中，似有某种东西崩塌了，发出巨大声响。不知不觉间，泪水夺眶而出。“我成功了！我一点也不后悔！”
劉权一直凝视着她。他叹了一口气，“快跟我走吧，从后窗下去，门外有日本特务监视着呢！”
“你们是什么人？要带我到哪去？”李梅瞪起眼睛问。
“我们是中国共产党的地下情报员，先带你到我党的东江抗日根据地，然后再转去延安。中国的抗日战争和未来新中国建设，都非常需要你这样的化学人才。”
李梅松了一口气：“早找到你们就好了。”
于是，李梅在刘权的帮助下，攀着一条绳子从三层楼高的后窗滑到地下。这时，一个十五六岁叫威仔的少年和一位叫阿娟的漂亮女子迎了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