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海市社区治理共同体建设路径研究
2020-12-14王文倩黄栋张梦环
王文倩 黄栋 张梦环
摘要:为了建设社会治理共同体,构建基层社会治理新格局,珠海市开展了系列创新实践。在分析珠海市社区治理的现状和问题的基础上,从社会空间的理论视角出发,以营造社区社会空间为着眼点,探寻了从社区物理共同体向社会生活共同体转变路径,从四个方面提出对策建议,为丰富我国社区治理创新实践提供实践经验和理论启发。
关键词:社会空间;社区治理;珠海市
中图分类号:F29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9138-(2020) 11-0065-70
收稿日期:2020一10一09
社区作为国家治理和社会治理的复合型实体性载体,是社会治理的基本单元,是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基础组成部分,打造“人人有责、人人尽责、人人享有”的社区治理共同体成为社区建设新目标。除了物理意义上的居住共同体,根据滕尼斯的定义,社区同时是成员之间休戚与共、出人相友、守望相助的具有共同意识和情感的社会生活共同体。从居住共同体到生活共同体再到治理共同体,既展现了社区丰富的概念内涵,又对推进社区建设提供了方向。而推进社区治理共同体建设,需要更多的居民个体走出私域,参与社区生活,发挥公众治理效能。但是随着城镇化进程的加快与社会结构的分化,城市社区的居民异质性大大增强,社区意识和社区归属感严重缺失,居民群众参与社区治理的主动性、积极性与效能感十分有限。
珠海市作为改革开放前沿城市和广东省社会管理体制改革先行先试地区,在社区治理方面不断探索创新,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但是“对于很多居民而言,社区更多的是居住的共同体而非生活的共同体”。珠海作为移民城市外来人口众多,如何激发个体的社会性,实现从居住共同体到生活共同体的转变,更好地建设社区治理共同体成为现实难题。本文以珠海市作为典型案例,通过实地调研、深度访谈、文献查阅等方式获得大量经验材料,基于社会空间理论视角分析珠海市社区治理共同体建设的创新实践经验与不足,为提升治理共同体建设水平提出对策建议。
1社会空间理论与分析框架
在现代空间理论视角下,空间拥有了建制性的力量和能力。列斐伏尔首次明确提出空间是社会关系的产物,而并非仅限于社会关系演变的容器,空间被赋予了社会属性。同时,公共空间也是一种社会资本,是居民走出私域,进行交流与沟通的重要空间载体,是居民对话、协商公共议题解决,形成社区归属感和凝聚力的重要手段,在社区建设中发挥着重要社会功能。社区作为人类生活的家园,是地理空间和社会空间的统一,从社会空间分析的角度,可以将其统一称之为社区空间。如图l所示。
1.1社区共同体的空间内涵
按照空间的不同属性,可以将空间划分为“物质空间”“精神空间”和“社会空间”。在社区空间视角下,社区既是物理空间,又是承载了邻里互动、人际网络的生活空间;它不仅是行政管理的单元,也是蕴含了共同体意识、群体情感等的关系单元。
基于列斐伏尔的空间三元辩证法,空间是“表征空间”“空间表征”和“空间实践”三者构成的辩证统一体,而社区居住共同体是构建“表征空间”维度的共同体,社区治理共同体是“空间表征”维度的共同体,而社区生活共同体则是“空间实践”维度的共同体,分别反映了空间的物理、政治和社会属性。空间的不同属性必然会内嵌到社区的治理结构中,影响社区自治功能的发挥。而空间的不同属性和意义之间可以发生改变,“空间生产”就是指在各种力量和社会凶素作用下空间被改变而发生意义转变的过程。
社区物理空间承载着居民的生活和各种社会关系,“创生”着社区的“社会空间”及其“社会关系”,列斐夫尔称之为“社会空问生产”。社会空间的生产可以激发居民作为“社会存在物”和“政治存在物”的社会和政治属性,培育居民参与社区治理的社会基础,是促进社区“共建共治共享”,塑造社区治理共同体的关键。
1.2空问生产:营造社区治理共同体
社区营造的本质是从社区生活出发,集合各种社会力量与资源,通过社区中人的动员和行动,完成自组织、自治理和自发展的过程。在空间生产视角下,社区空间营造是社会空间生产的过程,依循自下而上的逻辑,以人的需要为出发点,调动居民参与积极性,共建美好家园。社区公共空间是居民日常交往与公共活动的场所,因此是空间生产主要的物质对象。社区营造的目的是将居住于一定地域空间范围内的人群聚合成富有认同感和内聚力的群体,共同体精神和意识是社区营造的主要追求目标,实践内涵是通过再造社区空间进而再造社会共同体,促进从社区居住共同体到社区治理共同体的转变。同时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网络空间成为人们交往互动重要的线上平台,由此拓展出社区网络空间。对于同一社区的居民而言,具有相同的身份标识,可以通过网络空间增加居民问的互动交流。
2珠海市社区治理共同体建设现状
2.1珠海市城乡社区概况
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珠海市人口迅速增加,因“发展机会”“城市生态”等特征增强了对外来人口的吸引力,截至2019年底,珠海市户籍人口133.84万人,常住人口214.61万人,共有24个镇街,下辖323个城乡社区。如图2所示。
珠海市各行政区的社区数量与类别差异显著,香洲区作为主城区,辖区内城市社区较为集中,外来人口比较多。据了解,该区户籍人口大概68万,常住人口110万。而斗门区仅有一个街道办事处,其他均为乡镇,以农村社区为主,且村与村之问的地理位置分布较为分散。横琴新区位于内地与澳门“人流、物流、资金流、信息流”交汇处,辖区内居民人口数量较少且身份多样。由于珠海市毗邻港澳,横琴新区和香洲区部分社区(如:小横琴社区、茂盛社区)港澳居民较为集巾,多样的居民需求,多样的价值趋向给传统的社区管理带来了压力。
2.2以点带面:创新基层治理新路径
2013年7月,珠海提出创建全国社会建设示范市的战略目标,此后,沿着法治思维和法制方法,珠海市在社区治理与建设方面进入“快车道”,基层公共服务设施不断完善,社区协商工作初有成效,居民自治水平不断提升,加强制度建设与组织建设,基层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的現代化水平显著提高二近年来,珠海市大力推进城乡社区建设工作,聚焦政府治理、社会组织、基层治理三大领域,通过培育社会治理创新项目,打造具有创新性、实效性、可复制推广、可持续发展的本土社会治理创新品牌。
2019年7月,珠海市印发《关于加强和完善城乡社区治理的实施方案》(下称《建设方案》)将 “建设富有友善的社区生活共同体”作为未来五年社区建设的发展曰标。在《建设方案》的指导下,珠海市民政局于2019年8月14日印发了《珠海市城乡社区治理示范点建设工作方案》,从各镇(街)选择至少2个城乡社区,从9大板块人手开展48个社区示范点建设工作,采川以点带而,逐步推广的工作思路开展社区建设工作。如表1所示。
2.3建设成效:探索打造和谐友善的社区生活共同体
近年来,珠海市充分发挥各级党组织在社会治理中的政治引领和统筹推动作用,加强顶层设计,突出珠海特色,抢抓粤港澳大湾区和港珠澳大桥通车的巨大机遇,逐步探索一条具有时代特征、区域特点、珠海特色的社区治理路径,打造和谐友善的社区生活共同体,在多个方面取得了显著成效。
社区公共空间不断拓展。近年来,珠海市不断推进社区公共空间建设,加大投入,拓展社区公共服务场地,以政府租赁、腾退自有物业、资源共享等方式,积极解决社区综合服务场地问题。目前,全市党群服务中心设施总面积超过18万平方米,每个社区建成了集办公、服务、活动和教育等功能于一体的党群服务中心。香洲区借鉴港澳街心公园建设经验,利用城市“边角闲置地块”大力推进社区公园建设,为居民增加户外健身运动空间,提供议事、交流、互助的公共生活平台,截至目前已建成社区公园131个,城乡社区的公共空间得到不断拓展。
社区文化生活不断丰富。珠海市以制定和完善自治章程、村规民约、居民公约等方式促进城乡社区形成公序良俗。目前,珠海市已有204个城乡社区完成了村规民约和居民公约的修订工作。同时,珠海市加强社区教育阵地建设,通过讲座培训、活动项目等形式培育社区文化,弘扬和传承中华优秀传统美德,促进形成与邻为善、以邻为伴、守望相助的社区氛围。
社区自治与协商不断完善。珠海市大力培育发展社区社会组织,深人推进“三社联动”,充分发挥社区平台作用、社会组织载体作用、社工骨干作用,形成“政府搭台一企业参与一社会组织承接一社工提供服务一居民受益”模式。分别选取城市和农村社区较多的区开展城乡社区协商试点,建立社区协商模式。目前全市共建立城市社区协商示范点60个,农村社区协商示范点24个,不断探索创新社区协商的流程与模式。
3存在问题:社区共同体意识不足
社区居民的共同体意识是建设社区治理共同体的前提,着力提升居民的社区共同体意识是珠海市创新社区治理的方向之一。而社会空间作为一种社会建构物,是特定社会关系的反映,空间实践(建构社会空间)是培育社区共同体意识的重要途径,也是实践从居住共同体到治理共同体转变的关键。从社区社会空间建设的角度,本文认为珠海市社区治理实践存在以下三个方面的问题。
3.1社区公共空间:人性化的空问场景感不足
首先,党群服务中心的教育服务功能不够凸显。部分没施场所被用作“两委”干部的办公用房,而服务性功能,如养老、教育、文娱等被放置在其他设施条件相对较差的场所。其次,公共服务项目的设置零散,缺乏整体性的空间设计,服务功能的融合性不足。在访谈中,市民政局有关人员表示:“服务项目多为各职能部门负责打造,部门之间缺乏统筹协调,‘各干各的活、各布各的点”。政府各职能部门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做文章,缺乏整体性思维,给居民群众呈现出来的便是碎片化的服务与彼此分割的空间场景,造成了各种资源的浪费,也降低了党群服务中心的凝聚力。最后,公共空间场地资源不足。珠海市社区综合服务设施面积达到2000平方米以上的社区仅12个,1000平方米以上的45个,53.3%的社区还未达到每百户居民不低于30平方米的服务设施面积标准。而且城市社区中老1日小区较多,缺少专门的社区用房,建筑物老旧且密集,难以整合出集中的场地用于打造社区公共空间。
3.2社区社会组织:发展质量不高,聚合居民作用有限
首先,社工培育机制和职业规划的欠缺使得专业社丁岗位开发力度不夠,社工待遇较低。其次,受限于经费来源渠道,基层购买服务能力弱,制约了社工机构的发展壮大。最后,由于部分社会组织自身运营能力有限,活动场地不足,多数社区面临社工流动性大、服务项目难以长期开展的局面。据统计,珠海市城乡社区近三年引入的社工中,仅有一半数量的社工能够在社区驻留一年以上时间。大量社丁的快速流失严重影响了社区服务项目的长效化、专业化发展,同时,由于缺乏对社工机构的统筹管理,珠海市社工分布不均衡、不合理,出现一个社区多家服务机构的情况,带来了资源的耗损和服务的碎片化。
3.3社区社会资本:社区空间与人的互动不足
珠海市城市社区居民结构复杂,语言、文化、生活方式存在差异,城市社区的异质性和居民问的信任程度不高。对于很多居民而言,社区空间逐渐沦为一种资本和符号的象征,空间与人的交互受限,社会空间受到挤压,因而居民参与社区治理的主动性很难被激发出来。珠海市民政工作人员表示:“参与主体单一且结构失衡是当前我市社区建设中存在的普遍问题”。对很多居民而言,“把参与社区服务看作是份外甚至是不得已的事情”。
4营造社区社会空间:社区共同体建设的空间转向
在社会空间理论视角下,应该更加重视社区物理空间存在的症结性问题,通过对居民都关心的社区公共空间作为营造对象,营造具有生活气息和场景感的公共空间,开发互联上线上空间,最大限度地培育社区公共性,增加居民的共同体身份认同,促进从居住到生活再到治理共同体的转变,真正实现共建共治共享。
4.1升级社区公共服务空间:营造生活场景感
公共空间建设在社区治理中可以促进居民的日常互动,塑造社区共同体,要更加重视社区公共空间建设,营造物理空间意义上具有生活场景的公共空间,让居民在物理空间体验中感受家园氛围,培育公共精神二成都市作为一座人文休闲气息浓厚的文化之城,将生活的场景感延伸到党群服务中心。成都市八里庄社区通过亲民化改造向市民“敞开大门”,没有了冷冰冰的办事柜台,取而代之的是一对一的开放式工位,像咖啡馆一样休闲温馨。再造社区公共空间是从“群众的需求”,从“人的感受”人手,以最直观的方式再造社区公共空间,营造居民熟悉的空间场景,从而拉近人与人之间的心理距离。由于空间资源的有限,做实社区党群服务中心,弱化行政色彩,强化公共服务,将其打造成集政治功能、服务功能、教育功能、资源整合功能于一体的党建阵地和为民服务主平台。加强各类资源整合利用,充分发挥“一室多用”的综合功能,集中体现养老、康复、教育、文化等各种服务功能,形成统一运行、互联互通、融合共享的服务体系,切实增强基层政府服务群众的能力和水平。
4.2重构老旧小区空间:重塑社区“失落空间”
空间营造首先要把握居民的空问需求,从人的角度去思考空间问题,才能最大限度的激发人民的参与热情,自治活力。社区公共空问是居民休闲娱乐、锻炼、聊天交往、开展文化活动的重要空间,也是居民开展群体性公共活动的最佳选择场所,进而也是居民横向参与网络建立的重要平台,能够增强社区内居民的互动,增强信息沟通,生产情感纽带,增强团体意识,促进社区的情感信任,进而增强社区的内聚力。但是珠海市部分老旧小区的公共设施老旧退化,公共空间逐渐衰变,不仅降低了居民的生活满意度更破坏了小区内人与人之间的互动窄间,社区公共交往缺乏并逐步带来了社区共同体精神的缺失,因此对老旧小区进行空间重构是关系到人民群众切身利益,能够实实在在改善居民生活空间的好事。因此,可以以老旧小区的空间重构为契机,广泛充分的征求小区居民的意见和想法,让居民代表们参与到空间重构的过程中来,和专家学者、政府有关部门共同开展空间行动。在这个过程巾,不仅居民能够主动参与进来,更在实践的过程中培育了公民参与社区治理的积极性,在共同营造社区家同氛围的过程中,让居民获得了参与感、满意度与获得感。可以通过对改造老旧公共空间,重塑居民的交往空间。
4.3打造社区“自空间”,激活居民共同的空间感知
统一规划的公共空间难以有效满足居民多元化的空问属性需求,因而出现了部分空间闲置与部分紧缺的矛盾。一方面可以开放空间促进空间要素的流动,另一方面也可以在政府有关部门的支持下激发社区居民的创意,打造社区“白空间”。对于现有的公共空间,可以通过增加公共空间的文化元素等方式,营造轻松的、愉快的、便捷的、开放的公共空问场所感,增进居民的互动交流,调动参与社区事务的主体性与积极性。
在珠海市横琴区的调研中,我们发现老年群体对于政府服务项目的接受度不高,可以尝试改变以往宣教的方式,转向体验式服务,营造让居民群众可以感知的空间氛围,引导居民参与项目体验,打造居民体验空间,逐步激活居民空间感知。
4.4建立社区网络空问,建立社区居民云联系
在互联网技术高度发展的当前,可在社区治理中融入“互联网+”的元素,不仅能实现社会自我调节,而且有助于实现多元治理主体的良性互动。可以通过微信公众号、智慧社区APP软件、客户端等互联网技术手段,营造社区网络空间,方便业主获取管理信息、参与社区治理。用“移动业委会”“掌上社区”等形式,搭建起基层政府部门、物业公司与业主良性互动的“云上互动平台”。同时,在大力推动社区联动工作的同时,可以开发“互联网+服务”社区项目,通过互联网大数据分析等技术的应用,为社区居民提供更加精准高效的服务,切实增强群众的获得感。通过举办线上活动,更要搭建人人可参与的议事平台,使居民获得了知情权、参与权、表达权和监督权,从而扩大社会力量发挥作用的自治空间,使社区自治的功能逐步得到回归。
推动居民参与是构建社区治理共同体、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社区治理格局的重要內容,在空间维度下,通过居民参与下的社区物理空间的营造和互联网空间的拓展,重构社区社会空间,着力建没社区生活空间共同体。在社区空间治理实践中培育居民的共同体精神,在共建共治共享的过程中共同打造美好家园,建设社区治理共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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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王文倩,华中科技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硕士研究生。
黄栋,华中科技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
张梦环,华中科技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