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夫妻战疫日记：那舍生忘死奔赴的天使盟约

罗正伟

徐瑜和刘煜亮是一对医疗专家伉俪。他们曾是重庆陆军军医大学的博士同学，毕业后分别进了陆军军医大学第二附属医院和重庆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夫妻俩都成为副教授级专家。

2020年1月24日，除夕，徐瑜首先乘军机随陆军军医大学第一批医疗队紧急驰援武汉，先在武汉市金银潭医院负责重症病房，随后这朵“战地玫瑰”又转战火神山医院，担任ICU医疗组副组长;刘煜亮作为重庆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医疗队队长，随后进驻湖北省孝感市。他们分享经验，成了抗疫前线一对“硬核”夫妻……

舍生忘死：夫妻相约奔赴一线

2020年1月23日晚饭后，徐瑜正在检查儿子的寒假作业，丈夫刘煜亮对她说：“老婆，我今天向医院领导递交了援鄂申请，儿子就交给你了。”

徐瑜心里一怔！随后，她大声说道：“抗疫大战，你休想让一个军人当逃兵！”

现年38岁的徐瑜是重庆人，是家里的独生女。她上高一那年，电视剧《红十字方队》热播，飒爽英姿的女教官成了她的偶像。

2000年，徐瑜以优异成绩考上南方医科大学（原广州第一军医大学）。2009年，徐瑜在重庆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军医大学读博时，认识了同班的刘煜亮。刘煜亮比徐瑜大两岁，出生在内蒙古呼伦贝尔大草原，长得高大帅气。徐瑜不太爱讲话，上课时坐在最前面，两人座位离得远。博士同学一年多，刘煜亮暗中倾慕徐瑜飒爽的英姿和学习上的拼劲，鼓起勇气追求她。两人相爱了。

博士毕业后，徐瑜进了陆军军医大学第二附属医院，刘煜亮进了重庆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2010年，两人结婚。2013年，儿子豆豆出生。

夫妻俩都是工作狂。经过几年的打拼，两人都成为各自医院呼吸内科专家、副教授。此时，他们的儿子豆豆7岁，已上小学一年级，十分活泼可爱。

徐瑜觉得作为军医，自己一定要上抗疫前线！

1月24日早上，徐瑜给科室主任打电话报名。

中午12点，徐瑜接到部队通知，下午五点半到医院集结。她给丈夫打电话，告诉他自己马上要出发，奔赴一线。刘煜亮接到电话，匆匆赶回，徐瑜见他满脸关切，说：“我是医生，知道怎样保护自己。你也要做好准备，我在武汉等你。”

前线疫情凶险，一切都是未知，可是身为军人，徐瑜不想让丈夫看到她内心的柔软。她对刘煜亮说：“我开车去医院集结，你用车怎么办？”刘煜亮明白徐瑜的心思，说：“我和儿子送你。”

刘煜亮走进卧室唤醒正睡午觉的豆豆，随后在微信群里发了条消息：“徐瑜今天就出发，我也随时会出发，一会儿我把豆豆送到奶奶那儿去。”

刘煜亮开车送徐瑜去医院集结，徐瑜带着儿子坐在后排，豆豆不停地叮嘱妈妈：“你们出差回来，要好好陪我玩儿。”

陆军军医大学150名医护人员迅速集结，徐瑜成了其中的一员，当晚乘军机驰援武汉。飞机降落后，徐瑜见天河机场进出港关闭，机场一片漆黑，天又下起小雨，整座城市就像在冰凉的水雾里，大巴车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孤独疾行，看不到一个人。

在大巴车上，带队领导宣布徐瑜和同事进驻武汉市金银潭医院，要大家做好打硬仗打胜仗的准备。

除夕夜，刘煜亮哄豆豆睡下，倚窗望着武汉的方向，为妻子的安危担心，又不好打电话。夫妻俩曾约定：执行紧急任务，没有大事不要打电话。

徐瑜到达酒店，手机没电，她借同事的手机给丈夫发了条短信：“我已到达武汉驻地，一切安好。”

1月25日，大年初一，徐瑜和部队换驻到离金银潭较近的一家酒店，接受了院感培训。26日下午，陆军军医大学接管了金银潭医院综合楼4楼和5楼，徐瑜和同事进入了5楼重症病房。

当晚6点，徐瑜迎来第一个病人。她叫张静，双肺都白了，血氧饱和度也很低，呼吸困难，处于危重状态。徐瑜向她了解病史，张静边说边哭。

张静在华南海鲜市场工作，在照顾患病的公公婆婆后被传染，她老公和弟弟也被传染，公婆一周前去世，一家人只有在外地读大学的儿子得以幸免。

在徐瑜的安慰下，张静慢慢地平静下来。徐瑜给她输上高压氧，赶紧与专家组研讨救治方案。

1月26日，劉煜亮接到援鄂通知：重庆组派首批援鄂医疗队，刘煜亮和重庆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20名医护人员支援湖北省孝感市，刘煜亮任队长。

刘煜亮把豆豆送到父母家。登机时，他用微信给徐瑜发信息：“瑜儿，我已出发了。你在武汉重灾区金银潭，我在孝感，咱们夫妻并肩战斗，加油！”

1月26日晚，徐瑜和另外三位同事连续工作了12个小时，一共收治了35名病人。下班后，她回到酒店已经是凌晨3点，这才看到刘煜亮给她发的消息。

徐瑜忙给刘煜亮打电话，把自己这两天积累的抗疫经验及穿脱防护服的步骤和要领告诉了他。“老公，你要保护好自己。我要休息了，明天任务很重。”刘煜亮回了句：“你也要好好的，记得每天交流抗疫经验。”两人挂了电话，徐瑜一躺下就睡着了。

刘煜亮和同事正在赶往孝感的大巴上。他把妻子交代的事项和穿脱防护服的流程记了下来。

“硬核”伉俪：“抗疫日记”别样深情

刘煜亮和同事赶到孝感驻地，立即展开工作，一直忙到27日早上4点才睡下。早上6点半，刘煜亮就起床开展工作。

这天中午，刘煜亮在首篇“抗疫日记”中写道：

“大巴车上接到瑜儿的电话，她还在担心我，实际我更担心她。她在金银潭医院，最恼火的地方。她和我讲了很多注意事项，很多经验分享，还挺实用。昨晚忙到快4点了才睡觉，今天一直有点困。但必须抓紧把事情理顺，争取早点进病房。”

徐瑜每天要查房，研讨病人的治疗方案，同时安抚病人的情绪。她总结出了一套经验，有些病人一进医院又哭又闹，这类病人反而让人放心。反倒是一些看上去性格沉稳、不愿说话的病人，更让医生担心。这类病人要么病情不严重，要么就特别危急。在查房时，徐瑜就遇到一例，这是第二天转入金银潭医院的一位危重病人。他躺在病床上，不说话也不吃饭，一副完全放弃的样子。

徐瑜用成功救治的病例鼓励他，并联系到他的亲友为他加油鼓劲。这位病人慢慢开始说话了。徐瑜才知道对方是汉阳一所大学一位影像医学教授，他是在照顾患心脏病住院的妻子时被感染的。掌握了他的病情后，徐瑜随即和专家组对他进行了会诊，制订了治疗方案。这位教授上了呼吸机，加上营养液支持和抗病毒药物治疗，病情逐渐稳住了。

1月29日下午，刘煜亮和同事们一起写下了一份请愿书。根据抗疫指挥部的安排，刘煜亮和他的队友们进驻孝感东南医院轻症组，刘煜亮担任轻症一组和四组组长，同时还要承担孝感周边县区医院的巡诊重任。第一天查房时，刘煜亮就遇到了难题，防护物资还没有完全到位，不能达到二级防护的要求，门诊处还有大量病人需要逐一甄别。但患者等待查房，需要立即制订救治方案。

“我是队长，我先上！”刘煜亮冒着被感染的风险走进隔离病房，逐床询问病人，发现很多流程上存在不足，当即做出决定：危难时刻，党员先上，干部先上，男医生先上，高年资的先上！

当晚，他回到酒店挥笔写下：“我作为呼吸与危重症学科抗疫一线医务人员，决心为救治新冠肺炎患者奋不顾身，不胜不归！

如果在援鄂中感染了病毒，不幸牺牲，请将我的遗体捐出用于科学研究，尽早更精准地研制出防控疫苗及治疗药物，让更多的人平安幸福……”

孝感，是湖北省除武汉以外疫情最严重的城市之一，刘煜亮要深入孝感疫情最严重的汉川、大悟、孝昌、云梦、应城等区县，会诊患者，培训基层医务人员。徐瑜征得部队同意，在微信上把最新的治疗方案发给丈夫分享，刘煜亮工作中有什么难题和心得，也和她一起探讨。夫妻俩相互借鉴实战经验，一起战斗！

夫妻俩都很想儿子。1月30日，刘煜亮与儿子第一次视频，豆豆在视频里追问：“爸爸，虽然你和妈妈没有告诉我，但我知道你们去武汉打病毒怪兽了，豆豆听爷爷奶奶的话，爸爸、妈妈加油！”

2月2日，火神山医院正式交付使用，徐瑜隨即将转战火神山医院。为了穿脱防护服方便，2月3日，徐瑜让同事替她剪掉了心爱的长发，拍了几张照片。晚上下班后，她把照片发给了刘煜亮。

夫妻俩出征以来，第一次成功连线视频。视频里，刘煜亮见到妻子一头短发，人明显瘦了，脸上还有戴口罩留下的深深勒痕。他一阵心疼，问：“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

徐瑜说：“我明天就要转战火神山医院了，早点下班为明天出征做准备，长头发不利于感控。”她还劝刘煜亮：“你也把头发剃了吧，好戴头罩。”

刘煜亮叮嘱徐瑜要注意保护自己，多吃饭，注意休息。徐瑜敬了个军礼：“保证完成任务！”又迅速转移话题：“煜亮，你忘了你老婆是军人，我没那么娇气，一咬牙就过了。倒是担心头发剪短了，将来长到一半时难看，你不会介意我戴假发吧？”

刘煜亮最迷恋妻子的一头长发，曾对她说：一袭及腰长发，高挑的身材，一身戎装，简直美得不要不要的……如今这一头秀发不见了。他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用手揉了揉眼睛。徐瑜立马提醒他：“不要揉眼睛，小心感染。”

2月4日，陆军军医大学医疗队进驻火神山医院，徐瑜担任医疗队火神山ICU医疗组副组长。这天晚上，徐瑜和同事全副武装进入火神山医院ICU病房，病房里住满了危重病人。值班医生和护士得轮班守护，巡视每一个病人，看分析仪器上的各项数据，整个病房回响着仪器的警报声，每次警报响起就得去处理。就在徐瑜进驻的当晚，一位病人生命告急，因呼吸困难出现昏厥，徐瑜当机立断给病人进行气管插管，上了呼吸机。经过紧张的抢救，这个病人渡过了生命难关。

一次，ICU病房里进来了一个名叫陈洋的危重病人，他是一位药剂师。当时，他的肺已经全白了，血氧饱和度指数低于70，呼吸困难，是否应该马上气管插管，仍然需要仔细权衡;患者没有基础疾病，有创通气可能增加患者继发多重感染、脱机困难、血压下降等风险。

徐瑜与专家组立即会诊，仔细评估后，提出先上无创呼吸机密切观察。专家组确定了这套观察疗法的治疗方案，并使用联合抗病毒药物及集束化疗法。经过两天的治疗，陈洋度过了生命危险期。

抗疫战场：两地作战捷报频传

身处火神山抗疫主战场，徐瑜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儿子，豆豆轮流在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家住，开始时不习惯，每天都给妈妈打好几个电话或发视频。后来，豆豆竟然两三天都不打电话或不发视频了，只是偶尔会给妈妈发来他用拼音写的日记。

一天晚上视频时，徐瑜对刘煜亮说：“今天我收到儿子发来的日记了，豆豆在日记上写到他在电视上看到妈妈了，说妈妈好漂亮，他在电视上亲妈妈了……”说着，徐瑜忍不住哭了起来：“老公，咱们是军人，在抗疫战场上容不得儿女情长，咱们一起加油，争取早日战胜病魔，早点回去陪儿子和父母。”在视频里，刘煜亮郑重地点了点头。

还有两边的父母。刘煜亮的母亲有糖尿病，父亲有胃病;徐瑜父母年事已高，需要陪伴。国难当头，忠孝不能两全，夫妻俩只得在下班后跟父母视频一下，交代一下生活中的注意事项。

一次，徐瑜给母亲打电话，母亲告诉她，豆豆说怕影响妈妈工作不敢打电话，但他很想妈妈，梦里全是妈妈的影子。徐瑜为儿子的懂事掉了泪。

其实，豆豆能全力支持妈妈的工作，全是刘煜亮在背后做足了功课。他知道妻子在火神山危重病区工作，绝不能有丝毫的分神。刘煜亮就用写日记的方式与儿子互动。“豆豆：爸爸和妈妈都很好，你在家要听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话。老师要是安排了作业，要抓紧时间做。少吃肉，多吃青菜。少看电视，饭后要多走走。等爸爸妈妈把病毒打完了，带你出去玩儿，给你买枪……”

然后，刘煜亮再录制一段视频发给儿子。

渐渐地，两边老人也不再担心，他们觉得徐瑜和刘煜亮都是呼吸科专家，有能力战胜病毒，并保护好自己。母亲只是责怪徐瑜头发剪得还不够短。

妻子在最危险的前线，作为队长的刘煜亮也冲在抗疫第一线。刘煜亮在工作的同时，还得担负起保护团队安全的责任。

90后护士唐甜有点发烧，嗓子疼。刘煜亮吓了一跳，马上和罗护士长去看唐甜，经检查只是扁桃体发炎。刘煜亮时刻在内心告诫自己，这些90后的护士妹妹们很不容易，作为队长，他一定要把她们照顾好，把她们安全地带回去。

轻症组是第一道防线，甄别、预防病人交叉感染，都是一道道难题，刘煜亮還要随时去孝感周边县市医院巡诊，每天工作都排得满满的。

2月8日是元宵节，一家人却待在三个地方，无法团聚。刘煜亮在这天晚上的日记中写道：

“今天是元宵夜，不知道瑜儿她冷吗？半夜下班时，东南医院的邹院长送来了汤圆，这是我吃到的最好吃的汤圆，不知道瑜儿今晚吃上了汤圆没有……”

2月14日情人节。当晚，徐瑜加了通宵的夜班才回到酒店。她拿出手机，看到儿子发来的日记和照片，还有刘煜亮打来的五个未接电话。她给刘煜亮回了个电话，刘煜亮在电话里嘱咐她要保护好自己，这是夫妻俩每次通话的安全提醒，徐瑜随后收下了刘煜亮发的520红包。这是夫妻俩最最浪漫的礼物，徐瑜感动得掉下了眼泪。

2月20日，曾处于危重状态的陈洋痊愈出院，徐瑜与刘煜亮视频时，把这个成功的案例分享给他。刘煜亮告诉她，有一位血小板显著减低的患者，究竟是感染因素，还是血栓消耗或抗磷脂综合征等不好判断。这个病人血小板最低只有8000左右，随时可能出现脑出血、消化道出血等严重并发症。徐瑜听了，建议他尽快将病人转院，并告诉刘煜亮把两人的经验分享出去，救治更多的病人。

刘煜亮和他领导的医疗团队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累计收治747人，转出确诊病例498人，无一例死亡。随着疫情的控制，轻症患者越来越少，刘煜亮主动请缨，转战孝感市中心医院重症监护室。他和团队还撰写了《湖北孝感一线医生：疫区新冠肺炎患者解除隔离流程及后续防控建议》《“方舱医院”类似条件下，如何高效诊疗疑似新冠肺炎患者》等文章，为广大一线医务人员提供了宝贵的经验，对早期识别并预防轻症患者向重症转变，以及降低疫区危重症率、病死率具有重要的价值。

徐瑜所在的火神山医院也捷报频传，一些危重病人病情成功逆转，出院人数每日递增。

3月2日晚上8点，夫妻俩回到酒店，都收到了儿子豆豆画的打病毒怪兽的漫画。在漫画里，刘煜亮和徐瑜手持长枪盾牌，是无坚不摧的“战神”，与一群病毒鏖战，病毒尸横遍野。

刘煜亮和徐瑜开心地笑了。夫妻俩约定抗疫凯旋时，一定要好好地陪陪儿子和父母，给他讲抗疫中的英雄故事，再美美地睡一周好觉。

（因为涉及隐私，文中患者均为化名。）

编辑/胡 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