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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让“美丽”成为伤害

2020-12-14

东方企业家 2020年12期
关键词:外貌美的美丽

前不久,说唱歌手GAI(周延)在某档综艺节目中自曝打了瘦脸针,反遭妻子王斯然的吐槽,一时间“打了瘦脸针的GAI”登上微博热搜榜。话题讨论间,除了调侃GAI是“一枚精致男生”“做了也看不出效果”之外,还有网友表示:“看不懂,现在连男人都那么在意脸了?”看似简单的一句话,暗藏着两大固有的性别偏见:一是“真男人”不必在意外表;二是只有女性才在意外表。

然而,“真男人”们真的不在意外表吗?虽然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男性求美的需求被边缘化,片面地把“糙”等同于“男子汉气概”,追求干净、整洁者甚至会被嘲笑为“娘娘腔”,但随着社会的开放,一些固有的性别偏见正逐步被打破, 男性求美的消费力正在崛起。《新氧2019医美行业白皮书》指出,中国男性医美消费者比例接近10%,也就是说,每10个客户中有1位男性,男性的平均客单价是女性的2.75倍。这部分人群通常有着稳定的工作和较高的收入,目标感和消费能力强是其主要特征,他们在医美项目选择上相较于女性用户也更加注重项目功能性,最受欢迎的项目分别是植发、牙齿矫正、祛眼袋等。

如果说,男性被忽略的求美需求正在被正视,那么长期处在“男性凝视”之下的女性,则在医美的大潮中再一次被裹挾。年轻的女性希望自己更漂亮,漂亮的女性希望自己更年轻……“年轻”“美貌”被理所当然地视为对当今社会女性的要求。无数女性或主动或被动地开始踏上对外貌和身材的焦虑之路。

而相比“不美”,“老”似乎更加不可饶恕。“老女人”的门槛从40岁、35岁、30岁一度提到了25岁甚至20岁。“25岁皮肤状态就下滑了”已经成了许多医美机构的宣传语。“感觉我刚工作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衰老了,应该保养了。”小薇坦言道。

让我们把目光放回让医美陡然升温的《浪姐》,作为一档标榜宣传“30+女性”成熟之美的节目,乍看之下“30”的硬性划分初衷不坏,但根深蒂固的歧视仍在,“30+”的隐喻也是对“女性过了30就老了”的默认。“三十而立”是孔子对于自己在30岁时所处状态的自我评价,后人往往将其视为该年龄阶段的理想生活标准,只是这种说法是在古人平均寿命不过50岁的语境下提出的。如今以30岁为一道槛,不仅缩短了女性青春的保质期,也放大了中国30+现代女性的危机感。

难怪有人责难说,《浪姐》是一场打着“女性主义”旗帜,实则可以让观众洞悉当代熟龄女性核心焦虑的社会学观察样本。“展现了女性作为凝视客体时的自我规训、展现了她们面对‘自我实现与‘相夫教子的女性归宿时的纠结与挣扎、展现了她们面对婚恋的焦虑与自怜。”

“冻龄”“不老”“身材”“少女感”,“浪姐”们靠着这些营销关键词一夜翻红,而这些媒体时刻夸赞的“女神”却让她们的同胞不能衰老,也不敢衰老。既然挺着大肚腩的徐峥可以公然评价身材凹凸有致的宁静“胖”,那你就不难理解为什么1995年出生的女团偶像虞书欣居然已经做起了抗衰医美。

“我的医生告诉我,你在哪一岁做热玛吉,你的青春就能永葆哪一岁。” 面对外界的疑惑,她这样解释自己的决心。乍一听这理由颇为“反智”,但“不能丑也不能老”就是实实在在扣在女性头顶的魔咒。一些女性主义者认为,美容整形行业的发展是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和父权制度男性掌权对女性的一种变相式身体控制的压迫方式,女性是寄生于男性的观赏和凝望的躯壳,没有自我立场的受害者。

最早的“流水线整容”似乎验证了这个观点,2000年代,韩国人造美女金喜善横空出世,之后一些韩国女明星争先恐后地以她为“模板”改造自己的容貌,到了2010年代,“网红脸”也仍是换汤不换药。

美国社会学家查尔斯·霍顿·库利认为,他人对自己的评价认识、态度等等是对自我反映的一面镜子,这也是著名的“镜中我”理论,人们在与他人的社会互动当中形成自我的评价,通过镜子中的我去认识和把握自己。一位心理医生在对整容人群所做的专项研究中也表示:“有一些是完美主义者,过分关注外貌细节,他们站在镜子前,看到的和别人不一样,他们只会注意很少被人注意到的眉间的皱纹、法令纹的褶皱……尤其是年轻女性,在很小的时候就有了长皱纹的担忧。我对整容没什么偏见,只要满足合适时机、合适场合、合适人选,但目前这一切有点失控了。”

当然,也有人认为选择用医美改变自己并不完全是为了取悦男性。比如阿羽就认为医美是让自己处于更好、更健康的状态:“我身边的女性做医美不是为了去取悦男性或者是因为社会的男性凝视,而是为了自己。现在社会对于外貌还是存在偏见,更好的外貌可以给自己带来自信心,也会给客户留下更好的印象,有助于事业的发展。另外一些比如发痘痘或者有疤痕或者是像我自己有雀斑等因素的,也是为了更好的皮肤护理,这个就跟维持健康是一样的,谁都希望自己有健康的皮肤,有更好的状态来面对生活的各种挑战。”

在她看来,女性通过医美对自我身体的积极规训和改善,是女性利用有限的身体资本进行自我赋权、成为社会上的能动者,继而努力与男性保持平等地位的工具。

然而在大众文化研究以及女性文学研究学者戴锦华教授看来,自由和权利不可能用钱买到。在最近的一次采访中,她表示:“围绕着流行文化、社会时尚话题中的女性的主体表述或女性声音的强化,后者无疑联系着(某些)女性群体的消费力、购买力的直线上升。她们的消费能力和潜能,为她们赢得了或提高了在文化市场上的谈判资格。那没钱的女性呢?正在使劲打工挣生活物资,攒钱买奶粉、尿布。”

“女性地位提高的说法具有谎言性,它把偏远山区的农妇排除在女性范畴之外。同时,这个社会依然还在对高社会地位的女性进行污名化,大龄剩女、女博士、女领导,这些词汇被赋予了年老色衰、冰冷残酷、尖酸刻薄等含义。社会对女性化的男性也大加斥责,也就是娘炮、娘娘腔,不接受男性表现出阴柔气质。面对这些矛盾的事实,我很难做出女性地位提高的论断。我相信,资本牟利、追求利润最大化的本性,令其从不恪守任何‘主义,包括性别本质主义;我同时也相信,自由和权利不可能用钱买到。” 她这样说。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容颜不老、青春常驻,是人类不变的追求。早在先秦时期,古人便流行以淘米水除垢美白;公元前40年,埃及艳后为了保持肌肤细腻涂抹鸡蛋清……而今,科技的进步足以改变或先天或后天的外表缺憾,经济的发展挖掘了人们更多的消费需求,收入的提升则给予了人们更高的消费能力。正如日本学者、《下流社会》作者三浦展在《第四消费时代》一书中指出的那样,“消费的根本意义,在于如何度过更充实的人生”,因而人们不仅要穿戴显眼的品牌LOGO、“做行走的广告牌”,更要通过消费追求“身份和归属”。在这种情况下,“颜”(即外貌)就成了最外在和直观的身份象征之一。

当人们争先恐后地涌入医美,名人效应是一部分,当你感觉名人、富人以及那些出现在杂志上年轻又漂亮的脸似乎都在打针,甚至明星都开始乐于承认自己的微整,再看看直播平台上那些靠脸换打赏的漂亮主播以及一朝嫁给男明星和富商的锥子脸网红,当才貌双全被写成“财貌双全”,当周遭的人与事都在向你暗示医美约等于阶级跃迁的捷径,有谁能不受诱惑?做不做医美,似乎已经成了一些人哈姆雷特“TO BE OR NOT TO BE”式的抉择。而一旦尝过医美带来的甜头,打开了“魔盒”的你又是否能做到不沉溺其中?财与貌之间的那团绳结,或许任谁也无法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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