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危机与终身教育：影响、启示与展望

史 枫 沈欣忆

（北京教育科学研究院，北京，100036）

新冠肺炎疫情是一场全球性重大危机，是人类社会的重大灾难，是当今世界的重大挑战。疫情对中国、对全球、对世界格局产生着深远影响，对经济、社会、文化、生活乃至生存有着多种叠加的深刻影响。教育也不例外，因为疫情，学校关闭、学生居家、教学远程，所受影响前所未有。从终身教育的视角和维度，考量疫情带来的影响和挑战，谋求重大危机之下的发展之策，对整体教育的变革与发展亦具时代价值。

一、多维度审视终身教育

（一）纵向与横向视角的终身教育

完善体系和建构大教育。纵向视角的终身教育是社会个体终其一生所接受的教育的总和，是一个人“从摇篮到坟墓”的教育。就全球而言终身教育的提出已有半个多世纪，在我国也有四十多年，但理念的普及任务依然最为关键，因为至少一半以上的成人还没有树立终身教育或终身学习理念。我国国民教育体系比较健全，但终身教育体系的构建还有很远的路要走。横向视角的终身教育是大教育，涵盖了学校教育、家庭教育、社会教育和企业教育，是对正规教育、非正规教育、非正式教育的所有囊括。总之，没有大教育观就没有终身教育。

（二）面向及涵盖

终身教育是全民教育、全纳教育。终身教育面向社会的每一个人，未成年人、成年人和老年人，城市人和农村人，健全人和残疾人，以及边缘人群和弱势群体，等等。面向全民的终身教育是教育公平的重要指向，并且终身教育需要持续加大向农村、老年、残疾人、社会弱势群体倾斜的力度。终身教育在内容的涵盖上是最为丰富的，除了德智体美劳，还包括越来越受到关注的生命教育、健康教育、生活技能教育、生态文明教育、科普教育，此次疫情的突如其来和全球蔓延，使得人们尤其重视了健康教育、生态文明教育等。

（三）终身教育的载体回归

家庭、社区和企业。终身教育的首要载体是学校，包括中小学、职业院校、成人高校和普通大学等，各级各类学校除了人才培养的基本功能之外，还应敞开校门对外开放，面向更多人群发挥终身教育功能。目前为止，各类学校尤其大学的终身教育功能发挥空间还很大。在终身教育体系构建中，家庭、社区和企业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终身教育需要依托于家庭、社区和企业，并且实践层面上终身教育更多借助家庭教育、社区教育和企业教育得以实现，尤其对于成年人群体，社区教育和企业教育是终身教育的落地所在。随着社会转型和人群对社区的融入，社区教育将愈发重要并受到关注，而企业向来是关键性的教育主体，尤其对于在职人力资源的持续开发具有重大价值。

二、疫情对终身教育影响深远

疫情对教育的影响举世瞩目，首当其冲的是绝大多数学校关闭，现场教学迫不得已被网上课堂和在线学习替代。世界银行5月份发布的数据显示，全球85%的学生因为疫情影响和学校关闭只能呆在家里。疫情不仅影响学校教育，对家庭教育、社区教育等也产生了连带影响。此外，疫情深度影响了全球经济、社会交往、社会心理和文化，对教育系统产生间接的深刻影响，使得终身教育的方向与模式发生改变。

（一）疫情对终身教育的直接影响

1.疫情促使终身教育与学习的形态改变。此次疫情导致学校大面积停课，而在线教育、空中课堂、网络学习发挥了作用，助力实现“停课不停学”。随着信息技术、移动互联和人工智能的快速发展，信息化与教育教学不断融合，信息技术在教育教学中的应用持续深化，而这次疫情就像一个催化剂、强心针，使得在线教育如火如荼开展起来。我们有理由相信，疫情结束以后，在线教育和线上学习不会衰减。信息技术能使终身教育和学习更加便利和易于实现，人们对不断发展的信息技术的学习本身就是终身教育的一部分。在终身学习社会，教师必须首先成为终身学习的领先者，由于疫情而加强的在线教育对很多教师构成挑战，教师持续提升教育技术并熟练运用教育信息化成为一个重要命题。

2.面对疫情家庭教育和学习发挥重要价值。因为疫情的突如其来，居家学习变得普遍，基于家庭的教育和学习虽然是迫不得已的替代模式，但着实凸显了家庭教育在终身教育体系中的重要位置。随着终身学习时代的持续深化，家庭教育将越来越受到重视，疫情强化了家庭的教育功能，但纯粹倾斜于知识学习则未免有失偏颇，家庭应在价值观教育、养成教育、如何做人、爱的教育等方面发挥更多独到价值。

3.终身教育的内容和指向呈现新的动向。疫情的发生带给整个世界太多思考，包括对于生态的保护，对于人与自然关系的处理，对于生命的珍重，对于健康的关切，对于人的全面发展，对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等等，投射到教育领域和终身教育的使命，不难预测，未来一个时期，整个社会必将强化生态文明教育的发展，必将更加重视生命教育和健康教育，必将加强联合国十七个可持续发展目标（SDG）的落地，推动可持续发展教育深入发展。

（二）疫情对终身教育的间接影响

1.经济大衰退影响政府对终身教育的投入。世界银行在6月发布的《全球经济展望》显示：新冠肺炎疫情对全球造成了巨大冲击，导致许多国家陷入深度衰退，预计2020年全球GDP将收缩5.2%，为几十年来程度最深的衰退。中国抗击疫情取得举世成就，疫情对经济的冲击依然巨大，2020的经济发展不再设定GDP增长目标，这是前所未有的。经济大衰退导致财政收入断崖式下降，必然影响到对各级各类教育的投入。以继续教育、社区教育、老年教育为代表的终身教育受到的影响更大，因为这一类教育的刚性需求弱于基础教育和普通高等教育等。

2.前所未有的失业将强化终身教育的增进型功能。疫情带来的失业极其严重。美国官方公布的6月失业率是13.3%，虽然已经非常之高但数据还被质疑不实；疫情控制得力的韩国，经季节调整后的5月份失业率为4.5%，是2010年以来的最高水平；我国国家统计局发布的3月份全国城镇调查失业率为5.9%，亦反映出疫情导致的失业非常惊人。终身教育的基本功能是持续提升国民素质，在大面积失业背景之下，终身教育的经济功能，尤其人力资源开发功能将被强化，职业培训、在职训练将受到更多重视，消费型、娱乐型的社区教育、老年教育可能走向边缘化。

三、疫情带给终身教育的主要启示

（一）疫情中的种种现象引发对终身教育与学习的反思

随着疫情的全球蔓延，文化的差异与碰撞，科学常识与背离，不同治理与冲突，自由的边界与公德，让人眼花缭乱，反转演绎如同电影大片，同样反映出针对成人的终身教育的不足乃至缺失。比如，作为呼吸道传染病的疫情已经大面积暴发，瑞典还有不少人在争论要不要戴口罩，戴口罩有没有用，公民的基本科学素养哪里去了？再比如在英国，有人散布谣言说新冠病毒是5G信号传播的，竟然真的有人相信，而且点火烧毁5G基站，这种反智行为从哪里来，有没有教育的缺位或偏差？

（二）坚定不移推动大教育，以行动落地大学习观

现在社会需要大教育，没有大教育观就没有终身教育。我们在谈论教育话题的时候开始更多提及了学习，有关学习的概念提法蜂拥而至，比如 “混合学习”“泛在学习”“移动学习”“深度学习”等。对应于大教育观，就有大学习观，而大学习观就是超越基于书本、超越基于纸笔、超越基于课堂、超越基于知识和超越时空局限的学习。2013年首届国际学习型城市大会发布的《建设学习型城市北京宣言》特别倡导了“激发家庭和社区学习活力”“促进工作场所学习”。新冠肺炎疫情的发生，使得不同场所的学习更加凸显其价值，而且学校之外的学习行为越来越普遍。我们正在进入终身学习时代，在社会遇到重大危机的关口，其重要价值不言而喻。

（三）“后疫情时代”终身教育与学习大有所为

在线教育、空中课堂、云端讨论、网络互动在疫情期间发挥了前所未有的作用，教育和学习得以多方面拓展，学习方式呈现多元变化，可以预见，由于信息技术的支持和学习理念的转变，疫情之后终身教育将迎来新的发展格局。同时，终身教育的参与力量将不断扩大，尤其大学作为终身教育的积极供给方将有更多作为，社会机构也是如此。还有，在抗击疫情过程中，社区发挥了有目共睹的重要作用，社区教育通过提升居民的公共精神和志愿精神，积极参与和有机融入社区治理创新，彰显了终身教育的多元社会功能。

四、终身教育的未来展望

（一）重构与再生

未来一个时期，对于终身教育发展，机遇与挑战并存，挑战可能更为严峻。疫情之后，经济需要重振，社会需要回归，终身教育的经济功能将被置于重要位置，尤其职业培训、技能提升、在职教育等。此外，健康教育、生命教育、生态文明教育等将发展为终身教育的重要内容，终身教育机构要抢抓机遇，包括把握推动热度持续提升的中医养生和中医文化。还有，随着老龄化趋势的不断加深，老年教育和乐龄学习的需求逐年增加，老年人力资源开发将成为终身教育的重要增长极。终身教育在局部区域，在阶段发展上也许会遇到不被重视、支持不力的困难，长远看必然是阔步向前，因为它代表了发展的方向。

（二）跨界与融合

终身教育作为大教育，其发展更不能没有跨界。终身教育机构要善于跨界，同区域内的人社、文旅、民政、发改、环保、卫健、妇联、文明办、老龄委等多个部门建立联系，发挥优势，协同合作，从而做到局面越来越开，格局越来越大。当今时代也是一个融合的时代，在教育领域常见的是校企合作、产教融合，终身教育因为涵盖宽广，面向对象丰富多元，可以在产教融合、城教融合等多个层面做好融合发展的大文章。“城教融合”最先在北京提出，其内涵就是教育和城市发展的方方面面全方位深度融合，尤其跟城市的产业、文化、社会、生态发展的融合，本质是推动学习型城市高水平深度发展。

（三）治理与创新

终身教育源于学习根在教育，其理念和实践的探索成果又反过来推动教育系统的综合变革。十九届四中全会提出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教育的治理发展是其中一个重要命题。终身教育和学习在许多国家上升为一种战略，终身教育的发展将持续推动整个教育向灵活、开放、人本、便利、弹性、融合的方向前进。终身教育发展到一定阶段，融入和促进社会治理优化的功能就愈发显现，此次疫情中社区教育、社会教育的表现和作用即为一个验证。就终身教育自身而言，机制建设和法制化进程则越来越迫切。未来一个时期，终身教育将充分利用信息技术和人工智能、移动互联和万物互联，在发展路径、发展格局、多元介入、协同机制、融合创新上渐入佳境，更上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