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地和吴英在祖国统一及地方治理方面的贡献比较
2020-12-12叶茂樟
叶茂樟
(泉州经贸学院 地方文化研究中心,福建 泉州 362000)
李光地(1642-1718),字晋卿,号厚庵,别号榕村, 福建安溪人, 清康熙年间著名的政治家和思想家,在朝为官达48 年,先后担任翰林院编修、侍读学士、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翰林院掌院学士兼礼部侍郎、通政司通政使、兵部右侍郎、工部侍郎、直隶巡抚、吏部尚书兼直隶巡抚、文渊阁大学士等职,为扫平割据、统一祖国、革除弊政、澄清吏治、治理水患和繁荣文化等做出了重要贡献。 吴英(1637-1712),字为高,号愧能,世居福建晋江大浯塘,后入籍莆田定庄。吴英为一代爱国名将,他戎马一生,转战南北,所到之处,体恤民情,造福一方,历授浙江左营游击、处州副总兵、同安总兵、兴化总兵、平台水师副将、四川提督、福建陆路提督、福建水师提督等职,因作战英勇,康熙帝赐“作万人敌”匾额,并加授“威略将军”封号以褒其威能。 李光地和吴英同为闽人,一文一武,年岁相近,又为姻亲,他们一生的主要活动时间大致与清初康熙一朝相终始, 在清初祖国统一大业和地方治理方面做出了巨大贡献,这里试作对比分析。
一、维护祖国统一的爱国情怀
(一)平息“三藩之乱”
清朝初年,明朝降将吴三桂、耿精忠、尚可喜等人因镇压农民起义和扫除明王朝残余势力有功被分封为王,随着势力的强大,他们不再甘愿接受中央政府的节制。 康熙十二年(1673 年)十一月,平西王吴三桂在云南率先发难;翌年,靖南王耿精忠据福州反清,分兵进攻江西、安徽、浙江和广东等地,又招台湾郑经发兵取沿海郡县为声援。 康熙十五年(1676年),定南王尚之信在广东反清。 “三藩之乱”战火一时燃遍大半个中国,严重影响到清王朝的统治。
靖南王耿精忠叛于福州之时, 李光地正以翰林院编修充会试同考官身份乞假回乡省亲。当时,迫于逆贼淫威,“泉州府、安溪县皆为伪官,将闽绅进士以上者无不驱而为伪官”[1](10卷210),而“李某堪称王佐,如不出,天下事未可知,必为大王之害”[1](15卷304)。 因此, 耿精忠和郑成功之子郑经均遣人到安溪招揽李光地。李光地不得已到福州见耿精忠,行前即嘱家人谎报父疾,故到福州两天后便告假回乡,并迅即奉父匿于山谷间。虽身处荒野,李光地并没有忘记为国谋划平叛大计。 经深思熟虑,康熙十四年(1675 年)五月,李光地向清廷密疏“破贼机宜”,略谓:“今耿逆方悉力于仙霞关,郑贼亦并命于漳、潮之界,独汀州一道与赣州接壤之处,防备极疏。 ”因而建议“因贼之疏,选精兵万余人诈为入广之兵,由赣达汀,“则贼将不战自溃”,此即“所谓避实击虚、迅霆不及掩耳之类也”[2](17)。 李光地置疏于蜡丸中,遣仆间道赴京,通过内阁学士富鸿基上达。 圣祖见疏大喜,命兵部录疏,付领兵大臣参照。 但福建前线形势已经发生新的变化——因郑经声言借漳、泉二府之地,“精忠难之,于是耿、郑交恶”。郑经遂径自出兵,夺取泉、漳、兴、邵、汀诸府。 为对付郑经, 耿精忠于康熙十五年(1676年)六月从浙、赣等地调兵南下。清军趁机出击,攻破仙霞关,直取浦城、建宁、延平,耿精忠乞降。 李光地所献破敌之策,虽未实行,但其矢志报国的行为却得到朝廷的充分肯定,亲王上荐疏:“光地蹇遭贼乱,颠沛不渝,矢志为国,始终不肯从逆……应予表扬。”[3](262卷256)康熙十六年(1677 年),康熙帝下令“著于额外升为侍读学士”。
康熙二年(1663 年),吴英任守备,随提督王进功率兵攻打郑经,攻克铜山城,获授浙江提标都司。康熙十三年(1674 年),耿精忠部将曾养性率军攻打浙江,清军总兵祖弘勋在温州反叛策应,分路进犯宁波、绍兴,浙东形势危急。 吴英随从提督塞白理进行狙击,取得重大胜利。 康熙十四年(1675 年),曾养性、祖弘勋率领十余万大军进犯台州。吴英向塞白理提督提出应对策略,以修毛坪山路为名,暗中派兵抄小路从仙居袭击敌人。敌军盘踞在黄岩半山岭顽抗。“英偕游击曾承等冒矢石前进”,斩杀多名敌将,收复了黄岩,又率军收复太平、乐清等县。 吴英迁升中军参将。 康熙十五年(1676 年),贝子傅拉塔率清军抵温州城外,拟收复温州。曾养性率兵丁数万分五路夜袭清军大营。 面对敌人的夜袭,吴英建议“令诸军弃营据险”,并自告奋勇率五百将士“抄伏敌后”,占据大洋山,阻其要道,与敌展开殊死之战,“身中数创”,直至黎明时分援军到达。 此次战斗,“斩获无数”。 紧接着又“遂贼至温州城下”,虽“铳伤马颠”,依然是奋起战斗,“刃十馀人”,“夺贼马以战”。 傅拉塔赞扬他“以一身当数万众”[4]。经过这次战役,耿氏精锐殆尽。九月,康亲王杰书率大军进入福建,耿精忠投降。 吴英在平定耿精忠叛乱的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 于康熙十七年(1678 年)升任副总兵官。 值得一提的是,七年之后,吴英擢四川提督镇蜀,在其任内,又“破吴三桂余党杨善、师九经等,散其众”,使“三藩之乱”再无死灰复燃之机。
(二)稳定东南沿海局势
康熙前期,以蔡寅为首的“白头军”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干着烧杀抢掠勾当,一直活跃于闽南地区。 康熙十七年(1678 年),“同安贼蔡寅结众万余,以白巾为号,掠安溪。 光地募乡勇百余人扼守,绝其粮道,贼解去”。 几乎与此同时,郑经部将刘国轩“陷海澄、漳平、同安、惠安诸县,进逼泉州,断万安、江东二桥,南北援绝”。 面对危在旦夕的泉州局势,“光地遣使赴拉哈达军告急,值江水涨,道阻,乃导军自漳平、安溪小道入。光地从父率乡勇度石珠岭,芟荆棘,架浮桥以济。光地出迎,具牛酒犒军。又使弟光垤、光垠以乡兵千度白鸽岭, 迎巡抚吴兴祚军於永春”[3](262卷256)。 同年八月,福建巡抚吴兴祚、宁海将军拉哈达南北合师,泉州解围,闽南诸县皆复。十一月,拉哈达上疏为李光地请功,康熙帝再次褒奖李光地“矢志灭贼,实心为国,深为可嘉”[2](17),命从优授为内阁学士。
刘国轩攻陷海澄、围困泉州期间,吴英率部随康亲王驰援进剿。郑军切断洛阳桥以阻援军之后,吴英自上游陈三坝渡江,以奇兵插敌背后,并造浮桥接应主力,前后夹攻,解泉州之围,以战功迁福建督标军副将。后进军漳州,连克十九寨,收复海澄。康熙十八年(1679 年),又击败刘国轩的反扑。 同年秋,升任同安总官兵。 康熙十九年(1680 年),偕宁海将军拉哈达率舟师配合大军攻克金门、厦门。 至此,清政府完全掌控包括闽海诸岛在内的八闽全境。
其时,正值清政府“禁海迁界”,加上连年灾荒,百姓流离失所,聊无生计。 李光地极力反对,认为如今海贼,势微力弱,不过如陆地之贼,只是偶然盗窃罢了,而“闽、广小民,以捕鱼为生,一行禁止,民便失业”,“当年迁海、禁海,使百万无辜室庐田产,荡然不存,饥寒流离而死者,不可胜数”。 他一针见血地指出:“目下法禁,何尝不具,而不肯奉法者,官也,非民也。 如今但讲求任用好人,一切疏节活目,便自然利及百姓矣。 ”[1](27卷316)身为同安总兵的吴英恳请福建总督姚启圣,“许民出海采捕”, 得到姚启圣的默许,使福建沿海居民“全活百万”。
(三)统一台湾
台湾问题是清政府的一块心病。 “三藩之乱”平定后,大陆基本统一,中央集权进一步加强,清政府军事实力大为增强, 而台湾郑氏政权经过六年的战争,军事、经济力量显著削弱,统治集团内部矛盾重重,危机四伏。 康熙帝把统一台湾提上了议事日程,李光地和吴英同样为之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
康熙二十年(1681 年)正月,占据台湾的郑经死去, 子克塽嗣位。 康熙帝认为收复台湾的时机已成熟,命令福建督抚及满汉将领“务期剿抚并用,底定海疆”, 但是朝中大臣多畏首畏尾,“言海可平者,百无一焉”。福建方面,总督姚启圣、提督万正色及宁海将军拉哈达也纷纷上疏,认为台湾不可攻。由于福建将官的反对,康熙帝对出兵台湾之事犹豫不决。七月中,康熙帝与诸臣议事毕,独留李光地和明珠再议。康熙帝问曰:“海贼可招安否? ”李光地力言不可,理由为“彼恃海上风涛之险,一闻招安,他便说不削发、不登岸、不称臣、不纳贡,约为兄弟之国。岂有国家如此盛大,肯与为兄弟之理? ”康熙帝问:“然则此时可用兵否? ”李光地断然答道:“闻郑经死,其军师陈永华亦死,此其时……但向日满洲兵不习水战,上船便晕,却去不得。 必须南兵习于舟楫,知其形势,乃可用。 ”康熙帝问:“汝胸中有相识人可任为将者否? ”[1](12卷242)并“敦问再三”。李光地考虑数日,审慎推荐前任水师提督施琅,认为“他全家被海上杀,是世仇,其心可保也;又熟悉海上情形,亦无有过之者,又其人还有些谋略,不是一勇之夫。又海上所畏,惟此一人。用之则其气先夺矣”[1](11卷227)。当月二十八日,康熙帝任命施琅为福建水师提督, 加太子少保衔, 前往福建。 令其“到日,即与将军、总督、巡抚、提督商酌,克期统领舟师,进取澎湖、台湾”。 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五月,姚启圣和户科给事中孙蕙以“恐船入大洋损兵辱国”为由,奏请缓攻台湾。 李光地在康熙帝面前再次保荐施琅,“海上惟凭风信,可进则进,可止则止。 提督施琅谙于水师,料必无虞”[1](11卷227)。 终于促使康熙力排众议,复授施琅福建水师提督。李光地也以内阁学士的身份亲临福建参与收复台湾事宜。
施琅出任福建水师提督后, 非常重视将领的选拔。 鉴于吴英在平定耿精忠之乱和稳定东南沿海局势中所显示出的非凡的军事才干, 施琅对他十分赞赏。 康熙二十一年(1682 年)三月,施琅在《密陈专征疏》中向朝廷举荐了八位高级将领,首位就是吴英,称:“同安总兵官臣吴英,智勇兼优,竭忠自许,可以为臣之副,尤望恩嘉奖励。”[5](60)对此,吴英曾回忆道:“壬戌年,提督施(琅)公与总督姚(启圣)公,意气不和,题请专征,游移一载。 时施公亲到同安,请予同征。 予见督提不和,未敢许允。 癸亥三月,施公咨姚公,欲予弹压厦门,进退可以接应。予奉令统兵到厦,施公会予曰:‘进攻澎台,非公不可。 ’再三固恳。 予曰:‘公若倾心降气,与姚公和衷,求其许我同征,破台俱在我也。 ’施公曰:‘既荷许诺,大事济矣。 ’”[6](60)施琅求贤若渴的心情清晰可见。
康熙二十二年(1683 年),吴英调任兴化总兵,施琅特意请旨调取吴英率兴化官兵同征。 在进攻澎湖中, 吴英积极献计献策:“依我愚见, 明早收船八罩,申明赏罚之令,将不向前将领尽行捆绑,欲以军法从事,待我会各镇保领,令各立军令状,将功赎罪。我战船四百馀号,只挑选大船四五十只,馀船尽令在后架梁,将各船精锐官兵尽行挑出……若挑定官兵,船只无多,各船篷上,俱书姓名,各镇领头当先,众将不敢不进,不患此贼不破也。 ”[6](60)吴英不仅参与决策,面对刘国轩率重兵把守的澎湖还一马当先,身先士卒,“郑氏势盛,前军被围,英单船拔出之。 翼日进攻,杀其先锋,烧其船。英所乘船忽为潮水冲着石上,敌船火烈将及。副将詹六奇驾小舟挽英避再三,英以众军在船,义不独存,坚却之。 船忽浮起,士气益厉,战弥力;郑氏大败,毁其船百九十余艘,歼其官将三百余员,杀溺兵五万计”(《福建通志》)。 以至施琅也赞叹道:“此行赖公大展智略,三日登舟,一月成功,扫除数十年海外之巨寇, 不世之勋也。 ”(《福建通志》)澎湖大捷后,台湾不战而下,清政府最终完成了统一大业。
二、为官一方政绩显著
李光地自康熙十一年(1672 年)九月担任翰林院编修开始,在朝为官达48 年之久,除了维护国家统一,在革除弊政、澄清吏治、治理水患和繁荣文化等方面亦做出重要贡献。施琅平定台湾后,很快率水师主力离台,“遂将台湾地方交吴英总统把守”。吴英驻台期间,“禁暴诘奸,市肆不扰”,“驻师数月,民不知兵,台人比之征西大帅”(据乾隆《台湾县志》)。 康熙二十四年(1685 年),吴英擢四川提督镇蜀。 康熙三十五年(1696 年),吴英从四川调回福建,任福建陆路提督,康熙三十七年(1698 年)改任水师提督,驻师厦门,直至去世。李光地与吴英,为官一方,政绩多多,然始终以民生为本。 所谓“英雄所见略同”,比较其地方治理方略,有诸多相同之处,或许是巧合,然更多的是一心为民的情怀。
(一)屯田减负
屯田制是历代统治者筹措军饷和税粮的一种方法。 清初,战事频繁,民众税赋严重,统一后,又因幅员辽阔,镇守压力大,民众负担并未得到减轻。 李光地和吴英体恤国家财政,提出了裁减兵员、实行屯田减负等变通方法。
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李光地向康熙帝提议,建立民兵,实行屯田制。 李光地认为,唐朝的府兵制固然不可能迅速恢复, 守卫边疆海防的专职军队也不可能撤到内地, 为了减轻国家财政负担而又保证内地社会的稳定, 最好的办法是建立民兵,“为宜参用民兵,给以半费,民兵既有田园庐落,又谙熟其俗情形势,有事鼓而用之,易效臂指,事已,散而归休,足以力农,如此,费之省者以百万计矣”。而对守卫边疆海防的专职军队, 则实行屯田制,“亦宜效古屯田之意,择在所余地,官予耕种。 数熟之后,量减其资粮。 唯无地者,乃予全给。 如此,费之省者又百万计矣! 夫兵贵精不贵多,今之兵,安然坐食,与游惰无异?”这样,既有利于减轻国家财政负担,又能使军人经常参加劳动而避免游惰之弊。 而对于节省下来的经费,李光地认为,可以给官员加薪,高薪养廉,“因而量加百官之俸,使足自给,一绝其需求之门,以枉其乱法干纪之路,则庶绩咸熙矣! ”[2](267)
康熙二十三年(1684 年)四月,清政府设置台湾府,首任台湾知府蒋毓英、台湾总兵官杨文魁先后到任。 次年三月,吴英奉旨入京,面陈治理台、澎措施,奏请分兵屯田,以补粮饷之不足,奏曰:“前议设水师赶缯双篷船百号, 不特岁修多费, 且恐多船停泊外洋,或起奸人觊觎之心。 请减十之八,留二十船分拨台湾、澎湖二处以传递文书。 台湾、澎湖经制官兵一万员名,前议以鹿皮、白糖通洋助饷,诚为善策。然恃货物交易以济兵食,不能如期给发,而且波涛可虞。臣见台湾民田水田颇好,俱系郑锦亲党及伪镇所占,不在民田之内。今有郑克塽所遗耕牛甚多。除澎湖二千官兵无田可耕,其防守台湾之八千官兵,以四千屯田,每兵水田三十亩、牛一头,令其耕种。 闲则操练,则兵有恒产,饷可省半矣。 ”[7](1097)
康熙谕示“下九卿、詹事、科道议,令督抚、提镇会同酌行”,但是吴英的建议并没有被采纳执行。 台湾总兵官杨文魁奏称:“田皆民业,夺为兵田万不可,况兵皆内地抽调,父母妻子隔海相望,谁肯举家渡海为屯乎? ”[8](506)得到康熙认同,“兵民欢呼载道”。 《台湾府志三种》收录杨文魁《台湾纪略碑文》记载:“原任兴化镇吴(吴英)条陈屯田、减船事宜,往返核覆,几经三载,终仍旧制。”其实,吴英所提出的兵屯不在民田之内,“俱系郑锦亲党及伪镇所占”,这对恢复台湾经济、减轻民众负担是有积极意义的。
(二)兴办书院
作为“理学名臣”,李光地的思想从小就打上了程朱理学的烙印。李光地在朝为官后,更是为弘扬朱子理学发挥书院的教育功能不遗余力。 他参访天下书院, 乐于为各地书院撰文、 题词。 康熙五十一年(1712 年),江西省上饶市信江钟灵书院重修,李光地应邀作《广信钟灵书院记》,盛赞书院的辉煌历史;康熙五十四年(1715 年),江西省上饶铅山县鹅湖书院重修,乞假回乡的李光地恰好路过,作《重修鹅湖书院记》,强调“书院之建,实与国家学校相为表里”;康熙五十二年(1713 年),江西上饶怀玉书院重修,李光地作《重修怀玉书院记》,称“为政者以新学校、育人材为先”;在福建尤溪南溪书院,李光地怀着对朱熹的景仰之情,“一再经此邑,登陴望文公山,洼突毕肖”,撰写了《南溪书院志序》,并题写匾额“斯文正鹄”;李光地还讲学于福建鳌峰书院,并就福建巡抚陈瑸之请, 推荐其弟子、 理学家蔡世远入主鳌峰书院,并作《留题鳌峰书院》一诗,对创办鳌峰书院的张伯行和现任巡抚陈瑸赞赏有加; 李光地晚年回乡期间,制定家规乡约,“期改陋习,以奉善政”,建议安溪县令曾之传扩建文昌祠为考亭书院,并作《安溪考亭书院记》; 推动泉州知府刘侃知主持重修泉州府学,撰写《重修泉州府学记》,盛赞泉州历代文章科名。在故乡安溪县湖头镇, 李光地命长子李钟伦建造榕村书屋,专供家乡学者读书、著述、讲学;康熙三十八年(1699 年),李光地又设义学,让更多的贫困子女有机会受到教育。在他的影响下,泉州各地纷纷设馆讲学, 培养人才。 除了大力扶持福建和江西的书院教育,李光地担任直隶巡抚期间,也在辖区创办书院、设立义学,取得良好的教育效果。据记载,“前后延孙勷、徐用锡等为之师,立为规条,务使整衣冠,谨颦笑,一正俗学之陋。 有间,则身临课之,诸生兼通五经者,以十数,独张南龄能诵十三经,中乙酉顺天乡试第一。 嗣后推行所属,凡通都大邑,皆以次修举焉。 ”[2](268)
李光地为书院教育所付出的种种努力, 固然有“迎合康熙的需要和好尚”之嫌,但是其为“学校之废为贤人君子所忧悯”的拳拳之心清晰可见。从这一点上说,李光地和书院的教化之功是显而易见的。以朱子过化的福建福州、泉州为例。历史上,福州、泉州均有“海滨邹鲁”之称。 据乾隆《福州府志·风俗》记载,福郡自宋以后,“风气进而益上,彬彬郁郁,衣冠文物之选,遂为东南一大都会”。 泉州也有“极之十室之间,必有书舍,读书之声相闻”教化兴隆的形象描绘。由于全国的许多书院都把理学思想作为办学指导思想,“书院成为广泛传播理学的最好载体, 理学通过书院教育为士人确立了成圣成贤的最高人格目标,从而主导了士人的思想倾向和社会风气, 其流风遗韵也绵延至今”[9]。
作为一名武将, 吴英在书院教育方面的成就或许不如李光地,但他同样热心文教事业。任兴化总兵时,吴英捐资重修兴(兴化)、泉(泉州)文庙;留镇台湾期间,又带头捐俸创办东安坊书院,开启了捐资助学之风气。时台湾县令王士俊亦捐资重修文庙,建立义学,延师课士。 至康熙四十八年(1709 年),台湾各地共创办书院九所。台湾文教事业的振兴,造就了一批台湾士子,“仅以台湾县为例, 康熙四十四年至五十一年间,共有文举人一名:王茂立(龙岩教谕)。 贡生十一名:陈圣彪(副榜)、许宗岱(代州州判)、胡琛(恩贡)、施玮(侯官训导)、陈文达(参与编修台湾、凤山县志)、颜我扬(归化训导)、林萃冈(兴化训导)、叶道坦(训导)、郭必捷(宁洋训导)、陈宗达(岁贡)、张缵绪(同安教谕)”[10](209)。 厦门玉屏书院(即今厦门五中校园内), 其旧址原为义学。 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吴英在明代义学旧址建文昌殿、萃文亭,后来户部郎中雅奇建集德堂和学舍,为士子课文场所,使玉屏书院成为厦门有记载以来最早的官办书院。
(三)结缘寺庙
闽南宗教文化源远流长,素有“佛国”之称。作为主政一方的地方官吏, 李光地和吴英有深厚的寺庙情结,闽南许多寺庙都留下了他们的踪迹,为传承宗教、民俗文化做出了积极的贡献。
位于李光地故乡安溪县湖头镇碧翠山麓的妙峰寺,据乾隆《安溪县志·寺观》记载,为李光地祖父李先春所建,李光地21 岁时读书于此,谱《太极通书相表里图》。后来,李光地曾以《妙峰山弱冠读书处今来屈指五十余年》赋诗纪念。同样坐落于湖头镇西南隅的泰山岩,始建于宋。 清乾隆《安溪县志·寺观》载:“宋绍兴四年,显应祖师坐化,建寺于此。 ”李光地与泰山岩寺主持锐锋和尚相交甚深, 锐锋和尚早年曾搭救遇劫的少年李光地,并对收复台湾有功,清康熙二十二年(1683 年),在朝为官的李光地返乡重建泰山岩,使之焕然一新。
李光地还为安溪县湖上乡的铜锣庙题写匾额“铜锣古地”。古匾讲述的是李光地少年遇劫,后来在铜锣八社28 猛士的救助下平安脱险之事。获救后的李家自此以后定期到铜锣庙叩拜酬谢,从不间断。28猛士破帽顶寨救李光地之事, 同样流传于安溪县桃舟乡吴山寺。 武功高强的湖头泰山寺锐锋和尚即原修行于此。 据载,73 岁高龄的李光地告假还乡,曾临吴山寺,作长歌一首并勒石为记,可惜此石今已无处可寻。此外,李光地还为保生大帝祖籍地安溪感德玉湖殿奉祀的灵医吴夲作《吴真人记论》;为安溪铁观音发源地之一的西坪镇松岩村代天府庙题写匾额“山高月明”;为永春县湖洋镇西峰寺《西峰法谱》作序。
吴英的出生与成长始终笼罩一种神化色彩,或许这个缘故,吴英一生急公好义,善举多多。 吴英留镇台湾期间,为安抚人心,稳定社会秩序,改建台湾东宁天妃宫,供奉天妃妈祖,促进两岸文化认同。 据首任台湾诸罗知县季麒光所作《募修天妃宫疏》:“东宁天妃宫者,经始于宁靖王之舍宅,而观成于吴总戎之鸠工也。 ” 吴英还捐资重修厦门的大观院和虎溪岩、晋江的南天禅寺、莆田的梅峰光孝寺等。
大观院位于厦门思明区将军祠40 号,原址位于将军祠37 号,原名福田院,始创于明武宗正德年间(1506 年—1521 年),明末被毁。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福建水师提督吴英重建,塑红面大观音菩萨圣像,并改称大观院。 后人为感念吴英将军的功德,遂建吴英祠以祀。至今大观院还奉有吴英将军的神像。
虎溪岩位于厦门万石岩西南侧,又名东林寺、玉屏寺,建于明代万历年间。 康熙四十年(1701 年),福建水师提督吴英捐资重修, 迎聘高僧元飞和尚主持营建,先后重建大雄殿、垂云楼、啸风亭、虎渡桥以及山门围墙、 登山石径等, 颇具规模。 康熙五十一年(1712 年)春,吴英游览该寺,吟咏《岁首游虎溪岩》诗一首,诗云:“杓斗回寅转一年,郊游改换旧山川。桃开嫩蕊含珠露, 柳发新枝舞翠烟。 岐海霞光瞻日近,鹭江风暖占春先。 虎溪形胜冲霄汉,砥柱东南半壁天。 ”全诗描绘了春意盎然的美景,抒发诗人誓死保卫祖国海疆安宁的崇高情怀。
南天禅寺位于晋江东石镇岱峰山南麓, 因崖刻石佛又称石佛寺,原建于南宋嘉定九年(1216 年),后时废时修。 康熙三十八年(1699 年),吴英捐资重修,改匾额为“南天禅寺”,并撰写《重兴南天禅寺碑》。碑文记载寺庙创建经过,“宋嘉定丙子一庵净师过此,夜见峭壁灿光三道,是山萃众之灵岳,遂募镌弥陀、 观音、 势至三尊, 建造殿宇, 因就石佛为号……”并就重修石佛寺,点明其中情缘,吴英曾经在避乱迷途的危急中,获一老叟指点,方能脱身,而老叟竟然是寺中僧佛,重修寺庙乃为报恩,藉此显示佛祖的灵应。
梅峰光孝寺位于莆田市城厢区,与广化寺、龟山寺、囊山寺并称为“莆田四大丛林”,为全国首批重点寺院。 始建于隋唐,前身为观音亭,后扩建为佛教庙宇。 因山上遍植梅树,北宋崇宁二年(1103 年),宋徽宗赐额“梅林佛国”,故称“梅峰寺”,翌年,又赐额“崇宁禅寺”。 绍兴七年(1137 年),宋高宗赐名“报恩光孝寺”。 康熙四十年(1701 年),吴英捐资修建大殿,九年后又重修山门。
三、结语:文臣与武将的典范
平息“三藩之乱”、稳定东南沿海局势、统一台湾之后,清初历史翻过国内战争的一页,揭开了康乾盛世的新篇章。李光地和吴英,年岁相近,一文一武,同为闽人,又为姻亲(吴英第九子应机为李光地叔父永州总兵李日火呈之婿),他们为维护祖国统一、社会稳定、经济发展和文化繁荣作出巨大贡献,得到当权统治者的高度赞誉。 康熙五十七年(1718 年)五月,李光地在京去世,正在热河行宫的康熙帝惊闻噩耗,深为“悯悼”,派遣皇五子允祺、内大臣公马尔赛等往奠茶酒, 赐银一千两, 命工部尚书徐元梦等护其丧归,又谕部臣曰:“李光地久在讲幄,简任纶扉,谨慎清勤,始终如一。 且学问渊博,研究经籍,讲求象数,虚心请益,知之最真无有如朕者,知朕亦无有过于光地者。”[3](262卷256)赐祭葬如典礼,谥曰“文贞”。雍正帝继位后,赠太子太傅,祀入贤良祠,追恤祭文赞“李光地学问优长,持身端恪”,“流芳竹帛,卓然一代之完人”。 吴英戎马倥偬五十多年,身经百战,战功卓著,颇得清廷赞赏。 康熙帝曾赐以“威略将军”封号、“作万人敌”匾额和“但使虎貔常赫濯,不教山海有烟尘”对联,以褒其能。 吴英去世后,康熙帝还在热河行宫御制七律诗赐,诗曰:“水陆封疆六十年,曾经百战驾轻舟。 蓬台远涉鲸鲲浪,岛屿平开峰火烟。 将老偏宜立壮志,宸襟每注施恩延。 波涛有作须先靖,黾勉防微截未然。 ”[4]并命诸王以下大学士、诸臣追念元功,满朝文武百官纷呈赞章。 历史上对于吴英在统一台湾进程中的重大作用和地位, 一直认为是仅次于施琅的。台湾府首部《台湾府志》卷九“人物·开拓勋臣”和康熙三十四年重修的《台湾府志》卷三“名宦·开拓勋臣”都把吴英列于施琅之后。
吴英比李光地年长五岁,早逝六年。李光地深知吴英的为人和才干,吴英去世后,特别为之作墓志铭(注: 实由李光地所荐拔的翰林院编修李绂所撰,由贵州学政、 莆田人林麟焻书, 刊于康熙五十三年(1714 年), 原为二方一合, 其一现存莆田市博物馆)。 墓志铭详细回顾了吴英的戎马一生,对吴英的军事指挥才能倍加赞赏:“自海逆负险,造乱四世,历六十年,所公与施侯合谋,七日而举之。”对吴英的勇猛推崇倍至:“初,贝子收兵,失公所在,大骇;既见公,喜且泣曰:‘以一身当数万众,战终夜不殆,神卫汝忠耶’。 ”对吴英的赫赫战功佩服至极:“闽之乱亟矣,莫甚于耿与郑。 耿之平也,公既力诸原。 海氛之靖,则施侯为之主,而公实赞之。盖公所至,以功业自显,而造功於闽为尤大。 ”[4]同时,称道吴英品质:“持身宽厚谨恪,居于家门不纵不苛,乡人久安焉。 待族姻、朋好有恩礼,虽勋高爵大,异于古名将怙侈骄暴者,故能以功名终。 ”李光地还为吴英的自传体著作《行间纪遇》 四卷本作序, 称颂吴英参与平台之后,“天子嘉悦公功,昼接殷优,赐赉重迭。 以东南既靖,俾帅于西。控驭巴峦,夷民帖服。既又以滨海重任,非公不可。水陆二阃,公历专之。恭遇山海清谧,九重以江淮氓庶为忧,间岁南巡,察视河务。公与南服制、抚朝觐行宫,恩礼便蕃,弥加于昔”。把吴英的历史功绩提到很高的地位:“盖历指三十余年间,名绩昭章,如古之登于册府图画者,不过数人,而吾闽水师提帅吴公,其一也。”“地披读终编,其成功于艰危,万死一生之状,足令观者惊愕悲喜。 而至于今日宠命始终,备极渥注,则又使人慨然于功名之际,而益知圣朝之盛德为难名。故公此述,不曰纪功,而曰纪遇。盖上以自幸千载之遭,而下以无忘当日群帅知待之雅,尤古人所谓劳谦君子,厚之至也。”[6](65)李光地和吴英可谓文臣与武将的典范,值得万民敬仰。将李光地和吴英作比较研究,不仅深化对清初历史文化的研究,也给转型时期的当今社会提供诸多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