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喜欢有点儿胆怯， 又过分渴望的时刻

Z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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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把自己推到一种充满担忧甚至是恐惧，却很渴望的境况里。最近一次是夏末的凌晨一点半，下单了一张去上海的火车票。

疫情开始后，我养成了能不出门就窝在家的习惯，太久没出门了，看到想逛的市集，当机立断想出门透透气。决定好大致路线，终于合上强撑的睡眼，却做了一整夜惊慌逃窜的噩梦。

这种感觉我陌生又熟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几乎每次独自出门前，我都会这样。如果是要坐飞机，那无论是几人行，我提前一周就会在梦里忐忑不安。

所有人都不相信，十几岁就敢一个人到处旅行的我，其实很胆小。我怕水，怕飞机，怕快捷酒店的镜子，还怕跟店主聊天，偏偏我喜欢的事物又都很小众。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在郑州探一家中古店，傍晚七点推开那扇狭小的店门，店里只有面无表情的店主和寥寥无几的瓷器，跟网上的吹捧大相径庭。我一边惊叹那些人的拍照技术，一边和店主说不上一句话，尴尬得惊天动地。

但古旧繁复的花色器具还是很漂亮的，我看完也很开心，而这次在上海，我计划里的全是穿梭于这样的店。

有时候我自己也想不明白，这些店主往往因为热爱才半开店半展览，喜欢vintage文化的我也算是和他们兴趣相投，但目光拥抱着那些琳琅物件时，为什么我天生自带的冷场尴尬气氛会油然而生。

那个高高的器具是做什么用的？这只狐狸士兵是真的标本制作成的吗？玻璃橱柜上挂着的一排排剑，是被谁握着驰骋于战场的？让我问出口需要好大的勇气啊！

以及，一个人旅行总归不够热闹，会有一些不够尽兴的时刻和漫长而陌生的夜路。

但那两天，我竟然过得超级开心，我终于还是小鸡仔一样支支吾吾问了店里的老爷爷好奇的问题，又在一个人的路上，冷静而清新地思考和感受，体会这份自在和害怕背后如我所愿的欣喜。

我觉得，是对旅程和外界的恐惧，加深了我获得后的幸福感，也让我更清楚地记住了那些雀跃，幸福被恐惧发酵，变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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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完美顺利的事物，我也更喜欢遇到一点儿坎坷的滋味。

小时候看《淘气包马小跳》，我对丁克舅舅喜欢马小跳那个嘴巴很大的老师，却压根儿没记住漂亮温柔的林老师这段故事印象很深。似乎生活里也是这样，人对有特点或是曲折的剧情更容易印象深刻。

比如我爬稻城的山，一路艰险惊吓，之后无论再爬哪座山，都会拍着心口重新回味一遍，但我是绝对不会再冒险挑战极限了，我喜欢在熟悉的领域慢慢爬楼，暗涩的情绪像一滴醋，只需要一滴。

所以我从来没拒绝过任何一个编辑的约稿，无论谁拿着什么样的要求来问我，我都会打样文存下来，说：“我努力试试。”

我写过悬疑、武侠，写过轻科幻和成熟的幻想文，做过策划和各种各样欢脱的、深刻的栏目，内容的年龄段从5岁跳跃到20岁，可能这些对别人来说轻而易举，但于我，每次都像爬一座小山。

在不知道天气如何、状态和心情如何，甚至有没有山路的时候，我只知道，我能跑，会跑，可以走路。

也挺不可思议的，多半写童话写治愈系小故事的我，反倒是写过的屈指可数的探案和武侠收获的转载与夸赞更多一点。现在再问自己，明明一本武侠小说都没看过，到底是怎么写出来的，我完全无解。

只记得是很想挑战一下就写了，写到结尾时有些忐忑，熬夜一遍遍修改的时候也很焦虑，怕努力白费，更害怕自己满意地呈现给别人，却不被认可。

我很少收样刊，但那一本留了下来，怎么看都很喜欢，并且让我想立刻尝试新的文风和类型，开始新的挑战。

这种要跃上一层楼的小害怕，实在是太美妙了。

[3]

有些时候，我也挺喜欢被害怕阻拦后的决然。

秋天换季加上恋物癖的个性，最近一直在收拾书房和卧室，扒拉出很多昂贵的鸡肋衣服和东西，有的吊牌没去，有的付完款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只想掐住自己使劲儿摇晃：“你是不是人傻钱多！”可惜只应验了后者。

也慢慢发现，最喜欢的全是那些因为价格和各种原因，犹豫又犹豫，三百六十五度考虑了九九八十一天后，选择买下的。

只有这样的时间跨度，才完整贯穿了我激动、冷静、心烦、一时兴起这些情绪化的过程。是我不敢买让我冷静下来，也在获得后更能毫无保留地热爱。

快节奏的时代里，我太容易被牵着鼻子走了，打折购买的物品、轻易获得的好处、家里人的溺爱……这些太过快乐的过程像一叶障目，即便恰到好处，也容易让人忘记要去珍惜。

我是连看电视剧都会犹豫的人，我不敢看太沉重深刻的内容。去年为了写栏目看《少年的你》，结果哭到崩溃，整颗心都被紧紧拧住，笼罩在黑暗里。今年打开《隐秘的角落》，关上，又打开，最后还是认真看完了。

我知道，轻松的甜剧只能让我笑一会儿，这些真实的人性与世间冷暖才让我更清新地思考、认知和了解这个世界。

从前我很烦我的胆怯给我带来的犹豫和谨小慎微，后来觉得，小胆怯是生活的宝藏，它的背后有无尽的惊喜。

生活是能量守恒的大房间，这儿被束缚，那边才能给你松绑，去迎接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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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糖吃多了也会蛀牙，开心或是疼痛太久会麻木，每个月我只把自己推进一次这样的环境，旅行一次，或是看一本沉痛的书，挑战一次新鲜的渴望。

有段时间特别流行逃离安全区的洗脑鸡汤，不是劝少年改变性格、从内敛内向到活泼展现自我，就是用各种俗套的成功案例，鼓励成年人跳槽、裸辞，从一个专业零基础跨越到另一个专业，我挺讨厌这些的。

每种性格都有它的好处，人生的选择更是风险极大，非要改变，也可以慢慢地小步走，或许这于那些劝人改变的“成功人士”来说，就像我从写校园故事跳跃到悬疑，但換了对象，就变成南方人在东北的冬天去破冰游泳。

我觉得最好的人生状态，就是保持清醒和冷静，也同时能拥有快乐的调剂，所以我最喜欢的，一直是那些有点胆怯，又过分渴望的时刻——有后退的安全，也有前进的冲劲儿。

编辑/广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