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视野下生态问题探析
2020-12-09李玉环李玉梅
李玉环 李玉梅
摘 要:生态危机是在人类文明进程中诸多矛盾激化的必然结果,它如高悬在世人頭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严重制约着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要从根本上解决生态危机必须进行人文关照,在哲学视域内从人类价值观角度深刻分析生态危机的产生原因以寻求解决之道。解决生态危机不仅需要科学技术,而且包含着强烈的道德诉求,需要人类理性和道德力量。
关键词:生态危机;科学;道德
人类在征服自然过程中,尽情展现着自己的独特智慧,推动着社会飞速发展和文明不断进步。但是这种对自然无限索取的文明发展图式在促进社会进步同时,始终无法解决经济发展与生态失衡的矛盾。因此,追思工业文明使我们葆有两种情怀:其一,我们为现代工业文明的重大成果而欢欣鼓舞。工业文明带来了物质的丰沛,并改变了人们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其二,我们为现代工业文明而忧心忡忡。当人们陶醉于高度丰饶的物质文明同时也在吞噬着自我酿造的苦果。生态灾难犹如希腊神话中打开了的潘多拉魔盒接踵而至。生态危机所引发的人类生存危机不是偶然发生的,它是在人类文明进程中诸多矛盾堆积激化的必然结果,是现代文明一个挥之不去、并随现代文明阳光普照而不断扩散的巨大阴影。
生态危机是指人类在处理人与自然关系时的非理性活动导致的生态系统结构与功能遭到破坏,生命维持系统瓦解,最终威胁到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全球性问题。在人类社会早期,由于生活方式和生产方式的限制,生态问题影响的范围与深度都较小。随着社会发展,尤其是工业革命以来,由于人类认识偏差和实践活动的失误,生态危机愈演愈烈,蔓延成全球问题。
生态危机如高悬在世人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严重制约着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人类将会杀害大地母亲,抑或将使她得到拯救?如果滥用日益增长的技术力量,人类将置大地母亲于死地;如果克服了那导致自然毁灭的放肆的贪欲,人类则能使她重返青春,而人类的贪欲正在使伟大母亲的生命之果—包括人类在内的一切生命造物付出代价。何去何从,这就是今天人类面临的斯芬克思之谜[1]。”生存还是毁灭?这个哈姆雷特式的困惑促使人类对生态危机展开深刻反思。
在西方,从理论上解释生态危机的主流范式把生态危机的主要原因归结为生产力发展、科技进步和人口等因素。但是,我们不要忘记这样一个重要事实:“在社会历史领域内进行活动的,全是具有意识的、经过思虑或凭激情行动的、追求某种目的人;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不是没有自觉的意图,没有预期的目的的[2]。”即人类的所有行为都是在一定观念和意识支配下完成的。人类秉持的思想观念,会直接影响对待自然的行为方式。要从根本上解决生态危机必须进行人文关照,在哲学视域内从人类价值观角度深刻分析生态危机的产生原因以寻求解决之道。
西方盛行的主客二分认知范式对于人类精神解放和把握客观世界具有重要作用。但是却以人与自然的分离和对立为前提,以人类征服自然、统治自然为价值取向。二元论世界观、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等思想观念根源于思辨的哲学思想,导致了事实与价值的对立、科学与道德的疏离,割裂了人与自然的有机联系。自它产生起就植下了生态危机爆发的思想祸根。
英国近代科学家、哲学家弗朗西斯·培根认为人类的力量与价值体现在征服、驾御自然上。他深信这种控制自然的力量深藏于知识之中,科学的作用在于运用正确的方法寻求知识。他的名言“人是自然的解释者”,意味着通过试验解剖自然、分析自然、解释自然,由此获得进一步控制自然的知识。因此,自然应当成为“奴婢”,应当受到审讯,科学家的任务就是把自然拉到“拷问台”上,通过严刑拷打逼迫她说出自己的秘密。笛卡尔和牛顿进一步发展了培根的这些思想。笛卡尔的心物二元论把自我意识作为真理的终极基础,严格区分心、物两实体,把心灵和肉体、精神和物质割裂开来。在他的主客二分哲学世界观中“所有精神都被有效地从自然中清除出去。外部的对象只由数量构成:广延、形状、运动及其量值。神秘的特性和性质只存在于心灵中,并不在物质对象本身中[3]。”他过分强调人的理性力量,并运用“我思故我在”的演绎推理方式,赋予自然以逻辑秩序,并把人置于中心支配地位,而忽视了人与自然的统一性,将它们绝对对立起来。他说:“借助实践哲学,我们就可以使自己成为自然的主人和统治者。”[4]在笛卡尔哲学和牛顿经典力学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机械自然观把世界看作是一架“被它之外的理智设计好”的没有目的、没有生命和精神的机器,并按还原论方法把它分割为各个部件,等待被识别、解剖和组合。机械自然观认为只要按照因果规律完全可以追溯到一切事物的终极原因,同样也可以对事物的未来发展做出精确计算和预言。对此,卡普拉一语道破:“经典科学是用笛卡儿的方法建立起来的,它把世界分解为一个个组成部分,并且根据因果关系来安排它们。这样,形成了一幅决定论的宇宙图示。这个图示是与把自然界比做一座钟表的想象密切联系在一起的。”[5]这样,这个世界图景被机械化了:自然世界被单向地理解为能被科学精确认识,并能被人类实践改造、甚至创造的对象。机械化图景的建构蕴含着自然界是外在于人并由人的意志所决定的思维范式,这种思维方式产生的直接后果是人类对自然的疯狂征服和掠夺。
人是自然主人和统治者的观念随着西方工业文明兴起而形成,并随着工业文明的发展不断丰富和深化,逐渐成为统治西方文明的主流思想,主宰了西方文化观念的方方面面。“培根—笛卡儿”思维模式已经深深地积淀到社会制度的各个领域和层面,模铸着一代又一代人的价值取向和行为模式。当工业文明成为现代世界一种普遍模式时,这些核心观念在世界范围内辐射,成为人们行动的标准和致思倾向。在这种哲学世界观浸润下的现代人类以整个世界主宰者的姿态肆意征服异己的自然,无限制地任贪欲膨胀,无止境地追求财富增长。
近代文明诞生的基础是以牛顿力学为蓝本的经典科学。科学物化释放出来的人类认识、改造世界的巨大能力使这座文明大厦辉煌夺目。随着科学体系的建立以及技术在社会实践中的成功应用,科学技术在处理人类自身与世界关系中表现出越来越大的威力。凭借这种日益强大的物质力量,人类把自然变成操纵与控制的对象。科学技术无所不能的神话,使人们坚信它是揭开宇宙神秘面纱无往不胜的力量,凭借科技理性人类可以征服自然,解决社会中的所有问题并实现人类无限的欲望。这就使得科技理性愈来愈受到人们的推崇乃至膜拜,于是有了追求科学对“所有现象终极说明”的“培根—笛卡儿理想”。这一理想意味着知识是号令自然的令牌,科学技术是向自然开战的利剑。随着这一信念的辐射、扩散,西方主流文化中科学主义话语极度膨胀。科学取代了上帝成为新的救世主,自然成为科学的婢女,沦为技术意志控制和攫取的对象,因而造成了近代以来人与自然的极端对立。
科学技术的工具性质,不可避免地使它产生双重效应。科学技术是一柄双刃剑,一方面,它增强了人类挑战自然的能力,极大地改变了世界面貌;另一方面,严重打乱了我们赖以生存的生态体系,是生态危机爆发的重要因素之—。本来,科学活动的初衷是为了人类自由与解放,谋求人类的幸福与发展。科技理性所固有的只关心目的实效性,而不追问意义、价值的局限性,使科学日益背离善良的意愿,而沦为迫害自然或制造祸端的工具,一步步地走向它出发点的对立面。但问题的关键是,科学技术本身并不会主动去破坏自然、毁坏地球,它会产生什么影响,服务于什么目的,并不是其本身所固有的,而取决于什么人怎样使用它。正如汤因比所言“科学不断发达究竟会带来怎样的结果,若用伦理上善恶的概念来说,就在于科学是被善用还是被恶用,科学造成的各种恶果,不能用科学本身来根治[6]。”
人类虽然掌握了科学技术这一探索自然的强大物质力量,却没有获得正确使用这种力量的道德智慧。所以科学技术异化的真正原因不在于它自身,而在于人类使用方式失当。我们不仅需要强大的物质力量,而且还需要更加强大的伦理精神;我们不仅需要掌握探索自然的知识和技术,而且更需要具备正确使用科学技术的大智慧。可见,相对于自然科学与技术进步,合理的制度和正确的价值观念更为重要。离开了价值层面思考,科技很难转化为现实的物质力量。只有在合理价值理念引导下,科技的应用才会沿着正确的方向前进。科学和人文作为现代人类社会文明的基础,相互渗透、不可分割,如鸟之双翼、车之两轮,是人类探索自然的“一双眼睛”。我们应该填平科学与价值二分的鸿沟,在它们之间保持一种必须的张力和平衡,通过二者的有机融合,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
生态问题犹如一面镜子,映照出现代社会的病态文明,同时也暴露了传统价值观念的局限。生态危机不仅需要科学技术来解决,而且包含着强烈的道德诉求,我们要对价值观和信仰进行深刻反思。生态危机是价值取向和意义选择问题,生态危机产生的根源不在于科学技术本身,而在于人类对自然态度的非合理性投射,实质上是人的自我价值危机。
我们不能因为科学技术异化带来的负面效应而否认它对生态环境的重要修复作用。离开科学技术,解决生态问题就会束手无策。然而仅仅依靠科学技术不仅是行不通的,而且是很危险的。科学技术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所以对于困境的摆脱,还应求助于人类理性和道德力量。惟有人类重新认识到道德的重要性,才能善用科学技术,才会尊重生命、善待自然。如果说科學技术是解决生态问题的“硬件”,那么,完善的法律与道德自律则是必不可少的“软件”。正如驾驭科学技术需要道德智慧一样,道德同样需要科技支撑。
参考文献:
[1] [英]阿诺德·汤因比,徐波,等.人类与大地母亲:一部叙事体世界历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529.
[2] 马克思,恩格斯.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3)[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243.
[3] [美]卡洛琳·麦茜特. 自然之死[M]. 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9:224-225.
[4] [法]笛卡尔. 探求真理的指导原则[M]. 北京:商务印书馆,1991:36.
[5] [美]弗·卡普拉. 转折点.[M]. 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9:60.
[6] [英]汤因比,[日]池田大作,荀春生,等译. 展望21世纪:汤因比与池田大作对话录[M].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97:37.
作者简介:李玉环(1972- ),女,汉族,河北保定人,副教授,硕士,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李玉梅(1969- ),女,汉族,河北保定人,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中国近现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