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缅甸语译配探索

◎王秀文

为弘扬中缅两国“胞波”情谊，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走出去，由广西广播电视台与缅甸国家广播电视台联合译制的电视剧《红楼梦》（1987版）缅甸语版于2019年8月12日在缅甸开播。《红楼梦》是继《西游记》之后在缅甸播出的又一部中国四大名著相关的影视作品，是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走出去的重要实践。笔者结合配音和剧本翻译实际工作经验写作此文。

一、剧本翻译

《红楼梦》剧本翻译参考了缅甸著名作家、诗人及翻译家妙丹丁先生的《红楼梦》缅甸语译本。妙丹丁先生翻译的《红楼梦》缅文译本获得了缅甸“国家文学翻译奖”，在缅甸文学界和翻译界有举足轻重的影响。为了符合缅甸语表达习惯，方便缅甸观众理解，《红楼梦》剧本翻译基本沿用妙丹丁先生的译著。

剧本翻译需要兼顾文化背景和电视画面，因此在沿用译著的同时，需要根据画面和剧中演员的口型长短进行修改。所以，同一事物会出现截然不同的两种翻译。比如，“海棠诗社”一词，妙丹丁先生把“海棠”翻译成了“绿色藤蔓植物”。剧本中的“海棠诗社”中的海棠也沿用了这一翻译。但是在第31集（小说87回）中，怡红院中枯死了一年多的海棠花在冬季开花。此处出现的海棠花有电视镜头，所以必须根据画面翻译。所以此处的“海棠”则翻译成“酸苹果树”。笔者认为，妙丹丁先生把“海棠诗社”中的海棠翻译成“绿色藤蔓植物”是为了赋予“海棠诗社”一丝神秘感和高贵感。据了解，古时候一些缅甸达官贵人会收集名贵的绿色藤蔓植物进行种植，因此妙丹丁先生翻译“海棠诗社”时用的是能给读者联想空间的“绿色藤蔓植物”，而不是过于直白和接地气的“酸苹果树”。再如，宝钗在介绍冷香丸时提到的“白牡丹”一词妙丹丁先生翻译成了“荷花”。其实缅甸语中关于“牡丹”一词的翻译是英语“peony”（牡丹）的音译。但是妙丹丁先生却用了缅甸人耳熟能详的“荷花”。荷花在缅甸佛教中占有重要地位，是圣洁的象征。笔者认为，妙丹丁先生用“荷花”替代“牡丹”是为了给冷香丸渲染佛教文化色彩，更贴近缅甸人民的生活，让缅甸人民在阅读的时候能找到文化归属感。

剧本翻译的角色名更追求接近发音。在妙丹丁先生的小说译著中宝玉的名字翻译为“paut yu”，发音为“bàoyù”；而剧本中的翻译为“paun yu”，发音更接近“bǎoyù”。小说译著中宝钗名字翻译为“paut ky”，发音为“bào jī”；而剧本中的翻译为“paun khyain”，虽然发音更接近“bǎo chāi”但失去了美感。缅甸语中“kyi”是缅甸人名中常用的字，有清澈、皎洁、喜爱、中意的意思，更符合宝钗的人设，刻画出宝钗性格的同时也为贾家长辈中意于她埋下伏笔。而单看“khyain”这一词的缅文意思是“胳肢窝、凹陷”，笔者认为剧本为了更接近中文发音而把“kyi”换成“khyain”是 舍本逐末，得不偿失。

二、配音演员的遴选

《红楼梦》电视剧的配音演员选用缅甸国家广播电视台的著名广播、电视主持人，配音经验丰富，声音辨识度高。配音演员的遴选经过了缅甸国家广播电视台初选，广西广播电视台复选两个过程。

其中宝玉的配音是最具挑战的。宝玉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然而要想在缅甸国家广播电视台找到同年龄的配音演员几乎不可能。因此制作方大胆地选用了缅甸著名主持人Thurein Lwin 为宝玉配音。当时Thurein Lwin 的年纪已经有39岁。他坦言，宝玉这个角色是他从事配音工作以来最具挑战的一个角色。配音初始阶段，Thurein Lwin经常控制不好声音，将宝玉饰演成为一个充满阳刚之气的成年男子。经过多次探索，他将自己的声音“女性化”处理，终于达到了作品的要求。

但是由于配音演员的声音辨识度过高，当一名配音演员分饰两角时，很容易被观众“识破”，影响配音效果和观赏性。因此，在配音过程中应尽可能选用擅长变声的配音演员。

三、配音演员的情感认同

为了让配音演员更好地了解《红楼梦》这部著作以及蕴含的情感和中国文化，广西广播电视台与缅甸国家广播电视台于2018年12月在缅甸内比都联合举办了《红楼梦》译制研讨会。研讨会邀请了中国红学会会长张庆善、宝玉扮演者欧阳奋强、平儿扮演者沈琳、缅甸红学研究者蒙育瓦昂新、缅甸红学研究者貌达玛亚出席。

研讨会上，中缅双方学者分享了《红楼梦》中动人的情感故事和蕴含的中国传统文化。欧阳奋强和沈琳分享了拍摄《红楼梦》时的经历。沈琳老师在研讨会上深情演唱了主题曲《枉凝眉》，情到深处时在场的配音演员潸然泪下，为宝玉黛玉爱而不得的无奈感到惋惜。

随着配音过程的深入，配音演员对《红楼梦》的认识也从宝黛钗的爱情故事逐步升华。

当看到贾琏和尤二姐在贾敬的丧礼上眉目传情时，王熙凤的配音演员Hnin Hnin Aye 跟笔者玩笑：这到底是丧礼还是相亲会！此时配音演员对《红楼梦》的认识还是停留在男欢女爱阶段。但是当Hnin Hnin Aye 配到王熙凤狱中请求刘姥姥营救巧姐、凤姐病死狱中被狱卒用草席卷着在雪地拖行的时候，Hnin Hnin Aye 为精明强干的凤姐落得如此下场痛哭流涕。

Chit Kyi Pyu 是史湘云的配音演员，她为史湘云配音可以说是本色出演，性格和史湘云也十分相像，开朗、活泼、无忧无虑。但当史湘云从富家千金沦落为烟花女子，央求宝玉救自己的时候，Chit Kyi Pyu 配音时真的为史湘云悲惨的命运痛哭。

在配音结束之后，很多配音演员跟笔者坦言。刚开始只是觉得《红楼梦》是一部爱情电视剧，但是通过参与到配音过程以后才发现，《红楼梦》中每一处细节都体现了中国的传统文化；每一个人名都有特殊的寓意；甚至有些结局在开头的时候已经埋下伏笔。

四、结语

通过《红楼梦》的配音，笔者积累了传统影视剧本土化译配的经验。笔者认为，人类命运共同体中，情感共同体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国与国之间会有语言、文化、宗教的差异，但是情感是相通的。因此在中国影视剧走出去过程中，应该主动挖掘影视剧背后的情感故事，获得配音演员的文化归属感和情感认同，让配音演员打破文化差异壁垒，在理解的基础上“再加工”演绎原著，才能让观众产生情感共鸣，实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走出去意义最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