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到山村（散文）

宋伯航

夏，终于消了酷暑，一转身匆然离去;秋，迈着轻盈的脚步，跟着节续明澈登场。

秋刚一开始，就让人眼前一亮：翘首仰望苍穹，天宇深邃，辽阔高远，净幕湛蓝;低眉顾盼四野，大地丰实，五谷飘香，缀满金黄。

秋之时令，聚天地清正之气，在尘世间酝酿升腾，最终化生成飘逸凉风，吹散闲适悠扬的云朵，吹得长空碧玉透秀，四野旷达无疆，也吹得农事“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饱含生命的诗情画意。

旦晨始初，空蒙的地平线上，泛起一道鱼白肚，如江海泛舟，似倾波荡漾，曦光由乳色变成橘红，柔和而明丽。大地睡醒，山河澄清，一轮红彤彤的朝阳挂在了大山里。

光晕喷薄如瀑，绘织七彩梦幻流韵，通向蜿蜒曲折的幽径，涌进袅袅炊烟的山乡，洗亮九曲十湾的村河，岸草青郁带黄，芦苇摇曳婆娑，云雀们起了个大早，轻翅剪过秋晨的第一道阳光。

时光从山巅缓缓移动，闷热气息直扑茂密的莊稼地，芝麻、黄豆、绿豆、黑豆、红豆荚暴晒得噼噼啪啪作响，裸露土表的芋头、南瓜、紫薯，熟裂得张开了笑脸。

熏风轻悠掠过大田，雁阵从上空飞过，苞米顶着黑胡须露出饱满的金粒，红高粱吃力地挺着丰实的穗头，谷稻一浪高过一浪起伏跌宕，向日葵齐刷刷地高举压弯的籽盘，

光阴走过春华秋实，山民转山，转路，转水，转白藏，迎着朗日高照晴空，穿梭于一坡一凹丘地，也来往在河滩梯条块地，把欢声笑语和湿透衣襟的汗滴，洒在相濡以沫的乡土里。

秋粮堆满偌大的晒场，鸟儿们不约而同光顾偷食。一路歌谣下学回家的孩子们，捡拾地上的小石子，驱赶一群贪嘴的麻雀，扑棱棱惊飞到老槐树枝上，青黄叶片连同孩子们笑声抖落一地。

岁月挤进丹桂飘香的农家院子，丝瓜藤上二度开出黄灿灿的喇叭花，缀满晚秋的竹笆墙;屋檐下挂满成串成串的红辣椒，跳动着火一样的烈焰，鸟儿们一天飞倦了栖息在房顶，吃饱的牛羊沐浴夕阳归圈，映衬出薄暮素秋的安详。

黄昏已经降临，日光蒸发的水气还未消散.太阳就落进了西山。谷风带着浓重凉意，驱赶白色的雾气，向山下游弋;群峰倒影压在村落上，阴晦越来越浓，渐渐和夜色交融，不多久，又被月亮烛成银灰色。

一轮明月缓缓升起，水一样的清光洗着柔夜，月上树头，夜露渐浓，新月泄着清美静谧的光，如水泄在朦胧的大地上。夜空中银河星子璀璨，地上秋虫、蝈蝈们此唱彼应。

秋至后半夜，月亮下去了，散星点点稀疏，太阳还没有出，只剩下一片乌蓝的天;除了出没夜游的小精灵，其他都沉睡在甜蜜的梦乡里。

黄澄澄的香梨，红鲜鲜的苹果，亮晶晶的葡萄，白胖胖的土豆，紫盈盈的茄子，嫩生生的莲藕，历经风雨雾霜的洗礼，接纳日月光、闪电光的恩泽，把季节渲染得五光十色，把原野装扮得五谷丰登。

不由想起世人常叹：秋是伤感的，叶落草黄根枯，短暂生命殆尽;秋是肃杀的，万物走向凋敝，一切不复永存;没有四季春发、夏长、冬藏，哪来秋的成熟。秋，是沉甸甸的收获，是喜悦，也是希望。

九旻之秋，迎接霞光满天，也沐浴皎洁月光;秋到山村，一沟一坡瓜果成熟，香飘沃野，一田一垄稻粮泛黄，如歌涌潮，好一派中国大地上的金秋，好一个小康社会的丰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