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到此为止

傅周

简介：程良潇在学生时代曾经热烈地喜欢过一个人，可是那个人拒绝了她。为了弥补爱而不得的遗憾，程良潇找了酷似他的霍泽初，试图忘记过去。可是有一天，程良潇突然发现霍泽初与她喜欢的人之间有着不可言说的关系。

01

程良潇回家的时候，发现霍泽初并没有回学校，而是站在客厅里皱着眉望着她。

她今天喝了酒，大概是真的喝多了，头脑有些发晕，手脚也有些发软，几乎站立不稳。程良潇今天和闺密有聚会，所以穿了银色的短裙，外面披了件黑色西装，脚下踩了一双银色的十厘米高的细高跟。

大波浪披散了下来，柔顺地披散在肩头，显得很妩媚，跟平时坐在办公室里的她大有区别。程良潇将车钥匙往玄关柜上一搁，说：“你怎么还没回学校，不是马上就要答辩了吗？”

见她几乎站立不稳，霍泽初这才走上前扶住她，声音有些闷地问：“怎么现在才回来？”话里还有一丝隐约的责备。

二十二岁的大男孩，肩膀宽阔，腿腰俱长，模样又是一等一的好，看着就令人赏心悦目。程良潇没有计较他的语气，而是用脚轻轻地踢了踢他的裤腿。

“帮我换下鞋。”喝了酒的缘故，程良潇连声音都显得软糯。

霍泽初抿着唇看了她一瞬，然后松开了她，蹲下身去，小心地给程良潇脱去高跟鞋。鞋是新鞋，有些磨脚，他看到她脚后跟都红了，眉便皱得更深，于是一言不发地给她穿上了拖鞋。

程良潇只觉得累，走到沙发那儿，整个人往沙发上一瘫，几乎是不想再动，只想这样睡就好。可惜脸上化了妆，她想等躺够半小时再乖乖地去洗澡。

霍泽初本来还有许多话想对她说，可是看到她这样累的样子，也不再开口，而是转身去了浴室，等他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卸妆水和卸妆巾。

霍泽初个子高，投下的阴影几乎笼住了程良潇，程良潇懒懒地掀起眼皮，他却开口要她闭上眼，程良潇只好又把眼闭上。

卸妆水的温度有些凉，他小心地替她卸去睫毛膏和眼影，手法说不上熟练，可是动作很轻柔，等他卸到口红的时候，程良潇才又睁开眼。

眼前是他的薄唇和干净利落的下颌线，随着清浅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程良潇不知想起了什么，眼里有很浓的眷恋，她不禁伸出手去摸他的脸。可是霍泽初窥见了她眼里的情绪，于是头一扬，然后站起身，口中冷冷吐出三个字：“去洗澡。”

面对霍泽初的臭脸，程良潇也不生气，只笑嘻嘻地说：“你帮我洗呀？”

程良潇的皮肤是真的好，卸完妆也是吹弹可破的状态，凌厲的眼线被卸掉以后，整个人也不再那样遥不可及，这样撒娇的时候，倒是有几分可爱。

程良潇是真的不想动，半真半假地朝霍泽初张开手。

霍泽初站在那里没有动，只是垂着眼睛望着她。程良潇只觉得他身上的侵略性越来越强，明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不是这个样子。

程良潇笑了笑，正准备起身，霍泽初却弯下腰来，将她打横抱起，往浴室走去。

02

第二天起来，程良潇觉得宿醉醒来有些头疼，身上霍泽初的吻痕倒是消散了，但还微微发着红，洗澡的时候，程良潇暗骂了一句。

等程良潇洗完澡出了浴室，发现霍泽初还没有走，正在厨房给她煮咖啡，眉眼间的神情竟然是温柔的，程良潇不知为何有些内疚，甚至有些烦躁。

霍泽初见程良潇过来，仿佛是心情好了不少，连冷峻的脸上都有了笑意，告诉她说：“我按照你平时的喜好做了早餐。”

程良潇点了点头，坐到餐桌前，拿起三明治开始吃，咬了一口后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们不是马上要答辩了吗？论文怎么样，导师有没有叫你回学校改论文？”

霍泽初将咖啡端给她，自己在她的对面坐下来，说：“待会儿去医院看看我哥就去学校，医院来电话说我哥的情况在好转，有希望醒过来。”

程良潇一听这话有些心神不宁，面上却不显，装作毫不在意地“嗯”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待会儿我送你。”

霍泽初点了点头，甚至笑了笑。他其实是知道的，程良潇最近似乎是想避开他，以至于这段时间她对他都比较疏离，她虽然表现得不很明显，但他却是能感觉到的。

上了车，程良潇一言不发地靠在椅背上，愣愣地望着窗外出神，直到霍泽初上车后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才回过神。他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于是程良潇终于对他笑了笑。

等到了医院，霍泽初以为程良潇会吩咐司机直接开往公司，可她却下了车，还提出要陪他上去看看。

霍泽初自然不会拒绝，于是牵着她往电梯方向走去。程良潇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里又有些烦躁。工作的原因，她对下属一直是比较高冷的，要是别人看到她这个样子，肯定会大跌眼镜，也不利于她塑造的形象。

于是程良潇的手动了动，想要挣脱，霍泽初却握得很紧，她只好说：“松手啊。”

霍泽初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望向她。他的眼睛漆黑如墨，却偏偏固执得紧，手越握越紧，程良潇甚至开始觉得有些疼。

程良潇有点儿生气了，霍泽初这两年，一步步地挑战她的底线，仿佛忘却了他们之间最初的相处模式。见霍泽初还是不肯松手，程良潇另一只手用力拍向他握自己的那只手，“啪”的一声脆响，而她的声音也是冷的：“霍泽初，我觉得你该好好反思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

这下，霍泽初放开了她的手。程良潇本来是准备陪他走一趟的，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了兴致，她不再看他，转身上了车，吩咐司机回公司去。

程良潇心情不好，于是升起挡板，给好友打去电话：“我想和霍泽初结束了。”

好友只觉得不可思议，反问她：“你当年那么喜欢霍泽初，为了跟他在一起简直大费周章，现在竟然要和他分手？”

程良潇笑了笑，道：“你应该知道，他是为了他哥哥才和我在一起的，而现在，他哥哥可能要醒了，更何况，我对他好像也没当初的那种感觉了。”

好友不信，霍泽初那么优秀，哪个女人能轻易舍得放手？可是程良潇下定了决心要和霍泽初分手，甚至要好友帮忙参考选什么分手礼物。

好友本来想说她无情，可是当听到程良潇准备的分手礼物时，好友倒吸了一口凉气，感叹程良潇出手阔绰。

03

霍泽初是真的跟程良潇闹了脾气，一个星期都没有联系程良潇，程良潇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出了趟差，等一回来，她就开车去了霍泽初的学校。

程良潇在他宿舍楼下等了一会儿，霍泽初才下楼。程良潇的车太招摇了，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程良潇把车窗降了下来，笑着喊他：“霍泽初，上车。”

霍泽初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不少人认识他，有相熟的人凑上前，好奇地问：“这位姐姐是谁？”

程良潇还以为他会沉默，毕竟他们两个正在冷战，可霍泽初原本冷峻的眉眼柔和起来，答复那些朋友：“我女朋友。”话音刚落，那群朋友便开始起哄，可霍泽初只是温柔地望着她，那样的眼神，仿佛是汹涌的深海。

程良潇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但她还是十分给霍泽初面子，朝那群学生点头笑了笑。那群人起哄的声音更大了，而霍泽初在这样的起哄声中上了车。

“想吃什么？”程良潇问他。

霍泽初有一个优点，每次吵架当程良潇先低头时，他从来不端着。一个星期的时间不见，他感觉她好像又瘦了一些，于是他说：“去吃你喜欢的日料。”

等吃完饭，程良潇这才把事先准备的车钥匙递给他，笑了笑说：“送你的。”

霍泽初皱着眉疑惑地望着她，下颌线有些绷紧。程良潇知道这是他生气的前兆，但是她选择了忽视，又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面上推给他：“这张银行卡的密码是你的生日。”

这下子，霍泽初猜到了她的意图。他的手掌按在桌面上，整个人倾身过来，几乎是质问她道：“你要和我分手？为什么？”

程良潇看着这样子的霍泽初，才发现，霍泽初真正地长成了男人的模样。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霍泽初的样子，那个时候他才二十岁，脸上的青涩仿佛刚褪去，整个人年轻又美好。

程良潇还记得那个时候是蓝花楹开得最好的季节，她回母校办事儿，学校有高大的蓝花楹树，花儿一朵一朵地从树上飘落下来，她只是没有想到那花会落到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的肩上，而他却浑然不觉。

程良潇忽然想起在她的学生时代，她曾喜欢过这样一个干净爽朗的男生——许行阶，她当时热烈地追求他，他却用一种十分厌恶的语气反问她：“程良潇，你究竟有完没完？”

或许真的是鬼使神差，程良潇竟然驱车上前，慢慢地开着车跟着那个男生，直到霍泽初发现并转过脸。

看到男生的脸，她几乎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她没有想到，这个男生是这样的好看。望着他，她的心仿佛栖息在薄薄的花瓣上，轻轻被风吹得起起落落，却是落不到实处。

“同学，请问第八教学楼怎么走？”程良潇笑着问他，又不能意图太明显，于是她补充了一句，“导航不对。”这边的地形的确很复杂，可怎么能难倒程良潇呢，毕竟这是她的母校，她曾经在这里待过四年。

那时的霍泽初虽然疑惑，但还是耐心地给她指了路。刚刚程良潇特意挑了最远的教学楼说，等霍泽初指完路，她故意装作懵懂地望着他，试探着问：“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不可以上车帮我指一下路？”

霍泽初虽有些犹豫，却还是上了程良潇的车，就是在车上十分钟的工夫，程良潇知道了霍泽初的名字以及就读的专业。

04

等几天后再次遇到霍泽初时，他正在医院当护工，而程良潇则是故意去“偶遇”的。她轻而易举地打听到了他的行程，知道他会在这里，所以她找来了。

當时霍泽初正在帮助一位五六十岁的患者做复健，老伯伯身材魁梧，霍泽初似乎有些吃力。他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费力地支撑着患者老伯伯，陪着他走了许久，老伯伯才重新坐上了轮椅。

程良潇靠着窗户静静地望着霍泽初，没有去打扰他。霍泽初则一直低着头忙于照顾患者，并没有发现她。等霍泽初再次从病房出来，才注意到站在走廊里的程良潇，她见他望过来，便朝他笑了，清脆地喊他的名字：“霍泽初。”

霍泽初自然是记得程良潇的，于是向她微微点头致意后便转身离开。

程良潇赶紧跟了上去，与他并肩而行，搭讪道：“竟然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你。”

霍泽初的脚步不曾停歇，程良潇还以为他要离开医院，哪知他一转身却又上了上楼的电梯，而程良潇继续跟在他身后。

觉察出异样，霍泽初终于开口问：“程小姐，你跟着我做什么？”

程良潇没有回答而是明知故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是来看望什么人吗？”

霍泽初否认说：“我在这里做护工。”

程良潇点了点头，她没有想到他课余时间竟然还要工作，再继续搭讪显然不是明智之举，而医院又的确不是适合闲聊天的场所，程良潇耸耸肩，按下了楼层键，在下一层停下时走了出去。

没有想到第二天，程良潇又遇到了霍泽初。而这次是真正的偶遇，所以当程良潇在餐厅的包间看见他时，是真的吃了一惊。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可那西装分明是廉价的，那群服务生穿上显得黑黢黢的，一点儿精气神也没有，可偏偏他，生生把衣服穿好看了。所以当霍泽初来上菜的时候，程良潇一眼就看到了他。

等她应酬完，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程良潇的车停在离餐厅不远的地方，她在车里等了好一会儿，将近午夜十二点的时候，霍泽初终于下班走了出来，程良潇这才按响车喇叭。

霍泽初闻声望过来，看到了将脑袋探出车窗外的程良潇。她朝他扬了扬手，修长的指间还夹着一支点燃的烟。

霍泽初顿了一下，还是朝她走了过去。

程良潇自下而上地望着他，对他说：“我送你回学校？”或许是喝了酒的原因，她的眼神有些迷离，含在唇中的烟上，有口红微微印在上面，风将她身上的香气吹向霍泽初。

霍泽初动了动喉结，只说：“程小姐，你喝醉了。”

“那正好，有本儿吗？你送我回家。”说完，程良潇打开车门，从车上走了下来。离得近了，霍泽初才闻到她身上的酒味，不是很浓，他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

其实程良潇并没有喝得烂醉，可是偏偏脚步虚浮，仿佛踩在云端，车钥匙被她用食指勾着，食指轻轻地转动，她伸手将车钥匙递给了霍泽初。

她有一双好看的眼睛，含笑望着站在面前的霍泽初。

霍泽初最终还是接过了车钥匙。

回去的路上，程良潇却是长久地沉默着，学生时代零星的画面不知为何纷至沓来，让她陷入一种恍惚的状态，也不知怎么的，最后她竟然睡着了。

她又梦到了许行阶，这一次，许行阶没有用厌恶的眼神看他，他的眼里甚至有了浅笑，他轻轻地喊着她的名字。

等到了目的地的时候，程良潇还没有醒来，霍泽初只好微微凑过身去，轻声地叫她：“程小姐？”

程良潇觉浅，几乎是瞬间就惊醒过来，可能是因为初醒时大脑昏沉，以至于她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又或者怪霍泽初的眉眼与许行阶长得太像，她竟然捧着他的脸，虔诚地吻了上去。

他的唇温热绵软，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推开她。

可是许行阶怎么可能不推开她呢？他明明那么不喜欢她。等程良潇稍稍清醒一些后，才发现她吻的那个人竟然是霍泽初。程良潇微微有些错愕，却又笑了笑，随即就放开了他。

自那个吻后，程良潇总是有意无意地出现在霍泽初兼职的地方。渐渐地，她知道霍泽初做这么多份兼职的原因是为了他的哥哥。他哥哥因为车祸伤到大脑，一直昏迷着，而霍泽初只好做兼职挣钱给他哥哥付医药费。

程良潇看得出来，霍泽初其实很累。二十岁的男生，手长脚长，却身体单薄。有一次，他实在是太累了，从病房出来，竟然就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睡着了。

曾经的许行阶也是这样的，他奔波于各类兼职之间，贫穷却清高。

走廊上人来人往，步履匆匆，而他却是安静地闭着眼睛，仿佛时间在他紧闭的双眼之间慢了下去。程良潇轻轻地坐在他的身侧，侧过头安静地望着他。

等到霍泽初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难得程良潇有这样的耐心，足足等了他三个小时。于是在霍泽初醒来的第一时间，程良潇直截了当地问他：“霍泽初，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霍泽初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望着她。

“我喜欢你。”程良潇顿了一下又说，“如果你和我在一起，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她有些心虚地诱惑他，以为他会生气，可是霍泽初只沉默了一会儿，便对她点了头。

于是，他们便这样在一起了。

05

刚开始的时候，霍泽初腼腆，对她言听计从，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看向她的眼神开始变得炽热，让程良潇想忽视也不能，而他的占有欲也日益高涨，仿佛她是他的私有物品。有时候程良潇也会觉得困扰，但是至少她还能容忍，可是上个月，他翻了她放在储物间的东西。

那是她的秘密。储物间的东西都与许行阶有关，霍泽初的这一举动，提醒了程良潇曾经的过往。

那天是大学开学的日子，程良潇开着新车在校园里慢吞吞地行驶着，郁郁葱葱的行道树将道路密密地拢起来，路边有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穿着有些旧却熨烫得平整的白衬衫，拖着大大的行李箱走着，他的脊背挺得很直，在人群中特别的显眼。

程良潇不由自主地望向他，这一眼便是万劫不复。后来程良潇一直在想，世界上长相俊朗的人那样多，为何她偏偏就对一个许行阶念念不忘，认定他是真命天子呢？原来，真的有那么一个人注定就是她的劫，逃不开、避不掉，还让她得不到，午夜梦回都是遗憾。

程良潇喜欢许行阶在当年几乎是尽人皆知，她本來就是一个高调的人，而她表达喜欢的方式更加高调。

她这样，自然就有人对许行阶好奇，甚至有人将他的资料挂了出来。这下子，大家都知道了许行阶家里的情况，甚至大家玩笑地称他为“灰姑娘”。

刚开始的时候，许行阶在学校附近的手机营业厅兼职，而程良潇每周都会来买一部手机，她知道他缺钱，所以每次她都找他开单，因为每一单业务他都会有提成。

许行阶自然不肯接待程良潇，可是如果他和她僵持，周围看热闹的人就会越来越多，影响店里的生意，所以许行阶每次都会先败下阵来。

有一次，许行阶终于忍无可忍，便问程良潇：“你究竟要买多少部手机？”

程良潇笑笑，毫不在意地说：“我送人的，家里的阿姨们都很喜欢我买的手机。如果你一直在这里，我还可以送给我爸公司的员工。”

负责人知道后甚至拍了拍许行阶的肩膀，扬言要给许行阶涨工资。有这样一个财大气粗的程良潇在，谁还发愁每个月的硬性指标？

私底下同事们却是说什么的都有，许行阶是在茶水间内，听到同事在谈论他。

“许行阶是不是傻？人家是千金大小姐，有才有貌……”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欲迎还拒嘛，人家的手段比你可是高明得多。”

“你是说许行阶假正经？”

后面的内容越来越不堪，许行阶咬牙忍着，第二天就辞了职。

那一段时间，程良潇根本找不到许行阶，因为他曾经兼职过的店都告诉她，他辞职了，于是她又开始缠着许行阶问：“你现在在哪里兼职啊？”

“程良潇，你究竟想干吗？”许行阶隐忍的情绪终于爆发，“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这两年来，程良潇做了许多出格的事儿，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的生活，学校的网页上关于他们的帖子飘红地挂在顶端。

“我喜欢你……”程良潇觉得很委屈，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被许行阶讨厌了。

“可是程良潇，我不喜欢你，我希望你离我远一些！”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话，仿佛她是他的仇敌。

闻言，程良潇愣住了，许久没有缓过神来。

她终于收敛了一段时间，可是没过多久，她又打听到，许行阶在市中心商场的奢侈品店做柜员。程良潇这次学乖了一些，每次都是托人去许行阶那里买东西，她是真的喜欢许行阶，她不想让自己喜欢的人那么辛苦。

程良潇每天躲在商场的角落里看着他接待一位又一位客人，看到他半跪下来为客人试鞋子，她只觉得心酸。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大三下学期，那天许行阶清好货之后，从店里面走出来，程良潇一不注意，就和他面对面地撞上了。

许行阶皱了皱眉，程良潇急急开口解释：“我……我只是路过，路过。”

“你等等。”这次，他并没有对她冷言冷语，反而跑到旁边卖甜品的店里，买了一杯饮料跑了过来。

他将那杯饮料递给程良潇，她反应过来之后欣喜若狂地接过。

许行阶又提议：“一起回学校吧。”

她永远都记得那晚的夜风湿润，吹在脸上仿佛是密密的亲吻。

她忍不住微笑着望向许行阶，而许行阶这次也是轻轻地笑着。

晚风沉醉，将她的头发扬起，细细的发丝拂在许行阶的脸上，他却没有躲开。

虽然身旁这个少年的T恤洗得发白，可他有着世界上最好看的眉眼。

程良潇还以为许行阶接受了她，不久后他却一声不响地去了国外当交换生，后来又接着公费留学，而程良潇从此失去了许行阶的消息。

有时候，程良潇觉得许行阶只是她的一个幻想，或许她的生命中根本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干净又淡漠的男孩，可惜储物间那一堆包装精美的帽子证明了许行阶的存在，那全部是在他当年兼职的店里买的。

程良潇将这些东西全部放在储物间，直到被霍澤初翻出来。

06

“为什么要和我分手？就因为我不小心发现了储物间的那些东西吗？”霍泽初问程良潇，他沉默了一下，又问，“还是说，你一直对那个人念念不忘？”

程良潇的表情在那一瞬间有些不自然，可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如同爱情白痴一样的自己了，很快，她的脸上又带上敷衍的笑容道：“我只不过是厌倦了我们的关系，就此结束吧。”

“难道你就一点儿也没有喜欢过我吗？”霍泽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这些年，难道她就没有看到他的真心吗？他是真心喜欢程良潇的。

然而霍泽初不知道，程良潇正是因为渐渐知道了他的心意，才觉得烦躁。因为一开始，她只是无法忘记自己学生时代的求之不得，而霍泽初太像许行阶才让她一时沦陷，现在程良潇却发现霍泽初对自己动了真感情。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长得真的很像他。”程良潇几乎是有些残忍地开口，“他是我学生时代的梦想，不然我当年也不会为他做那么多的蠢事儿。”

程良潇的声音低了下去，脸上有陷入过往的惆怅，她说：“我只是不甘心，遗憾没能拥有他，直到我看到了你。”

人都有补偿心理，对自己没有得到的感情念念不忘时，会在其他人身上东拼西凑，妄图窥见那人的影子，哪怕只有一丁点儿。

“那现在呢？”霍泽初反问。

“我觉得这是我做得最傻的一件事情，所以……还是分开吧，我们好聚好散。”程良潇站起身道，“祝你哥哥早日康复。”

程良潇朝霍泽初笑了笑，转身离去。

霍泽初坐在原地目送她离开，不辨喜怒。

分手后，程良潇拉黑了霍泽初所有的联系方式，他留在家里的东西，她让阿姨打包好给霍泽初寄了过去。

自霍泽初走后，程良潇倒也没有不习惯，反而觉得更加自在，只是她总是不经意间脱口而出霍泽初的名字。在书房的时候，在沙发上的时候，甚至在睡觉的时候，她总是下意识地喊他，可回应她的是一片静默，她这才反应过来，她和他已经结束了。

月底的时候，程良潇的胃病来势汹汹。这些年，程良潇的饮食并不十分规律，刚进父亲公司那会儿，为了做出成绩，让别人看到她是一个合格的接班人，她私下里做了许多工作，胃病就是那会儿熬出来的。

去医院做了一系列检查之后，医生建议程良潇住院观察几天，又给她挂了点滴消炎。早上没吃东西，程良潇这会儿有些饿，她让司机去给她买些吃的，可等了一会儿，提着食物进来的却是霍泽初。

程良潇有些惊讶，问道：“怎么是你？”

也算是和平分手，所以霍泽初勾了勾唇，不答反问：“身体怎么样了？是又熬夜看文件，还是晚上点了那些辛辣的食物？”

全被说中了，霍泽初是真的了解她。

程良潇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好笑了笑，一口一口地喝着粥，温热的粥缓解了她胃部的不适感。

07

程良潇没有想到霍泽初每天都会来，还每次都在饭点上。虽然家里的阿姨每天都送比较清淡的食物，但程良潇实在是不喜欢，她喜欢有味道的食物，于是等阿姨一走，她就点了外卖。

她点的是香辣龙虾，可惜外卖还没到，霍泽初就先来了。他看了一眼被她放在餐桌上一口都没有吃的食物，试了试温度，已经凉了，于是他将保温瓶给程良潇端了过来。

霍泽初的倔强，程良潇早有体会，她只好接过来假模假样地喝起了汤，心想等他走了，就可以吃小龙虾了。可霍泽初却在病床前坐了下来，丝毫没有走的意思。

程良潇只好没话找话：“你怎么每天都来医院？这个时候应该你上班了吧，是还没有确定工作吗？”

霍泽初笑了笑，望着程良潇说：“我哥醒过来了，这段时间，我都在医院照顾他。”

“真的吗？”程良潇惊喜地笑了起来，“什么时候醒的，他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程良潇太过高兴，没有注意到霍泽初细微的表情，只听他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已经醒了一个星期了，恢复得还不错，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霍泽初顿了一下，又说：“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看他吗？”

程良潇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这样的反应是有点儿反常的，好在外卖小哥这个时候出现在了病房门口，霍泽初的注意力也就落在了她点的那盒小龙虾上。

“你胃不好还点这个？”霍泽初望着她微微皱起眉，程良潇刚好借这个机会岔开了话题。

这一段时间，程良潇也摸清了霍泽初出现在医院的时间，他下午一般会离开医院，他跟老师一起做的课题还没有结束，所以有时候还得过去帮忙。

程良潇犹豫了许久，终于找了个霍泽初不在医院的时间，换下了病号服，见脸色有些许不好，她用粉底液遮一遮，又涂上了口红，等做完这一切，订的花刚刚好送了过来。

程良潇捧着花，忐忑地走向那个她曾经偷偷去了无数次的房间，越靠近，她的心越紧张，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代的那段岁月。她曾经那样小心翼翼地爱一个人，却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反而给对方造成了困扰。

好在，她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自己，她在病房外站着平静了一会儿，就敲了敲门走了进去。许行阶正倚在床上看书，听到有人敲门，便抬头望了过来。

这是他们分别五年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

许行阶瘦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程良潇的心里五味杂陈，她坦然地笑了笑，朝他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许行阶的目光沉了沉，他喉头微哽，眼角竟然有些许湿意，他顿了一下又说，“我没有想到，你会来看我。”

程良潇将花放在他的床头，又在他的床边坐了下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反而像是多年未见的朋友一样。

程良潇忽然有些恍惚，他走后，她一直在想他，最痛苦的时候，不知是该通过别的方式记住他还是该通过那种方式忘记他。

许行阶见程良潇愣神，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他声音浅浅的，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少年，他说：“我有一句话，一直没敢和你說。”

“其实我一直喜欢你。”

可惜，许行阶那时太过敏感自卑，他无法坦然地面对那些流言，也不敢接受程良潇的喜欢。

年少的时候，他在乎许多东西，那些真实的情感反而被隐匿起来，可是后来看过太多风景，才明白原来当时在乎的也不过是后来无关紧要的。

许行阶在国外这些年，其实也一直很想她，想到心里发疼，想到柔肠百结，可是即使这样，他都不敢联系她，只是将自己最汹涌的感情讲给霍泽初听，可是现在经历过生死，好不容易醒来，他不想再错过。

程良潇听得眼睛发红、情绪翻涌，没有想到他原来也喜欢她。可听到霍泽初的名字，她才错愕地开口：“你弟弟知道你喜欢我？”

许行阶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这么激动，只是点了点头。

这时，门口那边传来一道声音：“哥。”

不知道什么时候，霍泽初站在了门口。

08

“你一开始就知道？”等走到无人的角落，程良潇问霍泽初。

霍泽初和许行阶分别跟父母姓，所以一开始，程良潇只是觉得他们长得十分相像，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是亲人，后来也是无意间她才发现原来霍泽初竟然是许行阶的亲弟弟。

而霍泽初，从第一次在蓝花楹树下相遇就认出了她。

在许行阶的手机里，有几张程良潇的照片——在昏暗的公交车上，她趴在前排的靠椅上微微地笑着。照片中的程良潇并没有看镜头，而是看着前方，显然不知道许行阶在拍她。

很久之前，他就听说过她，她是那样喜欢他的哥哥，他听得心里泛酸，觉得她令人心疼，没有想到，多年以后，他会遇见她。

她一次次地接近他，原来这么多年过去，她搭讪的方式还是没有什么长进——开着车缓缓地跟在他的身后，跟当年她对许行阶做的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当那个晚上，程良潇忽然吻了他时，霍泽初才明白，原来他一直是喜欢她的，或许是某个午后，他从学校高大的蓝花楹树下走过，花儿一朵一朵地从树上飘落下来，那个女孩慢慢开着车叫他回头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有情愫长在心底。

“我喜欢你，可是我知道，如果要待在你身边，我就只能装作不知道你和许行阶的关系。我愿意成为他的一个影子陪着你，照顾你。我和他不同，我不在乎那些流言，我只要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霍泽初轻轻地牵住了她的手。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两年，他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待在自己身边？他究竟是有多喜欢她，才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程良潇心里发酸，低垂着头，不敢去看他。可是霍泽初轻轻地捧起她的脸，温柔地拭去她的眼泪。

“你还喜欢我哥吗？你刚刚拒绝了他，我知道，也许你已经对我动心了……”

程良潇忽然踮起脚，轻轻地吻上了霍泽初，她说：“谢谢你，出现在我最无望的时候。你的确曾经是我对许行阶的感情寄托，可是我后来对你……不是没有感情的。”

霍泽初没有想到她会直接承认，愣愣地望着她。

可是这时，程良潇明明笑着，眼泪却止不住地落下来：“但是……对不起，我们只能到此为止。”

霍泽初红着眼睛望着她，嘴唇微微有些颤抖。

“我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喜欢我的，可是我和他再也回不去了，再纠缠下去，我们三个之间的关系只会变得更加尴尬。”程良潇狠了狠心，接着道，“从一开始，我们之间便是错误的，忘记一个人并不需要别人做他的替身，是我错了……”

霍泽初眼圈发红，他当初不知道哥哥还会不会醒过来，但他想，如此值得被爱的女孩不该活在爱而不得与所爱之人不告而别的痛苦里，他知道哥哥是喜欢程良潇的，如果哥哥不能醒来，那么由他来陪伴她，照顾她，对于他们来说应该算是安慰吧。

“你哥哥知道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吗？”程良潇问。

她一句话便点了他的死穴，她知道，他们都舍不得伤害许行阶。而不管程良潇和谁在一起，对另一个都是伤害。

“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你遇见的那个人是我呢？为什么不是我？”霍泽初近乎绝望。“或许，这就是有缘无分。”她一直在错过，当年因为许行阶的懦弱，现在是因为霍泽

初与许行阶之间的关系。

可是命运似乎就是这样。

在程良潇离开之时，霍泽初忽然叫住她，声音哽咽地问：“你会忘记许行阶吗？”

“他是我少女时代最美的梦，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记得他。”

“那我呢，你会记得我吗？”

他的身影看得并不真切，因为她的眼泪充盈了整个眼眶。她说：“我会记得你很久，很久……”

他们两个，一个是青春岁月的不可磨灭， 一个是游戏人间却不小心遗落的真心，不管是谁，她都会记得很久很久，久到或许一辈子。

只是可惜，他们与她都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