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给林彪的信》奠定《古田会议决议》的思想理论基础
2020-12-07
提要:毛泽东《给林彪的信》,是在红四军从井冈山向赣南闽西转移、开辟中央苏区初期,在闽西连城县新泉镇所写。在红四军党内意见存在严重分歧的历史背景下,毛泽东在信中系统论述了关于党对人民军队绝对领导、军事与政治关系、红军党的建设等一系列重大问题,以及关于党的思想路线、党的建设科学化等新的理论概念,对于古田会议的胜利召开具有重要意义,是《古田会议决议》的思想理论基础。
1929年6月14日毛泽东在连城县新泉镇所写的《给林彪的信》是一篇重要的历史文献,它在红四军党内关于人民军队和党的建设不同意见论争最激烈的情况下发表,对于古田会议的胜利召开具有重要意义,是《古田会议决议》的思想理论基础。
一、毛泽东《给林彪的信》的写作背景
毛泽东给林彪写这封信的背景分三个时段。
首先是临时军委成立引起限制以至否定党的前敌委员会领导的争论。1929年对于红四军的发展与党的建设来说是重要的一年,在人民军队发展史上亦是极为重要的一年。是年3月至5月,红四军先后两次入闽,执行创建中央苏区的闽西“六县游击计划”,转战于闽西广大地区,初步开辟了闽西苏维埃区域。在战斗中,红军队伍很快发展壮大,党的建设也日渐完善巩固。正是在这样一个大背景下,红四军党内,主要是党的领导机关内,在人民军队建设方面政治重要还是军事重要、要不要实行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等问题上产生了严重分歧。
有关这些思想分歧的公开争论首先起始于1929年5月底在闽西永定县湖雷召开的中共红四军前敌委员会扩大会议,争论的焦点是保留还是撤销红四军临时军委。红军最高领导机关是井冈山时期成立的中共前敌委员会,书记为中共中央指定的红四军党代表毛泽东,前委领导下的军委书记为前委委员、军长朱德。1929年初红四军从井冈山向赣南转移途中,由于处境险恶、战事紧张,红四军前委于2月3日在寻乌县罗福嶂会议上作出决定,“暂时停止办公,权力集中于前委”,以便“应付恶环境,便于机断”。(1)江华:《关于红军建设问题的一场争论》,古田会议纪念馆编:《见证古田会议》,中共党史出版社2017年版,第320页。同年5月,红四军纵横于闽西各县,局面大为展开。为应对军队与地方繁多的工作,前委决定成立临时军委,由刘安恭任军委书记。不久前从苏联学习回国、刚由中央派来红四军工作的刘安恭,主张搬用苏联红军的一些作法,在军委会议上作出决定,“前委只讨论行动问题,不要管其他事。这个决定限制了前委的领导权,使前委无法开展工作”,引起了许多同志的不满,(2)江华:《关于红军建设问题的一场争论》,《见证古田会议》,第320页。也受到了毛泽东的严肃批评。由此,临时军委的成立对于红军建设与发展有无积极意义,是存在还是撤销,两种意见尖锐对立,在湖雷召开的红四军前委会议对这一问题展开了激烈争论。毛泽东阐述了“党的工作范围、支部工作等问题”,提出“党管一切,一切工作归党支部,党员个人在党组织内的自由应受限制”三项原则,总的精神就是“个人领导还是党的领导”。据此原则,毛泽东主张撤销临时军委。但是朱德、刘安恭等一些同志不赞成毛泽东的意见,坚持保留临时军委,并指责前委“党太管多了”“权太集中前委了”(3)《给林彪的信》(1929年6月14日),《毛泽东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67页。,致使红四军党内分歧加深,毛泽东的工作难以展开。
其二,虽然继前委湖雷会议之后召开的白砂会议撤销了临时军委,但党内分歧进一步加深,关于党对人民军队绝对领导的权威依然难以确立。1929年6月8日,红四军前委在上杭县白砂镇再次召开扩大会议(4)有些文章把这次会议召开的地点写成离白砂约10公里的早康村,称其为“早康会议”,但查无准确的史料佐证。目前所见国内权威的表述如:时任红四军前委秘书长江华的回忆《关于红军建设问题的一场争论》和中央文献研究室所编《毛泽东文集》第1卷第276页的注释、《毛泽东年谱(修订本)》上卷第76页、《朱德年谱(新编本)》上卷第148页,均清楚地写明会议在白砂召开,没有关于“早康会议”的记载。,继续讨论湖雷会议未能解决的议题。毛泽东在会议上提出了一份事先准备好的书面意见:“(一)前委、军委呈分权现象,前委不好放手工作,但责任又要担负,陷于不生不死状态。(二)根本分歧在前委、军委。(三)反对党管一切,反对一切工作归支部,反对党员的个人自由受限制,要求党员有相当的自由。这三个最大的组织原则发生动摇,成了根本上的问题——个人自由主义与无产阶级组织性纪律性斗争的问题。(四)对于决议案没有服从的诚意,讨论时不切实争论,决议后又要反对,且归咎于个人,因此前委在组织上的指导原则根本发生问题(同时成了全党的问题),完全做不起来。”最后毛泽东提出辞职要求,“我不能担负这种不生不死的责任,请求马上更换书记,让我离开前委”。(5)江华:《关于红军建设问题的一场争论》,《见证古田会议》,第321页。
毛泽东提出的这些意见,其核心的问题是党在红军的领导地位与作用,以及党的领导机关与军事机关的关系。对此,朱德发表了不同的意见,“认为党应该经过无产阶级组织的各种机关(苏维埃)起核心作用去管理一切;表示极端拥护一切工作归支部的原则,并认为红四军在原则上坚持得不够,成为一切工作集中于前委,前委对外代替群众机关,对内代替各级党部”;朱德还认为:“党员在党内要严格执行纪律,自由要受到纪律的限制,只有赞成执行铁的纪律,方能培养全数党员对党的训练和信仰有所依归。”(6)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朱德年谱(新编本)》上,中央文献出版社2006年版,第148页。显然,朱德与毛泽东的意见都强调了党对军队的领导,其分歧在于朱德更强调党支部的作用和一切工作归支部的原则,不赞成“一切工作集中于前委”。
鉴于对是否撤销军委问题的分歧依旧严重,会议将此问题付诸表决,结果出席会议者41人,以36票对5票的结果通过了撤销军委的决定。刘安恭改任二纵队司令员,其兼任的政治部主任改由陈毅接任。(7)《朱德年谱(新编本)》上,第148页。而对于毛泽东提出的辞职要求及其他问题,会议并没有作出明确的决定。
其三,白砂会议未能根本解决红军党内分歧与矛盾,此问题还牵涉到红四军中层甚至基层党组织具有不同倾向的领导干部,有代表性的是刘安恭与时任一纵队司令林彪。作为这场争论的挑起者,刘安恭未能在争论激烈之时熄火降温,还不负责任地“把四军党分成派”,说朱同志是拥护中央的指示的,毛同志是自创原则,不服从中央指示;并且“轻率发言,助长党内纠纷”,甚至提出“完全选举制度及党内负责同志轮流更换来解决纠纷”。(8)《关于红四军党的“七大”》,萧克:《朱毛红军侧记》,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3年版,第92页。这不仅破坏党内团结,且从根本上有违党的组织原则。
而林彪在白砂会议“开会前写信给毛泽东”,含沙射影地攻击朱德:“现在四军里实有少数同志的领袖欲望非常高涨,虚荣心极端发展。这些同志又比较在群众中是有地位的。”“他们利用各种封建形成一种无形结合(派),专门吹牛皮地攻击别的同志”,但许多党员看不出这种错误现象而纠正,而且“被这些少数有领袖欲望的同志所蒙蔽”;甚至散布对朱德的流言蜚语,指责朱德“拉拢下层”。(9)《朱德年谱(新编本)》上,第148-149页。
6月10日,红四军移驻连城县新泉镇。由于党的领导层的分歧未能化解,而林彪给毛泽东的信在白砂会议上公布,这方面的争论几乎已经在全军公开。受党内争论影响,“连以上尤其是支队、纵队干部天天开会”,老是争论“党应不应管理一切?是管理一切、领导一切还是指导一切?”等等,而“多数干部希望停止争论”。(10)《关于红四军党的“七大”》,萧克:《朱毛红军侧记》,第93页。为尽快平息争论,前委要求毛泽东、朱德“各作一篇文章,表明他们自己的意见”(11)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传(1893-1949)》上,中央文献出版社1996年版,第201页。。按照这一要求,他们先后于6月14日、15日以公开信方式,分别给林彪写了信,在前委机关《前委通信》第3期发表。
二、毛泽东《给林彪的信》的解析
毛泽东《给林彪的信》,是人民军队创建以后第一份系统论述军队建设的重要文献,系统论述了关于党对人民军队绝对领导、军事与政治关系、红军党的建设等一系列重大问题,以及关于党的思想路线、党的建设科学化等新的理论概念,为不久以后毛泽东起草并通过的《古田会议决议》奠定了思想理论基础。这封信共六个部分、7000余字,可从四个方面来作分析:
第一,确立了党对人民军队的绝对领导。
毛泽东首先列举红军创建以来就存在“两个思想系统”斗争的14个问题:(一)个人领导与党的领导,(二)军事观点与政治观点,(三)小团体主义与反小团体主义,(四)流寇思想与反流寇思想,(五)罗霄山脉中段政权问题,(六)地方武装问题,(七)城市政策与红军军纪问题,(八)对时局的估量,(九)湘南之失败,(十)科学化、规律化问题,(十一)四军军事技术问题,(十二)形式主义与需要主义,(十三)分权主义与集权,(十四)其他腐败思想。(12)《给林彪的信》(1929年6月14日),《毛泽东文集》第1卷,第65页。以下引自该文的内容,均出自该书第64-75页,不另注释。对照红四军党内近期“两个思想系统”的斗争和湖雷会议、白砂会议情况,其中第(一)(二)(三)(四)(十)(十二)(十三)等七个问题是迫切需要论述和给出正确回答的问题。而关于“个人领导与党的领导”,又是所有问题中的首要问题。毛泽东对这一问题的论述占了全文大约三分之一篇幅。
毛泽东指出,“个人领导与党的领导,这是四军党的主要问题”,是红四军历史问题的“总线索”,其他问题都由此而产生。研究红军党内争论,首先就要研究这个问题。他认为,存在这一问题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是“四军的大部分是从旧式军队脱胎出来的”,由此便带来旧思想、旧习惯、旧制度的拥护者;同时,红军中带有革命意识要求变革的工人、农民及知识分子,是他们的反对者。新旧两种思想行为的对立与抗争,“是党的领导权在四军里至今还不能绝对建立起来的第一个原因”。第二是红四军中的大部分人是大革命失败的环境下“拖出来的”,主要是“靠了个人的领导才得救的,因此造成了个人庞大的领导权”,导致“党的领导权在四军里不能绝对建立起来”。毛泽东的这一段分析,虽然没有点名,却是清晰地指向了南昌起义部队失败以后加入到红四军的那一部分人及其领导者。
毛泽东还按照历史线索,追溯“个人与党斗争的盈虚消长”,认为自红四军成立以后,由于党的支部建在连上和红四军前委领导的正确,“党的领导渐渐加强”,直至红四军入闽至今。党在红军中的权威由弱而强,历经三个时期:第一个时期为红四军在井冈山初创时期,“党在这时期中不能有绝对的指挥权,小团体主义充分存在而发展”,“在某些问题上是绝对听命于个人”。第二时期为1928年红四军经历了“八月失败”以后到1929年3月14日占领汀州,这一时期党的权威增强,“党确处在指挥的地位了”。究其原因,主要是在赣南东固遇到江西地方武装红二、四团。这支部队党组织的坚强与“绝对的党领导”,在客观上帮助红四军加强了党对军队的领导。毛泽东把红四军入闽到目前党内发生激烈的思想冲突列为红军党的建设的第三时期。这一时期红四军党的建设与其他各个方面都大有进步。在组织方面,汀州整编全军改建为三个纵队,削弱了小团体主义,加强了各纵委和前委的作用,“各级党部更能无顾忌地讨论各种各样的问题”;政治部成立,“司令部的职权也有限制了”。在政治路线方面,贯彻执行党的六次大会的政治任务;另因闽西苏区大规模的发展,红军亦大大扩展。
正是由于红四军党内小团体主义被压缩、党的领导加强、党的建设发展及军事上的胜利,受到抑制的小团体主义否定党的领导的思想意识强烈地反映出来,以致发生两种思想冲突与上述湖雷会议、白砂会议的争论。毛泽东《给林彪的信》中指出爆发当前争论的原因有三种:“党的意志极大的限度的伸张,个人意志感到从来未有的痛苦,一连打了几个胜仗和一种形式主义的理论从远方到来。”显然,毛泽东所指第一个原因是试图借由军委成立而扩张军事机关的主导权、削弱党的政治领导;第三个原因则是刘安恭带来的苏联军队管理模式。由此产生的主张就是以军委取代前委,攻击前委“党太管多了”“权太集中前委了”,甚至提出限制党支部的工作,表达了强烈的英雄式自由的个人诉求,进而在湖雷会议上反对毛泽东关于党的领导的三个原则。
尽管经历了尖锐的思想交锋与争论,尽管党内少数否定与削弱党的领导的思想是如此张扬,有些同志担心“四军的党到来了一个危机”,甚至担心“有一种破坏党的团结一致和不利于革命的前途会要到来”,毛泽东却十分自信,因为现在红四军的党比第一、二时期坚强,各纵队党的基础已不能动摇,白砂会议以31票对5票取消军委的结果即可证明大多数人一定不会拥护那些“不利于团结,不利于革命”的主张。后来的历史证明,毛泽东关于确立党对人民军队绝对领导的理论主张,尽管遭到强烈抵制,但最终在半年以后的古田会议得到一致赞同而确立起来。
第二,坚持政治建军,反对单纯军事观点、军阀主义残余、流寇思想等非无产阶级思想,确立党的工作科学化。
毛泽东《给林彪的信》中把这一理论主张放在十分突出的位置,指出单纯军事观点“是一个很严重的政治路线问题”。这种错误观念虽然经过长期斗争与工农群众的影响有所减少,但并未完全被消灭,特别是遇到军事失败时,就只知道保存枪杆子,而放弃了对群众的宣传、组织及发动群众的政治工作。而“军阀军队残余的小团体主义是造害红军最大问题之一”。毛泽东认为,在这一问题上应该向江西红二团、红四团学习,因为他们是一支“完全由集体的党领导”的人民军队。
毛泽东坚持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必须坚持反对“流寇思想”。这种思想的根源是红军中的游民成分,虽然党与这种思想作了多次斗争,“但它的尾巴至今还存在”。有这种错误思想的人,头脑中缺乏在政治上创建农村革命政权的坚定观念,而迷恋于一支枪的得失,甚至随意地破坏城市、废驰军纪,在群众中造成很坏的影响。
值得注意的是,毛泽东在这封信里提出了“共产主义者的思想和行动总要稍为科学一点才好”,反对那种说话和行动相互矛盾、不作调查研究乱说一气的“非科学的态度”,这是在中共历史上毛泽东第一次提出党的建设科学化理论。他认为“稍为进步一点的军队,就需要规律化”,否则“烂糟糟”地好似“一种原始的游民的队伍”,号召必须反对这种现象,极力同这种现象作斗争。虽然毛泽东没有在此对党的建设“科学化”作进一步的论述,而是在《古田会议决议》中作了进一步确认,但这一概念的提出是党的建设史上理论创新的一种突破。
第三,坚持反对在红四军另行成立军委机构,否定对前委与党支部工作的攻击,切实保证党的领导权威。
有关军委问题是红四军党内争论的起始点,也是事关是政治建军还是军事优先分歧的核心问题。毛泽东鲜明地指出,少数同志坚持要一个军委,目的是取得“党的指导机关”,以实施“与历来指导路线不同的另一指导路线”;为达到这一目的,就找出各种理由攻击党的前委和支部,例如所谓“党代替了群众的组织,四军党内有家长制”。
对于种种没有事实根据的言辞,毛泽东据理一一驳斥,并从理论上阐明攻击党内的家长制是基于“形式主义的观察”;而“形式主义之来源是由于唯心主义,唯心主义之来源是由于游民、农民和小资产阶级成分中产生出的个人主义,这与小团体主义、流寇思想、单纯军事观点等等是在一条路线基础上的,只是一个东西”。这种非无产阶级思想发展的另一方面“必定是分权主义”,是与无产阶级先锋队的组织共产党及其武装组织红军和工会不相容的。基于这一分析,毛泽东鲜明地指出:“军委、前委分权的形式所以不能存在就是这个理由”,断然否定了另行成立军委机构的主张。
第四,以阶级分析的方法解读红四军各种非无产阶级思想的来源及其危害,第一次用“思想路线”的概念分析党内思想斗争,号召同志们努力奋斗,克服这种错误思想。
毛泽东在这封信的最后一部分指出,自己是以一个“唯物史观论者”的视角,从历史与环境两个方面考察了红四军成立以来的历史问题的各个方面,证明近日发生的关于军委的问题,“只是历史的结穴,历史上一种错误的思想路线上的最后挣扎”。毛泽东的这一论述也是中共历史上最早提出“思想路线”这一概念,并以这一概念论述党内思想问题。
毛泽东还以阶级分析的方法,指出红四军1324名党员中工人与农民等非工人的比例是23%对77%,可见“四军党内显然有一种建立于农民、游民、小资产阶级之上的不正确的思想”,这种思想不利于党的团结和革命前途,“有离开无产阶级革命立场的危险”。在作了这种分析之后,毛泽东号召:“必须和这种思想奋斗,去克服这种思想,以求红军彻底改造,凡有障碍腐旧思想之铲除和红军之改造的,必须毫不犹豫地反对之,这是同志们今后奋斗之目标。”
三、毛泽东《给林彪的信》奠定《古田会议决议》的思想理论基础
纵观红四军从井冈山到古田会议召开的历史,重读毛泽东《给林彪的信》和《古田会议决议》,不难得出结论:这封信是古田会议及其通过的决议的思想理论基础,着重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坚持党对人民军队的绝对领导,反对单纯军事观点。这一点是古田会议的核心内容之一,也是《古田会议决议》八个部分之第一、二部分“关于纠正党内的错误思想”“党的组织问题”论述的主要问题。其中所列“关于单纯军事观点”等八种错误思想,正是《给林彪的信》所列“红四军到现在两个思想系统的斗争的全部问题的性质”的十四个要点所指出的“个人领导与党的领导”“军事观点与政治观点”“流寇思想与反流寇思想”等论述的主要问题。这两份文献前后相隔半年的时间,所论述的是同一问题,虽然时空条件不同,表述方式也不同,但其实质内容则完全一致,即强调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必须坚持党的绝对领导,反对单纯军事观点;必须彻底清除“单纯军事观点”“极端民主化”“流寇主义”等各种非无产阶级思想,确立党对人民军队的绝对领导。
第二,对于部分重要理论概念的论述与定义,两份文献前后承接,完全一致。这两份文献由于论述的观点和内容一致,前后承接,甚至连一些文字表述都相同。例如《给林彪的信》论述红军党内各种非无产阶级思想存在的原因,是“四军的大部分是从旧式军队脱胎出来”,带来种种恶习,以致党的领导难以建立起来;另一个原因则是红四军党员中工人成分极少,以至“建立于农民、游民、小资产阶级之上的不正确的思想”影响极大,“有离开无产阶级革命立场的危险”。而《古田会议决议》开头第一段即以简明文字指出红军党内存在各种非无产阶级思想的首要原因是“党的组织基础的最大部分是由农民和其他小资产阶级出身的成分所构成的”。(13)《关于纠正党内的错误思想》(1929年12月),《毛泽东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5页。以下引自该文的内容,均出自该书第85-96页,不另注释。类似相同或相似的论述在前后两篇文献中还有不少。
第三,某些由毛泽东提出的创新理论概念,在《给林彪的信》中首先提出,在《古田会议决议》中重申并作进一步阐述。这些有代表性的理论创新如:在《给林彪的信》中提出了共产主义者的思想行动必须“科学”,反对不作调查研究、言行不一、乱作结论的“非科学态度”;而在分析红军中错误思想的来源时,毛泽东以一种新的理论加以阐述,即“错误的思想路线”,指出共产主义者必须从“思想路线”的角度分析人们的阶级立场,以无产阶级的立场克服与纠正错误的思想路线。有关党的工作和党的建设“科学化”与“思想路线”的概念是党的建设理论中十分重要的理论创新,也是毛泽东在这篇文献中率先提出的;关于纠正主观主义的方法,在《古田会议决议》中则更加明确提出“教育党员使党员的思想和党内的生活都政治化、科学化”。《古田会议决议》开篇反复申述了“非无产阶级思想”“不正确思想”的危害及纠正的必要性,强调开展“正确思想”与“正确路线”教育的重要性,鲜明地突出了“思想路线”的正确与否对于红军发展与建设的重要意义。这一理论主张于1930年5月在毛泽东的《反对本本主义》中得以完善,成为毛泽东思想形成的标志之一。
第四,在内容表述方面,尽管时空环境与文字体例不同,这两篇文献的核心内容完全一致,且与中央《九月来信》精神相契合。《给林彪的信》是毛泽东在其思想理论不被红军党内完全接受的困难条件下,以书信形式写成;《古田会议决议》是在中央《九月来信》指导下,全军经过充分学习与准备,思想达成一致以后形成。前者是历史思辨与理论阐述的一家之言;后者则是在思想统一的前提下形成的党的决议,是纲领性的文件。但这两篇文献的核心思想均出自毛泽东,所以都应视为党的历史上的纲领性文件。至于何以与中央《九月来信》精神高度一致,是因为红四军第七次党代表大会以后,中共中央在7月中旬即收到红四军“七大”决议及包括毛泽东、朱德给林彪的信等各相关书面材料,并于8月21日写了《中共中央给红四军前委的指示信》(14)《中共中央给红四军前委的指示信》(1929年8月21日),《党的文献》1991年第2期,第39-42页。(即《八月来信》),对相关问题作了初步回答(因混发于给河南省商城县委的信致未送达红四军);随后不久,中共中央听取了陈毅到上海后的详细报告。周恩来代表中共中央所写的《九月来信》有关问题采纳了毛泽东《给林彪的信》的主要理论主张。由此不难理解,《九月来信》在思想理论与精神实质上与毛泽东《给林彪的信》和《古田会议决议》具有高度的同源性而达成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