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华和她的深山绣娘们: 创造10亿产值,惊艳欧洲T台
2020-12-06杨琳
杨琳
从贵州深山到英国伦敦,也许只隔一片绣片的距离。
15年前,依文集团董事长夏华开始启动中国手工坊项目,已在国内男装市场站住脚的她,带着团队走入贵州深山,挨家挨户寻找绣娘。
她把繡娘比喻成“深山里的明珠”,帮助她们运用手中的丝线改变命运;她把设计师比喻成“游击队”,让他们留在山里和绣娘合作;她对从没出过大山的绣娘们许下承诺:“绣好了,我带大家去北京,去伦敦。”
这些年,夏华一半时间在大山,一半时间在都市,但都离不开“绣”。她说,她和她的绣娘们已经分不出谁是谁。
绣梦工坊让乡村妇女变身“CEO”
目前,中国手工坊项目已从30多个少数民族里寻回了13000多名绣娘,设立了1200多家“绣梦工坊”,其中有几人的家庭工坊,也有几百人的大型工坊,遍布云南、内蒙古、甘肃、青海等10个省、自治区。
为了不让代代相传的绣样消亡,夏华和团队通过走访、鉴别和认证,建立线上数据系统,耗时数年收录了5000余种民族传统纹样。
栩栩如生的蝴蝶、活灵活现的百鸟图……一幅幅蕴含丰富民族文化的绣品都出自绣梦工坊的绣娘之手。人们惊叹她们技艺精湛,却很难想到,10多年前,这些花鸟图腾还只停留在当地人的视野中,因无法转化为收入,一度被很多绣娘舍弃。
为了让她们相信这门手艺是有价值的、可以赚钱的,夏华决定先培养一部分村里带头人。“我们刚刚进村的时候,每天培训时要给绣娘100至200块钱的务工费,要不然她们更愿意外出打工、卖水果。”
布依族的独臂绣娘梁忠美就靠一身绣艺让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和夏华相遇之时,正坐在街头的小板凳上,面前摆了一个刺绣的小台子。
她可以不用草稿,照着爱人抓来的蝴蝶标本将花纹定格在绣片上。可她的作品在家乡的小集市上只能卖几十元,只有极少的游客能够看到她的蝴蝶,每月收入仅有1000元左右。
经过设计团队的精心打造,梁忠美手中的蝴蝶变成了各种衍生品,走出了大山,走上了欧洲大舞台——她绣的百蝶衣惊艳了伦敦秀场。现在,她的一幅绣品市场价可以卖到2000元,月收入已经上万元。还有74岁的潘玉珍,她拥有60多年绣龄,是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苗族刺绣传承人。如今,她的绣品经过加工,变成了时装、高跟鞋和工艺品,销往全世界。她去年一年的收入达到150多万元。
越来越多的绣娘加入了绣梦工坊。以笔记本上的花纹为例,经过标准化培训,一位成熟的绣娘一天能绣10本,一本大概能赚30~40元,一天就能拿到几百块钱。
夏华还能记得多年前鼓励绣娘们的场景。“我跟乡亲们说,大家好好绣,绣好了带你们去北京,大家都很激动,后来我说带大家去伦敦,却是一片鸦雀无声。村主任跟我讲,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伦敦是哪儿?”
这几年,夏华践行着她的承诺,将近千名绣娘带出大山,去看更远的世界。而潘玉珍几乎成了绣娘们的代言人,不仅跟着夏华去了伦敦走秀,还去了美国、加拿大、新加坡……
当少数几个绣娘开始脱贫的时候,整个村子看到了希望。目前村寨绣纺的带头人和负责人,能够带动上百人,依靠刺绣产业脱贫致富。甚至有的带头人已经不再局限于刺绣,开始转变成管理者的角色。
“我们实实在在地培养了一批大山里的‘CEO,每一个人都非常认真负责,从发活儿、找绣娘、监督质量,一直到把产品收上来,她们都承担着真正的管理者的职能,跟我们一起去管理这些工坊。”夏华的语气流露出了自豪。
深山集市:一场城市和深山的碰撞
蜀绣、扎染手绢、纯手工制作的银饰品、吃货喜爱的郫县豆瓣酱……11月7日,一场名为“深山集市·千年蜀绣Restart郫都”的集市在王府井步行街开市。独特的场景搭建吸引了很多消费者来此拍照打卡,体验郫都文化。
这是一种场景化、体验化的新零售模式。夏华考虑到手工艺品耗时长从而导致价格相对较高,如果在商场租场地售卖,很难吸引顾客。为了让产品走进都市,更好地实现商业化,不如直接让他们体验“在山里赶集”的感觉。
自2018年8月在北京侨福芳草地正式落地以来,深山集市在国内外已经开了超百场,截至去年9月,覆盖了5000万消费者,有近百位企业家参与进来共建工坊。
集市上,绣衣、布鞋、箱包、饰品、杯垫、笔记本……深山元素和城市需求完美融合。设计师将绣娘的指尖技艺转换成了标准化、规模化、具有商业价值的产品。但在此前,这一度让中国手工坊项目陷入瓶颈。
不同村子、不同绣娘的刺绣水平、擅长的花样各不相同,什么产品是城市消费者需要的,不同产品需要的工时如何,怎样组织规模化的培训,如何保证手工艺产品顺利通过质检,如何进行标准化的生产……无数问题在初期接踵而来。
“这个过程特别艰难,应该说前面近10年时间,我好多次坐在大山里边哭,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回忆起当时的困境,夏华不禁红了眼眶。
项目初期一直在亏钱,能够走到现在,靠她和绣娘一路上的彼此支撑。“很多人说我们帮绣娘改变了命运,其实,她们也让我们走得更坚定了。”
随着模式愈加成熟,深山集市的市场广阔起来,其产品边界也在不断扩展。绣娘指尖的艺术不再局限时装、纸巾盒、杯垫、茶台,而是根据不同的场景做不同的设计,已应用到沙发、屏风、壁画等大型家居产品之上。
技艺精湛的绣娘作品的价格也在攀升,比如潘玉珍,其作品最贵的已达到8万至10万元一幅,每平方尺约几千元。即便如此,其作品的市场需求依然在上升。
从个体能力到产业能力
这些年,夏华不断穿梭于大山和都市,见证着村里绣娘的变化。从不明白什么是“时尚”“艺术”,到自己成为半个设计师,绣娘已经懂得如何让绣品更适合都市人群。
夏华认为,如果一个女性能通过自己的双手赚钱,就可以改变一个家庭的命运。“她们会变得特别自信,你会发现她脸上的笑容、说话的方式,包括对孩子的教育,都在发生变化。她们不用抛家舍业跑到外地打工,在家绣花,既能赚钱,又能照顾老人孩子。”
更重要的是,绣娘懂得了自己手艺的宝贵。对她们来说,这不再只是老人们传下来的一个手艺,而是让她们感到自豪的职业。
设计师和绣娘一起合作,通过培训到人、订单到户的模式,让绣娘获得了永久脱贫的能力。看到了这一切后,当地越来越多的外出打工女子开始返回家乡,也过上了“背着娃,绣着花,养活自己,养活家”的日子。
而夏华对这份事业的决心也更加坚定了:她要用一辈子去做。
十几年来,一张张绣片创造了近10亿的产值,13000多名绣娘获得了收入的提高。在中国手工坊项目的影响下,贵州、云南多个地区的少数民族村子完全依靠自己的文化和产业特色逐步走出了贫困。
以贵州织金县蜡染工坊为例,一位带头人就能带动周围几百个村民参与进来,自2016年至今,整个村子已经承接了上千万的订单。
“一开始大家看到的都是个体能力和个体价值,但从经济的角度来说,如何把个体能力变成群体能力,把群体能力变成产业能力,只有这一步的跨越走通了,才能真正做到可持续脱贫。”夏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