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书 [组诗]
2020-12-06陈衍强
陈衍强
牛街古镇
从镇雄逃亡到盐津的白水江
翻开彝良的高山和峡谷
如同在云南说四川话的大风
翻开雷平阳摘抄过的牛街镇志
江南和江北
头戴青瓦的王冠
身穿岑宫寺和万寿宫的霓裳
用马鞍山的铁索桥拔河
从1936年纠缠到今天仍不松手
天麻和笋子
从盐商拜过的码头顺水推舟
填满现在叫宜宾的叙府
明清的花楼
在飘摇的风雨中
早就春梦无痕
只有四合院里的水井
还在用浪花朗诵民国的事情
只有青石板上的马蹄印
还回响马帮遥远的铃声
从天上看牛街
白天是陈守仁的微雕
夜晚是乌蒙山的小香港
巷子里涌现的一个又一个美女
不仅春暖花开
还弥漫桐子叶粑粑的芳香
她们像吊脚楼一样
把最好的年华伸进江里洗脚
当细鳞鱼从她们的脚背
游到端午节的钵里
哪怕你是过客
都愿与时光一起留下来
把生活的忧愁和欢乐
酿成菜籽沟的玉米酒
灌醉风平浪静的日子
牛街人确实了不起
就连昆明西山的龙门两个字
都是牛街秀才毛以亮古朴的楷书
怪不得到过牛街的人
会使劲喜欢牛街
甚至用余生的竹竿划着竹筏
在白水江上练毛笔字
白水江
白水江的出生地在彝良之外
走出彝良 它就把温婉如玉的名字
改成关河 然后
在金沙江和长江中隐姓埋名
白水江像洛旺和柳溪两姊妹的长裙
牛街古镇 是长裙下的小腿
裸露择水而居的风情
其实 白水江白的是云朵般的浪花
和浪花般的美女 将施特劳斯的圆舞曲
跳成蓝色的天空
白水江有时静若止水
万箭穿心的阳光 也触摸不透它的内心
难怪我面对白水江
只能大胆地爱 但不能拥有
白水江有时放浪形骸
两岸的柑橘和翠竹 都留不住
它匆匆忙忙奔向远方的足音
我即使近水楼台 逆流而上
也来不及追忆逝水年华
甚至无法在它深不可测的怀抱 留下
水性的诗篇和亲热的痕迹
我只好收起英雄的想法和假设
回头是岸 误入摩天轮旋转的月亮湾
一眼就看见苗家姑娘直播的菜花
在芦笙吹醒的春天 灿烂成
彝良以北的黄金时代
小草坝
小草坝是地名 更是山水画
小草坝的人家
不仅在画中劳动 恋爱和生儿育女
还把天麻种满整个小草坝
甚至把外地人当药引子食用的天麻
像吃洋芋一样奢侈
怪不得男的都是坚硬如矿石的英雄
女的都是柔软如炊烟的美人
他们一开门 就看见群山在云朵上
奔驰成鬃毛竖成阳光的朝天马
山俞菜生在山里 岩韭菜长在岩上
杜鹃灿烂成房前的嫁妆
红叶燃烧成屋后的彩霞
小草坝的人家
仿佛居住在陶渊明的散文中
哪怕再苦再累 都能把日子
过成诗和远方
因为他们 每天面对挂在家门口的
一条又一条瀑布
与李白在庐山看见的差不多
清河村
清河村距彝良县60公里
距水浒中的清河县十万八千里
清河村当然有河 并且围着山旋转
村民的房子 多半都建在公路边
从一条岔路口往左走 翻过垭口
就是镇雄县的杉树乡
如果朝右转 可以走到贵州省赫章县
吃8角1斤的米拉洋芋
我是初夏被一辆面包车拉到清河村的
穿過从宜宾到昭通的高速公路建设工地
和集市上的叫卖声
车停在陶家门口的黄昏
小姨夫已经把土生土长的乌骨鸡炖熟
小姨妹正用大声朗诵的自来水
洗她采自房前屋后的折耳根 刺脑包
和一种叫瘦狗还阳的野菜
然后支起火锅 以清热去火的热情
招待我这个口无遮拦的大姐夫
在清河村 当一个村民是幸福的
白天 骑着摩托上山种天麻
夜晚 枕着蛙声和鸟语刷抖音
做乡村振兴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