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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庄说艺随札(六)—不做空头的艺术家

2020-12-06北京语言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中国书画 2020年8期
关键词:鲁国公子用心

北京语言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庄子·知北游》中有个锻打带钩工匠的故事。

大司马家锻打带钩的工匠,80岁了,制作的钩竟分毫不差。大司马说:“您的手艺真是巧妙啊!有诀窍吗?”

工匠回答说:“我一直遵守一条原则。我二十岁时就爱好锻打带钩,对别的东西从来不看,不是带钩就不去关心。这就是所用心的地方,因为心无旁骛,以至于能长久获得那用心之处的功效,更何况全部精力都用上了呢!在这种情况下哪个不帮助他呢!”

一个人有艺术上的爱好,能够几十年如一日地坚守这种爱好,把心思和精力都用于自己所爱的专业上,他必然会在这方面取得突出的成绩,成为此专业领域里的佼佼者。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而面对的领域又是不可穷尽的。所以,要想在艺术上取得卓越的成就,就应该处理好“所有不为”和“有所为”的关系。锻钩老工匠总结出的“用心”与“不用心”、“有所为”与“所有不为”的辩证法。“有守”,即在应该用心之处专注,在不该用心之处放松,成功的艺术家都应做到这一点。

《庄子·外物》还有个任公子垂钓的故事。

任公子制作了一个巨大的钓钩,系上粗而长的黑丝绳,用五十头阉割过的肥牛作钓饵,蹲在会稽山上,甩动钓竿把钓钩投入东海,天天下钩,整整一年也没有钓上鱼。

过后不久,一条大鱼吞下了钓饵,牵拉大钩沉入海底,四处奔窜,张起鱼鳍,搅得海面白浪如山,水波震荡,涛声犹如鬼哭神号,千里之内,人们被吓得胆战心惊。

任公子钓到这条鱼,把它剖开晾成鱼干,自浙江以东,苍梧以北,所有的人都饱餐了一顿鱼肉干。

不久后,那些才智短浅、喜好道听途说的人都惊奇地奔走相告。那些扛着小竿细绳,跑到小沟浅渠边,等着小鱼上钩的人,要他们来钓取大鱼是太难了!那些文饰浅薄之学而企求高名美誉的人,他们和大智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未曾领教过任公子这样风度气魄的人,是不可让他们参与经邦治世的,那差距真是太大了。

“蹲乎会稽,投竿东海”,放长线,钓大鱼,是志向远大的人开阔的思维,不计较一朝一夕的得失,而是以宏大的气魄、超常的毅力、不懈的努力来成就大事,好比“旦旦而钓”,期年不得,一朝得鱼,众人皆惊。古往今来,在艺术上大有成就的书画家都是像任公垂钓一样学习和创作,才取得成功的。

《庄子·田子方》讲到庄子去见鲁哀公,他们的对话很能发人深思。

哀公说:“我们鲁国有很多儒士,学先生道术的却很少。”

庄子说:“我在鲁国很少看到什么儒士。”

哀公说:“全鲁国的人几乎都穿儒士的服装,怎么能说很少看见呢?”

庄子说:“我听说,儒士头戴圆顶的帽子,表示上通天文;脚穿方形的鞋子,表示下晓地理;身上佩带玉玦,表示遇事处置果断。其实,真正具有这些知识才能的人,未必都穿着这样的服装;穿着这样服装的人,未必就真正有这样的知识才能。您当然一定不相信,那么为什么不在国内发布这样一项命令:‘凡是没有这种道术修养而穿这样服装的人,一律处以死刑!’”

于是,鲁哀公发布号令五天,鲁国便没人敢再穿儒士服装了,唯独有一男子穿着儒士服站在朝门之外。哀公立刻召见他,问以国家大事。无论问题多么复杂,他都能对答如流。

庄子说:“鲁国这样大而真正称得起儒士的只有这一个人,可以说是多吗?”

鲁哀公眼里的儒士是身着儒服的人,所以,在周公所封之国、儒学所兴之地的鲁国,自然是“举鲁国而儒服”,儒士多得很。

与只重其表不看其实的鲁哀公不同,庄子认定儒士的标准是重其实—看是否有道有术,是否有真才实学。如果只看重其表,而不重其实,弄虚作假、名不副实的现象就会大量出现,真正的人才反而会由于“假货”的充斥泛滥而受到挤压和排斥。艺术界这种穿着“儒士服装”的人很多,有的甚至名头很大。我们要名副其实,不要做空头的艺术家,为人们所不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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