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江山天水寒

撰文_曹放

几多苦痛，几多悲愁，刹那冬春，历尽了沧桑。当然，千疮百孔中，还有诚实，还有善良，还有崇高，还有浸透了血泪的守望相助。这个庚子大疫呀！武汉、湖北、中国，日本、韩国、伊朗，意大利、西班牙、美利坚……许多个寒气阴冷的深夜，我紧抿着嘴唇，在网络上追踪着危情脉动；许多个暮色苍茫的黄昏，我感应着生生死死，但已心静如水……

是呀，许多的荒诞超出了想象，无耻甚至没有下限。是呀，就在这新冠病毒肆虐的日日夜夜里，人道主义灾难也不曾断绝：武汉那声预警的哨音消逝在重重黑幕中，十堰那个幼小的孩子因爷爷突然倒下而懵懂无助困守，大理居然拦路截留口罩，泉州欣佳酒店像豆腐渣一样轰然倒塌……我们惊愕、错愕，我们震怒、愤怒！拯救人的灵魂，守护人性的底线，这是全社会共同的责任。最紧要的，是我们每一个人都要行动起来，即使有一丝人性的微光，也要让它闪亮。

很欣慰，我的一群台湾朋友，他们没有缺席。大疫当前，他们走来了！奉献出爱，奉献出人性中的温暖和力量。我所服务的厦门海沧，是国家级台商投资区，43 名台湾青年应聘在这里从事社区营造和乡村振兴。海外华侨踊跃捐赠，一批又一批防护物资空运到厦门机场，一千二百多箱，南美洲来的；一千八百多箱，东南亚来的……接收，转运，没有人手。福建省红十字会陆芳红部长发来了请求。好吧，我们上！我立刻召集联络了这些台湾青年，一次又一次赶往厦门机场货运站……数千名来自重点疫区的务工人员需要居家隔离观察。每天，要去为他们测量体温，普及防疫知识，进行健康管理；每天，要去关心他们的生活起居，帮助采购食物和生活用品；特别棘手的是，他们的心理情绪出现了波动甚至紊乱，烦躁、担忧、焦虑、孤僻……感谢这些台湾青年！我协调组织他们，和医务人员一起，穿着防护服，走进了这些隔离中的打工人群……雨果有一句话：在绝对正确的革命之上，还有绝对正确的人道主义。高硕亨、吕绍园、符坤龙、周姿绮、陈家葳、胡育宁……这些可爱的台湾小伙伴们，革命之上，闪耀着人道主义光芒，战疫两岸情呐！

黑云压来，几于窒息，然而，击出去，每一拳都是空拳，奈何，奈何！于是，一杯茶，颓然独坐……荣森兄，想念你了，这泡冻顶乌龙，是你送给我的呀。林荣森先生，我的文友，曾经的台中书法学会会长，如今的南投县文化局局长。荣森兄，你的善心很让我感念呢！2月23日清晨，忽然接到你发来的一幅书法作品：“突破困境，勇往直前——为大陆所有朋友祈福”。霎时，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你那端庄杂流丽的书法，唤起了我亲切的回忆。在我们两岸民众共同集资建成的开台文化公园里，那题词碑石上，就镌刻着您的书法手迹……“山堂夜坐，手烹香茗，至水火相战，俨听松涛，倾泻入瓯，云光缥渺，一段幽趣。故，难与俗人言。”一杯茶，你送我的这杯冻顶乌龙，缓缓地，将我带入了明代罗廪《茶解》的境界。这般境界，我和你曾经一起体验过，那是2018年深秋的一个夜晚，在海沧石室书院。那天晚上，茶叙之前，你的一个即席讲演，充满了专业魅力与匡护正义的热情，让我们心心相印……

“放哥，这是一个N95 口罩，送给你。”“……哦，天奇，心意领了。口罩，我还有……”“不，这是我从台湾带来的，好用，可以无数次水洗。”……朱天奇，我的台湾朋友，在海沧万科城社区工作，谢谢你，美好的情谊。还要感谢来自台湾的陈慧中老师，我还获赠了一个她手工制作的口罩。海沧两岸义工联盟在阿罗海城市广场为市民免费赠送药茶，在那里，我遇见了慧中。“放哥，你到公共场所多，口罩要勤换。我给你制作了一个，嵌入了草药香包，你留下。”……疫情发生后，口罩紧缺，慧中心灵手巧，她用自己家中的棉布严密消毒杀菌后细细缝制，夹层中夹进可换用的香包。她住在海沧未来海岸小区，她专门请来邻居小伙子林川，录制了一个自制口罩的视频，向社区邻里推广。谢谢天奇，谢谢慧中，有了你们的关爱，我是百毒不侵了啊！

牵挂着你们哪，我的台湾小伙伴！在疫情最危重的那些日子里，我一一走访了他们。他们春节回台湾过年后，按照原定初七返岗复工的时间表回到了海沧。他们有口罩吗？他们怎样采买做饭？心里很是牵挂，一一登门送上点心意。在中山村，慰问了育青。要安心居家不出哦。“知道。放心。”她正在撰写文章，关于海沧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送王船”，拟投送一个国际学术研讨会。“放哥，送你一盆水仙花，花头是我雕的。”道别的时候，育青端出了一盆水仙花送给我，好娇艳的花朵哟，满目翠绿与金黄“……小宋，在忙啥呢？”鳌冠村的乡土文化太深厚了！清初广东水师提督吴升，民国时期厦门大学第二任校长林文庆，抗战医疗救援总队长林可胜，都是我们村里的历史名人！我待得住，有好多事要做呢。正在查考这些乡贤的资料“……绍弘，你怎么穿得那么单薄？”“我刚在跑步呢，闷在屋子里快发霉了。”他是民乐高手，正在为延奎小学编写教材，关于唢呐演奏……“从您的来信得知了目前的情况。以您娴熟的行政经验，文人风雅纤细的敏锐特质，体恤部属关怀异乡人，化为行动，在此时刻相信他们会很有感觉而加倍努力。”谢谢！台湾师范大学音乐研究所所长林淑真教授2月29日给我发来了一段信息，“望着窗外早晨的阳光，温暖透煦，远边的山际线稳稳的划过天际，宁静又稳重，似乎告诉我说再多的困难也要撑着。心中备感踏实，今天应该也是个好日子。”多么优雅高贵的韵致呀，谢谢您，我尊敬的淑真老师！

寻春又过桃花潭，

寂寂江山天水寒。

轻拂柳丝望新燕，

一声凄厉入烟岚。

春天来了，春天的气息在哪里呢？伫立天竺山，漫步芙蓉湖，我写下了一首小诗，《庚子寻春》，发在朋友圈里。“好诗呀，老弟！很美的文采，还有那高洁的情怀。”凌峰先生3月12日晚上打来了电话……凌峰，台海两岸文化交流的杰出使者，1990年的春晚，他甫一亮相，就倾倒了亿万观众：满脸沟壑纵横，笑意苦乐相煎，一曲歌罢，他自我介绍：“我的脸上写满了中华民族五千年的苦难沧桑……”……凌峰，他带给我们两岸同胞最深切的记忆，就是风雨兼程，他的大型系列专题片《八千里路云和月》……感谢你，凌峰大哥，你来自泰国清迈的问候，好暖心哟！你说你天天都在关注着全球疫情的变化，尤其是牵挂着武汉那些困厄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同胞。你说期待早日云开雾散，你要重访厦门，与舒婷、琼琳还有我再一次把酒言欢。你还给我发来一组丰子恺的漫画，“小时候哭着哭着就笑了，长大后笑着笑着就哭了”；“小时候总以为到不了的才是远方，长大后才明白回不去的都是故乡”……那么纯真，又那么沧桑！

新冠疫情正在全球扩散，世界惊恐了，五大洲摇摇晃晃，呈现出巨大的不确定性。德鲁克说，信仰需要经历绝望。霍金说，无论命运有多坏，有生命就有希望。荣森兄，淑真老师，凌峰大哥，还有许许多多的朋友们，让我们心手相连，紧紧地心手相连！八千里路云和月。寂寂江山天水寒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