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不在貌”:大师眼中的大师
2020-12-03与兴
与兴
1895年,任伯年,一位揭开艺术新格局的时代明星逝去;徐悲鸿,一位引领艺术变革的璀璨明星诞生。他们在艺术上一脉相承,都是中国画家中罕见的天才人物;他们也同是兼具时代精神与艺术个性的先行者,为中国画伟大传统的复兴辟出新路。
如何以大师之眼去观大师之作?徐悲鸿的收藏世界和收藏观又是什么样的?日前,“在神不在貌——从任伯年到徐悲鸿”在北京徐悲鸿纪念馆正式开展,展览将持续至2021年2月28日。两位艺术巨匠之间的“对话”徐徐展开,展览的3个板块:“沉酣矫变”“雅丽丰繁”“未竟之作”,皆摘自徐悲鸿评任伯年之语,分别展示任伯年具有变革性的人物画、设色雅艳的花鸟画以及多幅被徐悲鸿视作璞玉的伯年遗墨,共计50余件馆藏任伯年珍品。这些画作都是首度公开展出,也是徐悲鸿一生收藏任伯年佳品的首次集结。
“回到1933”
1933年至1934年,徐悲鸿携任伯年、齐白石、张大千、潘天寿、陈树人等多位画家作品赴欧。在法国巴黎举办的中国美术展览会,原定持续一个月,因反响热烈,展览延长至45天,观众达数万人。画展结束后,法国政府从画展中选购了10多幅作品,在巴黎国立外国美术馆成立了中国绘画展室。之后,又在意大利、德国、苏联等地进行了巡展,成为当时中国绘画在欧洲影响最大的事件。
一走进展区,首先映入眼帘的即是“欧洲中国美术展览会巡展”区域,近百年之前徐悲鸿在欧洲举办中国美术展览会的珍贵影像,文献、影像与空间结合,客观、立体地还原了当时的语境,沉浸式的氛围带领观者“回到1933”。这一区域的文献资料都是首次公开,法文展览海报、展览图录、报纸报道、徐悲鸿布展留影等,每一件都印刻着历史的痕迹,封存了徐悲鸿传播弘扬中国艺术的足迹,又承载着艺术传承的力量走入现代。
在1933年法国中国美术展览会的图录中,可以看到有一幅任伯年的《女娲炼石》,与此相呼应,进入展览的第一板块“沉酣矫变”,观众便可以一睹原作的风采。策展人徐骥表示,期望通过“回到1933”这样一个历史场景的截取和还原,作为整个展览的序章,进而用倒叙的手法讲述徐悲鸿的收藏故事,将观众置身于历史语境之中,倾听两位艺术大师跨越时空的故事。
徐悲鸿眼中的“一代明星”
徐悲鸿曾称赞:“伯年为一代明星,而非学究;是抒情詩人,而未为史诗。”
任伯年的艺术中既有文人雅士崇尚的淡雅明净、简逸清新,又有符合普通民众审美的通俗平易、意趣盎然,故而生前就已“画名大噪”,“年未及壮,已名重大江南北”,确为推动传统艺术现代性转型的先行者、揭开艺术新格局的时代明星。
“忆吾童时有一日,先君入城,归仿伯年《斩树钟馗》一幅,树作小鬼形,盘根错节,盖在城中所见伯年佳作也。是为吾知任伯年名之始。”一幅《斩树钟馗》为徐悲鸿知任伯年之始,两位大师的钟馗系列作品亦是此次展览的开篇。任伯年一生中创作过诸多形象百变的钟馗,徐悲鸿同样钟爱于画钟馗,更曾连续创作过多幅钟馗作品,在徐悲鸿对于钟馗题材的喜好中便可以窥见任伯年的印迹。
此次展览详尽地梳理了徐悲鸿与任伯年跨越时空的“交集”与“对话”:徐悲鸿“倾其积蓄,广为搜集”的任伯年佳作、其好友陈之初出版的《任伯年画集》、徐悲鸿为画集特写的《任伯年评传》和创作的油画《任伯年像》,汇聚一堂,力求更加客观、全面、立体地讲述大师徐悲鸿一生中敬重、推崇任伯年的轶事。
收藏家徐悲鸿
人们熟知徐悲鸿的画家及教育家身份,却鲜少关注到他的另一重身份——收藏家。
1953年徐悲鸿去世后,按照其遗愿,夫人廖静文不仅捐出了1200余件徐悲鸿作品,更将他一生节衣缩食收藏的唐、宋、元、明、清及近代著名书画家的作品1200余件,以及图书、画册、碑帖等1万余件,全部捐献给了国家。
在徐悲鸿收藏的上千幅作品中,《八十七神仙卷》被其视为至宝,曾特意钤印上了“悲鸿生命”的印章。而徐悲鸿收藏的《杜鹃》《西施浣纱》等多幅任伯年作品中同样可以看到“悲鸿生命”的印章,足见其对任伯年画作的珍爱与推崇。
此次展览既是对于任伯年艺术成就的展示,更是对于徐悲鸿艺术收藏的探究。展览中精心摘选出徐悲鸿在所藏任伯年画作中书写的题跋,贯穿于整个展厅之中,用徐悲鸿的文字话语,去还原其对任伯年作品的收藏历程及心得体会,可以看到一个更加生动真切的大师徐悲鸿——
他在见到任伯年佳作时会感叹“此真神品也”“梦寐数月”;在喜获任伯年画作时“欢喜赞叹,便欲跃起”;在不能得画时会叹息“恨不能豪夺,成完数,怅怅”;在珍藏的任伯年作品上又特意叮嘱“特恐张挂过多,尘污混其笔迹耳,有保守之责者不可不加注意也”,在他的收藏中满怀着对艺术的热忱、珍视与守护。
走进大师神交的艺术空间
一位是引领海派新风的先行者;一位是推动中国画改良的一代宗师。两位大师之灵犀之处还体现在艺术理念上。比如,二人都秉承着“在神不在貌”的艺术理念,推动了传统人物画的变革——徐悲鸿曾在《仲英先生五十六岁小像》题跋:“伯年高艺雄才,观察精妙绝伦,每作均有独特境界,即如此作,其传神阿堵无论矣。”而在同一幅画作上,马衡的题跋中记载了任伯年话语:“吾袱被投止时,即无时不留心于主人之举止行动,今所传者,在神不在貌也。”他们也都是师法天地万物、观察精妙绝伦的大师——任伯年喜于观察生活,“欣观群鸟之翔集飞鸣,怡然自适”,徐悲鸿当年亦是“踯躅于动物园速写猛兽,其乐无穷”。
展厅特设的“穿越时空的对话”区域,以粒子动画的形式呈现两位大师的话语和艺术理念,并在此区域将两位大师相同题材的画作并置,可以看到任伯年清新雅丽的没骨花卉对徐悲鸿的影响,可以看到两位大师笔下栩栩如生、意趣盎然的万物生灵:小巧浑圆的麻雀、大笔挥洒的芭蕉、体态丰盈的鸡、憨态可爱的鹅。
任伯年的花鸟画技法多样,设色奇巧。此次展出的八幅花鸟条屏更是任伯年的力作,荷花、紫藤、翠鸟、群鸭……尽显其雅俗共赏的独特风格。在任伯年八幅条屏作品展区中央,特意摆放了两把椅子供观众休憩赏画。“徐悲鸿劳累了一天,最喜靠在画室的躺椅上,静静地欣赏挂在墙上的任伯年条屏画作,放松休息。”或许观众也可以感受到如此的心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