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之树常青 学术风范永驻
——“《林继中文集》新书发布会暨林继中教授学术思想研讨会”综述
2020-12-03吕贤平
吕贤平
(闽南师范大学文学院,福建 漳州 363000)
2020年12月19日,闽南师范大学和上海古籍出版社在福建省漳州市龙人古琴文化村联合举办了“《林继中文集》新书发布会暨林继中教授学术思想研讨会”。中国宋代文学学会会长南京大学莫砺锋教授、原国家图书馆馆长詹福瑞教授、中国唐代文学学会会长复旦大学陈尚君教授、教育部长江学者武汉大学尚永亮教授、上海古籍出版社社长高克勤编审、中南大学孟泽教授、闽南师范大学党委副书记萧庆伟教授、闽南师范大学张嘉星教授、福建师范大学陈庆元教授、厦门大学吴在庆教授、闽南师范大学汤漳平教授、福建省作协名誉主席杨少衡先生、山东大学文学院院长杜泽逊教授、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院长李小荣教授、福州画院院长李木教教授、闽南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院长林大志教授、厦门大学胡旭教授,以及来自全国高校的林继中教授弟子等共七十余人参加了研讨会。
上午的新书发布会由闽南师范大学文学院院长黄金明教授主持,闽南师范大学校长李顺兴教授首先致欢迎辞,上海古籍出版社代表、林先生母校代表、同学及弟子代表、林继中教授本人先后致辞。上午的大会主题发言由高克勤编审主持,下午的研讨会由孟泽教授主持。
一
林继中先生是唐诗研究的专家,尤其在杜甫研究方面成就卓著。作于八十年代的《杜诗赵次公先后解辑校》,是他追随萧涤非先生时完成的博士论文,萧先生评语称“惨淡经营”,为“杜甫研究提供了一个至今为止最为完善的赵注本”。其中,校勘部分“不但要求作者慎思明辨,剖析毫芒,作出判断,而且首先要求作者博涉群书,发现问题,付出巨大的工作量”;前言部分“是综合研究,颇多独到的见解,如对赵次公其人其书的考证及其时代背景的考察,对复杂的宋人注杜所做的一些清源通塞的工作等,大都能做到无征不信,实事求是”;辑佚部分之甲、乙、丙三帙的辑佚工作“尤属创造性劳动”;全书“卷帙虽庞大,但提挈有体,行文亦复明净”,堪称“是一部有相当高价值的学术专著”。
陈尚君教授表示,林先生继起而校辑复原赵注本,既据二钞本残帙精心校订,又据宋以后注杜群书辑录录不存之前三帙,这一工作极其繁复,学术要求很高,其学术史意义绝不亚于任何专著。林辑校订精审,贡献巨大,学界多有好评,陈教授说林先生是杜诗学大师萧涤非先生的学术传人,并提及自己曾撰写《杜诗赵次公先后解辑校》书评,认为此书具有学术示范意义,许多失传的古籍如果条件具备,可以因此而起死还生。莫砺锋教授指出,很多人认识林继中,是从他的博士论文《杜诗赵次公先后解辑校》开始的,这篇博士论文在1994年整理出版以后,我在1995年就写了一篇书评,名为《一部引人注目的博士论文—兼谈古典文学微观与宏观并重的研究法》,1996年发表。《杜诗赵次公先后解辑校》为今人提供了一个至今为止最为完善的杜诗赵次公注本,因为这个贡献,他已成为学界公认的杜诗专家。在谈及研究学术应不应该掺杂感情的问题时,莫先生说如果你的研究对象是像杜甫这样的人,掺杂感情绝不是一件坏事,这篇博士论文的前言有三万字,包括考证赵次公的生平、赵次公注的版本等内容,主体部分是辑校,得下很深的文献功夫,需要到处找材料,因为赵次公注早就不完整了。如果不是热爱杜甫的话,他不可能用全部心血投入到一个注本的文献整中去。继中兄还有很多杜诗学论文,往往是带着感情写的。以前很少有论文专门以杜甫的感情作为主题,虽然从梁启超开始就说杜甫是“情圣”,但大家也不过是简单地接受这个结论而已,没有把它当作学术研究的对象,而继中兄就从这里展开,写了好几篇论述杜诗的感情因素的论文,所以我觉得他的杜甫研究是自成一家的。詹福瑞教授说,林继中先生之学基础在杜诗学,他的出道之作也是成名之作即其博士论文《杜诗赵次公先后解辑校》,此书考证赵次公生平,探究赵注之原貌及版本源流,并遍及杜诗历史文献,辑佚恢复赵注前半部原文,校订后半部赵注明钞本,此为传统的辑佚校勘考证之学,体现了他在传统的辑佚校勘之学上的深厚功底,仅此一项学问,就足以耕耘一生、成就名声。尚永亮教授也同样指出《杜诗赵次公先后解辑校》扎实的文献学根底历历可见,与这篇前言一起收入《文集》第一册中《杜诗学论薮》的,还有二十九篇杜甫专论,其中既有宏观览照,又有微观考论,或发前人所未发,或在前人基础上深入推进,由此构成了林氏杜甫研究的完整体系。并引莫砺锋教授序中评价:“林著中这些论文并未有意标新立异,但它们以实事求是的态度研究杜诗,得出的新颖见解具备充足的文献基础和学理依据,在我心目中,这就是古代文学研究领域中最有价值的论文。”尚教授以为切中肯綮。
二
林先生尝言:“我想理清从古代到现在的源流,古典文学总的来说六个字:义理、考据、辞章。考据源流,追溯从哪来到哪去,分清真伪、是非、价值,在这传统学术方法指导下,达到实事求的目标,每一本都有它的主题。”他也一再申言:“探索本身自有其不为目的所囿的价值与乐趣。”(《文化建构文学史纲·跋》)
与会者认为,林继中先生的研究有扎实的旧学基础,注重传统的考据功夫,推崇义理的探求,而融考据、义理、辞章于一炉,“辨章学术、考镜源流”,加之开阔的学术视野,微观实证与宏观研究的紧密结合,堪称典范,对当下的学界产生重要的影响。
孟泽教授指出对于此种九十年代以后越来越被业界视为学术正宗的“朴学”工夫,林先生并无太多自我嘉许,他甚至认为,在因为特殊的机缘而拥有了别人不太可能拥有的材料基础上,这不是很难的事情,关键是要下笨功夫,冷板凳要坐得住。自然,这样的说法,也只有对一个像林先生那样悟性极高且富于积累的人,才可以成立的。詹福瑞教授认为林先生的杜诗研究、唐诗和文学史研究,都表现出极强的理论性和逻辑思辨色彩。这样自觉的研究意识,这样以研究作为理解传统文化、追求人类普遍意义和价值的情怀,当代学人已然不多了。莫砺锋教授指出林先生并不满足于文献的整理和史实的考订,而是兼顾从整体把握文学史乃至文化史,如《文化建构文学史纲》一书,虽然属于宏观研究的范畴,但它绝不像许多所谓宏观论述那样,或标新立异而没有确实的材料依据,或把一些“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空洞框架到处乱套,而是有着细密的、脚踏实地的论析。虽说我并不完全同意他的结论,但我觉得他对杜诗性质的认识是入木三分的,对宋代杜诗学之演变过程,尤其是杜诗宋注与宋代诗坛风气之关系,娓娓道来,如数家常,却又鞭辟入里,精义迭现。高克勤编审以“考论俱长”来概括林先生这方面的成就,进而指出林先生是以文献研究而著称学界的,《杜诗赵次公先后解辑校》就是他的成名作,“考论俱长”就是说他长于文献学和文艺学研究的结合,或者说是追求有思想的学术研究,在学术研究中体现出思想追求。尚永亮教授认为学术只有与思想、观念结合,才能唤醒其深层活力,才能强化、提升其穿透力和引领力,有时甚至会带来某些革命性的变化,继中先生的学术研究,正具有思想与学术紧密结合的鲜明特点,林先生由杜诗研究出发将相当大的精力投入到盛唐作家群和田园诗的考察上,新见迭出,常有“会心处不在远”之感,并以《唐诗与庄园文化》为例进一步说明:作者通过对均田制瓦解、庄园经济普遍化并成为盛唐文人重要文化生活场所的考察,一步步逼近“诗意的居住”这一主题,最后得出结论:“历史环境的变迁使士大夫文人虽仍沉湎于庄园生活之情趣,但具体经验已更多地虚化为精神上的向往而留在士大夫生活态度之中。”并由此“凝成了诗歌理论与创作上对‘韵外之致’的追求,它从田园诗创作实践中萌发,却超越其界限,成为中国古典诗歌的一个重要品格”。这里由小见大,源流并举,文学与文化、生活与心理相交相融,在看似平淡的话语中拈出核心理念,极富学理性和启发性。学术,重在学理性的发明,思想,重在从此发明中揭示更为深层且蕴含启示性的普遍意义。
林先生在研究杜甫,研究唐代诗歌乃至整个文学史时,总是以现代学术意识为主导,是将传注训诂纳入文化大视野,以激活这门古老的传统学科,他的《文学史新视野》《文化建构文学史纲》以及《激活传统——寻求中国古代文论的生长点》等对于中国古代文论与文学史,尤其是诗歌史的属于他个人的梳理、总结和发现,辨析和论证鞭辟入里。
莫砺锋教授指出,在当代学术界,有些学者注重校订考证或微观研究,有些学者注重理论探讨或宏观论述。前者往往觉得后者空疏浮浅,后者则常常不满于前者的琐屑凡庸,各执一偏,龃龉难合。其实这两方面的研究都是学术事业必不可少的,健康的学术风气应是两者的并存共荣和有机结合,继中兄的研究正体现了这种优良的学风。由此来看,以《杜诗赵次公先后解辑校》《文化建构文学史纲》为代表的林继中著作具有方法论上的意义,其价值已逸出于著作自身。陈尚君教授指出,《文化建构文学史纲》与八十年代受西潮影响空泛地探讨新方法之诸论著有很大不同,此著既以文学为本位,又充分吸取文史各界的研究成果,涉及士族文化的基本特征、两税法与市井文化、党争与士人的生存空间、以诗取士与世俗地主的知识化等复杂问题,也关注雅俗之争的社会背景、雅俗回旋的文学表现、儒学转向与伦理入主文学等前沿课题。由于饱读文本,兼涉文史,视野独特,体会深切,这部著作确实给人耳目一新的感受,无论赞同与否,都无法回避此书提出的问题。詹福瑞教授指出林继中先生显然不满意这种一以贯之的文学史模式,在八十年代,开始研究文学史,梳理其撰写模式。他在文学史发展的内外因素之间寻找中介系统:文化心理;在文学肌理之间发现心与物的中介:情感结构,从而大胆提出文化建构的文学史观。其图式是:“由经济基础所决定的文化目的通过传统、时尚及外来文化之影响,形成文化心理,同时作用于作者的情感结构与读者的期待视野;二者交汇于文本而共构作品,并因二者的交往而使期待视野发生演变,反过来又对文学进行文化选择和整合,形成以形式嬗变为标志的文学史运动。”在此文学史观指导下,林继中先生撰写了《文化建构文学史纲》,演绎了这一运动模式。关于林继中先生的文化建构文学史,已故赵昌平先生有精到的评论。我以为它有两大突破:在方法论上,文化中介论,突破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简单模式;情感结构论,突破客观世界决定主观世界的简单模式。在文学史发展阶段划分上,士族文学与世俗地主文学的整体把握,突破了以朝代为划分标准的单一形式。而在不同时期文学具体现象的介绍上,凝练主题的论述,突破了以作家作品为主要内容的模式。这里即可看出林继中先生开阔的学术视野,亦可了解他力图揭示文学史发展秘密的雄心,更可感受到他敢于打破成说的胆识。陈伯海先生用“宏通的识见来熔铸史料”的史识评价《文化建构文学史纲》,赞之为“超卓的”识见,实事求是,颇得我心。尚永亮教授说收在文集第四册的《文学史新视野》《文化建构文学史纲(魏晋—北宋)》,便是两部放开眼界纵览文学发展大势的宏观大著了。作者以文化史与文学史之双向同构为核心理念,着重揭示了九至十一世纪间由雅入俗又化俗为雅的文学演进路径,并从政教一体化的要求推导出士大夫人格机制与文学倾向的转变,而作者所作的颇具深度的一些思考,无疑会启迪读者对唐宋文学史之走向形成新的认知。比如,在作者看来,浅近易晓的诗风左右着近半个世纪的宋初诗坛,它表明中唐—北宋的文化是一板块的整体结构,旧王朝的崩溃、新王朝的建立,并不能使自中唐开始的“由雅入俗”的文学运动为之终止。这一论断,似可为我们重新认识近些年再度兴盛于学界的“唐宋变革论”提供一种反思;而从另一角度看,在宋人眼中,“唐人工于为诗而陋于闻道”(苏辙语),正道出盛唐人与北宋人价值选取标准的差异。由此导致由一度在盛唐闪现过的个体自由的追求,转为中唐以后日渐自觉,至北宋终成个体规范化自觉追求的历史之潮。这股思潮,某种意义上也可谓之“人与文学的再自觉”。这一论断,则在“自由”与“自觉”两个看似相近的概念中透露出某种文化人格的大的变异,其见解不可谓不敏锐。
三
对于得心应手、轻车熟路的杜甫和杜诗、盛唐诗歌与文化以及他独出心裁的文学史与文论研究,林继中先生并不自足,他还将从古典文学中得到的知识,置于中西文明融合交汇中出现的问题意识之下,倡导通过“文化诗学”的路径研读历史,检阅现实,探寻民族文化的主体性,并由此融贯中西,汇通古今,充分理解传统文学与文化的精神。
詹福瑞教授说:林先生绝非老夫子旧书生。他心境开放,不分中学、西学,皆为我有,理论修养深厚广博,故于论述中左右逢源,顺手拈来,圆满阐释问题,而且不隔,亦不夹生。时尚推中国话语,有的老学究理解为关起门来自己玩,以古释古,殊不然也。还有就是他的鉴赏能力也非一般,可看其《杜诗选评》。尚永亮教授将“文化与诗学的结合,由此构成其‘文化诗学’的研究路径和目标”概括为林继中先生数十年学术研究的基本概况和路数之一,认为在林先生的心性中,既有着来自诗国高潮之盛唐气象的久远滋润,又有着对中国民族忧患历史的深切洞察,更有着上世纪八十年代那场已很难重复的学术文化高潮期的精神贯注,所以他能以远较一般学人阔大的胸襟和高自树立的人格境界,去呼唤盛唐,去反思历史,去直面现实,去嫉恶扬善,他在努力地用自己的笔,为人们打开一扇重新观览文学史的窗口。尽管在其内心深处,更接近的似乎还是唐代田园诗人那种无拘无束、淡泊优雅、自由散朗的生活方式和文化品格。由此,尚教授认为林先生的文化诗学,重在一种人文关怀和诗性精神,它将文学艺术等方面的问题纳入文化范围,借助文学文本和文学现象的解析,达到对深广宏博的人文世界的透彻解悟和深层认知。这其中有融合各学科知识的跨界考察,有对庸俗浅薄世风的深刻批判,更有一种对理想的执著追求和对现实的自觉关注。用作者的话说:“我赞成鲁迅的研究魏晋乱世与明清专制,从中找出‘国民性’的病灶来;我也欣赏马斯洛的研究人类‘不断发展的那一部分’的主张,我于是想在唐文化的研究中描画出我民族肌体曾经有过的健美,但我反对以任何影射的方式去处理历史上发生过的任何事情和现象……可我却又喜欢用现代人的眼光来观照古人古事,企盼能在今古之间发现一条时间的隧道……力图让孤立的现象在文化各因子错综复杂的大构架中找到合适的位置。”杜泽逊教授说,林先生思考的是大问题,是中国文学史研究的全局性问题。例如林先生的“文化诗学”,就富有个性,富有启发,能够明显感受到林先生和他的老师萧涤非先生是两代学者,确实是继承中的发展,继承中的创新。孟泽教授认为,林继中之所以倡导通过“文化诗学”的路径研读历史,检阅现实,“根本的动力也许在于,他试图拥有一种充分理解传统文学与文化的精神高度,一种具有普遍意义和价值的思想逻辑,并由此融贯中西,汇通古今”,也使得他可以从唐诗,从李白、杜甫那里获得别开生面的同情与了解。此种自觉与自我超越,甚至不只是要重建语境,再现诗意,召唤盛唐,而别有期许。如此,方可以理解他对费孝通先生一个说法的认同:“对费孝通先生‘各美其美,美其所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之‘文化自觉’理论一接触就心向往之。”并进一步认为:“‘文化自觉’不仅是对民族文化的认识,还要将民族文化置于全人类文化里面,多元统一。正所谓‘各美其美,美其所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尤其是“从长远看,保存民族文化并非我们的终极目的,构建全人类共同的新文化才是我们的高远目标。我们将拿出什么样的‘菜单’,以之贡献于人类新文化?”只有这样创辟“新文化”的怀抱,才是他通过“文化诗学”的倡议所表达、所激发的学术壮心与热情所在,由此出发,庶几可以接榫盛唐时代王维、李白的“大雅正声”,接榫杜甫的诗心,庶几可以造就新的“道德文章”。
四
林先生的旧学根底,不仅体现在他的学术修养上,还体现在他的个人生活上,先生主张生活与学术的贯通,学术生活化。同他接触,常常能看到那已失落的旧式文人绅士的风范;他的新知追求,不仅表现为对西方理论的熟悉,还表现为对现实世界的思考,表现为强烈的方法论意识,从《文学史新视野》到《文化建构文学史纲》,再到“文化诗学”的倡导,无不如此。
莫砺锋教授说林先生不仅在学术研究上取得令人瞩目的成就,还擅长书画创作,其作品较诸一般书家、画家,有更厚重的文化底蕴、学术底蕴来支撑,这就不一样。高克勤社长说林先生在古典文学研究之外的另一特长是艺文兼擅,与许多从事古典文学研究的学者不同,林先生的研究领域或兴趣点还旁涉当代社会文化现象和文学创作;除了文学研究,他还从事“文艺实践”,不时地写一些可称之为文化短论的杂文和散文,创作并研究中国书画,收入《文集》的《我园杂著》、《杨少衡新现实主义小说点评》和《文集》封面、插页的书画,体现了他这方面的成就。詹福瑞教授说读林继中先生文集,虽非才华外放、飞扬跋扈,但林先生文章文思之开放,文情之浓郁,文笔之恣肆,都很难掩抑其才情。林继中先生诗书画兼擅,所以才有这样的才力。林先生的文章,论述既讲逻辑,又文笔跳脱,章法自然,已经形成自己的书写风格。《我园杂著》收林先生不同时期的随笔散文,或议事,或记事,其笔老练精到,知学术文章之风格与其散笔是相通的。詹福瑞教授还说他尤其偏爱《栖息在诗意中——王维小传》,写诗人也是士人、佛教徒的王维,融事迹考证、唐代儒道佛文化背景于娓娓道来的人物叙事中,真小说高手,讲故事才华脱颖而出。尚永亮教授指出,《文集》第八册《我园杂著》和《杨少衡新现实主义小说点评》中,前者收录了作者多年来的一些随笔、杂文,或谈历史、议文学,或记人物、论现实,均有感而发,深切著明,小问题隐含大旨趣,有时寥寥数语即砭人肌骨,发人猛醒;后者则花费大力,系统评点作家杨少衡的中短篇小说。在他看来:“当下以反腐为题材的小说并不少见,而能从一塌糊涂泥洼中看到星光倒映,从病体中找到抗体,从是是非非中发掘出人性的诗意,于无情处见情,于有情处见理、见法,从现状中反省历史、忧患未来,能如此者为罕见矣。杨少衡的小说当属此珍品。”一个古代文学研究者,突然热衷起当代小说来,并予以细密点评,若非怀有一个更远大的关注目标,便很难令人理解。事实上,结合林继中先生的学术经历、研究对象和他对文化诗学的倡导,很可以见出其一以贯之的中心线索。陈尚君教授表示《文集》所收几种选本,是第一次见到。其中《中晚唐小品文选》,似乎前此并没有同类选本。其中特别以韩柳为界,可以作韩柳同时或以后的古文发展史来读。许多作者前人未有论列,更遑论选注,非通检通读《全唐文》,仔细审读体会,难以臻此。陈教授说自己最赞赏的是《杜诗菁华》中所选的每一首诗,在解题说明写作的时间、地点与诗旨,注释释读疑难,研析点评技巧与诗心,更为每首诗作了语译。语译不是改写为白话文,而是每首诗都写成语体的现代诗。这样做很不讨巧,很容易出错,要传达杜诗的精气神更难。抽读了一些,居然都做得很妥帖,真不容易。陈先生深情感叹说读《林继中文集》,最大的感慨是时间推移,光阴如流,中国社会转型后走上学术道路的一批学者,现在也到了总结成就的时候。林先生较我年长许多,但因特殊原因,我与林先生还能算同一代人。我们的师长大多诞生在清末民初,经历了内外战争的颠沛流离,经历了鼎革与变动,始终坚持学术与教育,取得杰出的成就,让传统学术之火在经历千年未遇之大变后还能够延传下来,从林先生的著作中,能够体会到他的学术思考的宏大深刻,也能体会从事学术研究的急迫感和责任感。煌煌八册摆在面前,还应该加上前面说到的《杜诗赵次公先后解辑校》,那就是十多册,在长期担任行政职务之余,能有如此成就,实在不容易。一代有一代的学术,我很不赞成大师远去、再无来者的说法,但也承认我们这一代具有过渡传承的特点。就此种意义来说,我们尊重前辈,也不妄自菲薄,我们很好地接续了前辈的托付,并使之发扬光大,取得各自的成就。林先生是这一代学者中的杰出代表,值得我们学习。
汤漳平教授、吴在庆教授、陈庆元教授、杨少衡先生、林怡教授、胡旭教授、祖国颂教授、林大志教授、景献力教授、李圣传副教授等也纷纷发言,回忆林继中教授的嘉言懿行,推崇先生学者与教师一身二任的文化传承品格与担当,对先生的人格风范与道德精神表示深切钦佩。
林继中先生是闽南师范大学学术传统的杰出代表,《林继中文集》是闽南师范大学的第一部学人文集,林先生在文集后记中说:“闽南师范大学文学院将出版一批老教师的文集,黄金明院长这种想法已有些年头了,这想法得到校部的肯定与支持,为的是在学术上搞点‘积淀’。的确,一所大学无论办多久,没有一些学术上的积淀是‘老’不起来的,好比薄酒放久了也成不了佳酿。”《林继中文集》的出版关联着学校学术根脉的建立,关联着学校学术的传承,林先生的治学方法与治学精神,以及强烈的学术使命感是学校成长壮大所必需的宝贵的精神食粮。我们相信,《林继中文集》的出版必能推动学校学术的发展和学科的建设,闽南师范大学将继承和发扬林先生优良的学术传统,不断开拓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