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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直接投资的减贫效应分析

2020-12-01

关键词:减贫东道国基础设施

陈 江

(中共安徽省委党校 安徽行政学院, 合肥 230031)

推进全球减贫,改善全球治理,是联合国 2030 年可持续发展议程的既定目标,而“一带一路”沿线许多国家却一直面临着贫困问题。2013 年,习近平主席提出了“一带一路”倡议,之后中国与沿线各国的合作日益加深,中国对沿线国家的直接投资力度不断加强,日渐成为“一带一路”沿线的重要投资国。那么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直接投资是否帮助东道国减少了贫困?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合作减贫又是通过怎样的机制展开的?本文试就这些问题加以分析。

一、文献综述

对外直接投资与东道国减贫的关系已成为经济学家们关注的热点问题。Jalilian和Weiss指出,对外直接投资通过提升东道国贫困人口的劳动技能来提高就业率和工资水平,实现减贫[1]。Mold从就业和技术转移角度出发建立了对外直接投资对减贫的良性效应和恶性效应模型,认为对外直接投资对减贫效果并不显著[2]。Samuel提出利用对外直接投资促进国际产业转移,进而增加东道国的包容性就业,以实现永久性减贫[3]。Guner和Fanta认为,东道国的收入分配状况影响对外直接投资的减贫程度,在收入相对均衡的东道国中直接投资的减贫效应更加显著[4]。张冰等认为,外商直接投资对区域减贫的影响存在金融门槛,只有当落后区域跨越相应的金融门槛,外商直接投资才能有效减贫[5]。郑燕霞的研究发现,中国对非直接投资与非洲减贫存在倒“U”型关系,而且东道国的对外开放水平、基础设施状况、资本积累程度对减贫也存在影响[6]。陈俊聪等认为对外直接投资与国内减贫存在非线性空间关系[7]。张原提出中国的对外直接投资有助于降低东道国的贫困率,在人均GDP水平低于门槛值的国家,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减贫效应更显著;而不同类型的投资所产生的减贫效应存在差异,绿地投资和工程类投资所产生的减贫作用更明显,国有资本在“一带一路”减贫中发挥重要作用[8]。不难看出,目前已有文献在对外直接投资与东道国国内贫困减缓是否正相关的问题上并没有定论,所以本文拟从以下三个方面对相关问题进行分析。第一部分阐述中国对“一带一路”国家直接投资的特征事实,第二部分采用中介效应模型分析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减贫效应及其作用机制,最后找出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合作减贫的路径选择。

二、直接投资的特征事实

(一)投资规模视角

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起步较晚,1997年9月,中共十五大第一次提出了对外直接投资的概念。经过20多年的快速发展,到2017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流量高达1 582.9亿美元,仅次于美日,位居世界第三位。2013年中国提出“一带一路”建设倡议,之后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直接投资快速增长。从存量来看,2006—2017年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直接投资呈快速增长态势,投资额由2006年的52亿美元迅速增长到2017年的1 543.9亿美元,增长30倍(见图1)。

图1 2006—2017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

(二)区位选择视角

2017年末中国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投资存量位列前十的国家是新加坡、哈萨克斯坦、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俄罗斯、老挝、泰国、越南、巴基斯坦和柬埔寨。可以看出,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直接投资主要集中在亚洲和俄蒙中亚地区,更倾向于离中国地理位置较近的发展中国家。按照区域来划分:第一梯队是东盟,由于东盟与中国有地缘优势,自中国—东盟自贸区建立以来,中国与东盟的投资与贸易便利化程度提高,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泰国、越南和柬埔寨成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新热点地区;第二梯队是俄蒙中亚地区,这一地区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普遍较低,经济结构比较单一,但自然资源丰富,近年来中国对其投资数量不断增长。

图2 2006—2017年中国对“一带一路”各地区直接投资存量均值占比

(三)行业选择视角

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直接投资的行业分布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出现不少变化,逐渐呈现出多元化的态势。中国对东盟的直接投资主要集中在制造业。2017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在制造业中占22.5%,其次是批发和零售业约占17.3%。中国对俄蒙中亚8国的直接投资集中在俄罗斯和蒙古,在俄罗斯的直接投资主要分布在采矿业,约占47.5%,农林牧副渔业占19.5%。基础设施建设和资源开发行业是中国对西亚和中东地区投资的重心。在南亚对外投资则更加注重纺织和机械设备制造等相关行业。在中东欧,投资数量较少,更侧重于金融、通讯等高科技行业。

三、直接投资的减贫影响机制

结合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现状,本文将我国直接投资对东道国减贫的影响机制归纳为资本形成机制、基础设施辐射机制、贸易促进机制和就业拉动机制几个方面。

(一)资本形成机制

一方面,中国企业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进行直接投资,母国的资本和以中国企业为中介带来的国际资本流入东道国。另一方面,中国企业在东道国获得的利润有很大一部分会用于扩大再生产,这部分资本增加了东道国资本的流入,通过这两个方面东道国的资本存量有所提升。并且中国的直接投资能够进一步加强东道国上下游相关产业的发展,促使资本市场的直接升级,增加资本累积率。所以,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流入能够有效地解决“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国内资本匮乏的难题,同时促使当地公司提升生产技能,扩大运营规模,促使其生产要素得到有效的分配和利用,进而推动生产力的发展,达到减贫的效果。

(二)基础设施辐射机制

基础设施是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投资的重点,基础设施建设可以带来大量新的投资机遇,同时成熟合理的基础设施能够进一步推动生产规模的扩大,减少生产成本,提高生产收益。基础设施的投资与建设,不仅能够减少当地人们的日常生活支出,比如交通费用,而且能降低人们时间、精力的耗用;另外,通讯、水电等基础设施的优化,不仅能够促进当地工业化的发展,而且是吸引外商投资的重要条件。基础设施的网络效应主要是其互联互通性,这种互联互通性对其他领域的发展具有明显的促进作用。同时,许多基础设施项目的建设耗时长、投资高、规模大,项目建设过程本身就为当地提供了大量的就业机会,有助于当地居民学习技术,潜在地为实现减贫发挥作用。

(三)贸易促进机制

“一带一路”沿线的许多国家自然资源丰富,劳动力充足,中国对这些国家的直接投资以资源寻求和效率寻求为主,存在投资的贸易创造效应。资源寻求型的对外直接投资必然会增加中国从东道国进口自然资源的数量,扩大东道国初级产品的出口。更多时候,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企业需要的不仅仅是初级产品,而是资源的深加工商品。如果这些产品的加工能在东道国进行,那么中国从东道国进口制成品的数量就会增加,从而扩大了东道国最终产品的出口。由于近年来中国的劳动力成本迅速上升,中国企业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以效率寻求为目的的直接投资日益增加。这种情况下,中国企业在沿线地区投资建厂后,东道国生产的产品最终会重新返销回中国。当东道国企业的生产规模达到一定程度,它的商品不仅能够满足本国的消费,还能够出口到别的国家。所以中国的直接投资促进了当地贸易的发展,进而带动了经济的增长,缓解了贫困。

(四)就业拉动机制

中国企业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投资建厂,工厂后续的生产运营更多地需要依靠当地劳动力,自然能够解决一些东道国的就业难题。同时,我国在“一带一路”周边国家的投资项目以劳动密集型的制造业为主,其提供的岗位数量不少,所以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减少当地失业现象,提高人们的收入水平。另外,我国企业在东道国主动实施员工本地化战略,为当地人民提供相应的再就业机会,还为当地员工提供各种培训学习的机会,提高他们的劳动技能,为当地人才的培养作出了贡献。同时中国的直接投资带动了当地上、下游相关企业的发展,创造了更多就业机会,此外还可能涉及跨国公司与当地企业竞争,刺激当地企业发展而产生的就业机会。而且中国跨国公司的工资水平普遍高于当地的本土企业,推动了人员的流动,优化了东道国人员的资源配置。一般来说,投资规模越大,对劳动力的需求也越大,而中国对“一带一路”的投资呈逐年上升的趋势,这一拉动效果也会愈加明显。

四、中国对“一带一路”直接投资的减贫效应分析

(一)模型设定

根据国内学者郑燕霞的分析框架[6],结合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现状,本文选取“一带一路”沿线的43个国家作为考察对象,从东道国国内经济增长的角度来研究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减贫效应。基于2006—2017年各国的相关数据,运用Stata计量软件,建立面板回归模型,如下式:

Ln POVit=a+LnFDIit+LnINFRAit+LnPOPit+LnTRADEit+LnCAPITALit

上文总结了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东道国减贫影响的四种路径,现实中直接投资是否通过上述四种途径产生作用,则需要构建相应的中介效应模型予以分析,设置计量方程如下:

POVit=μ+αFDIit+θXit+εit

INFRAit=ν+ν1FDIit+υit

POPit =δ+δ1FDIit+υit

TRADEit=а+а1FDIit+υit

CAPITALit=λ+λ1FDIit+υit

POVit=γ+γ1FDIit+γ2INFRAit+γ3POPit+γ4TRADEit+γ5CAPITALit+γ6Xit+ηit,

其中POV为被解释变量,代表i国t年的贫困状况。选用人均GDP作为衡量指标,FDI为主要解释变量,代表对外直接投资,选用中国对沿线各国直接投资的流量来衡量。本文选择的控制变量为基础设施(INFRA)、就业(POP)、对外开放水平(TRADE)、资本形成(CAPITAL)。考虑到数据的有效性和可获得性,本文选用每百人固定电话和移动电话拥有来衡量东道国基础设施情况,以失业人口比率来衡量当地劳动力就业情况,用商品进出口总额与GDP的比值来衡量东道国的开放程度,将资本形成总额占GDP的比重作为资本形成的指标。由于一些国家的数据难以收集,而且中国对其直接投资数目较少,对研究结果的影响不大,所以最后的样本选定了43个“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如表1所示。

表1 样本国家名单

(二)回归过程

中介效应检验步骤如下。第一,以中国对沿线国家的投资为核心解释变量,对贫困率进行回归分析,参数估计结果显著则以中介效应立论;第二,将资本形成额、就业人数、贸易总量和基础设施现状作为因变量,中国投资作为解释变量分别进行回归,检验中国投资的增加是否有助于东道国的资本形成、就业增加、贸易扩大和基础设施加强;第三, 用自变量系数来判断是完全中介还是部分中介效应,最后的检验结果如表2:

表2 动态面板模型回归结果

(三)结果分析

从表2可以看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减贫存在正向影响,其中东道国的贸易开放程度和基础设施现状对东道国的减贫效果影响显著,而就业情况和资本形成状况对减贫的影响不显著。这在一定程度上可能是由于东道国人民的劳动力技能不足,难以达到减贫的目的。在资本形成方面,“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资本存量不足,在引进外资时又不能实施完全开放的政策,所以无法达到促进减贫的效果。

从中介效应分析的结果可以看出,四种路径通过对直接投资的影响进而对贫困的减少产生相关影响,其中就业拉动的影响程度最深,其次是贸易促进的影响和基础设施辐射的影响,资本形成的中介效应不太明显。产生这一结果的原因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产业结构有关。中国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投资一般集中在制造业和服务业,工厂后续的生产运营需要依靠当地劳动力,自然解决一些东道国就业难题,当地居民通过获取工作增加收入,促进了贫困人口的减少;同时我国企业在东道国主动实施员工本地化战略,为当地居民提供培训和教育,提升了当地人民的劳动技能,提高了就业人口的收入,也促进了贫困人口的减少。投资对贸易促进的影响也比较显著,中国对“一带一路”的直接投资增加了中国从沿线国家的初级产品和最终产品进口,这样东道国企业的生产规模不断扩大,进而推动了当地经济的增长,缓解了贫困。基础设施建设是中国推动“一带一路”地区开发式减贫的重点,对发展中国家基本民生的改善产生了不可替代的基础性作用。中国的直接投资大量放在了东道国的水利、交通、能源、建筑等基建项目上,一方面项目建设本身就提供大量的就业机会,为当地居民提高了收入;另一方面通讯、水电等基础设施的优化,促进了当地工业化的发展,潜移默化地为实现减贫发挥着重要作用。

五、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反贫困合作

(一)健全减贫合作机制

长期以来,中国致力于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国内的减贫工作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绩。“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大多希望借鉴中国的减贫模式,对此我国需要不断地和周边国家分享相关实战经验,探讨减贫措施和方案,找出一条适合各国发展的有效减贫道路。对于贫困现象比较严重的国家来说,一定要加强当地农业发展,引入合理、高效的技术,同时不断扩大加工业的投资范围和规模。针对中等贫困的国家,企业应彰显国内竞争优势,把设备、技能、工艺、标准等“打包”外输,和他们实施全方位、深入性的合作与交流。

(二)加强人力资源合作

人才是解决贫困问题的核心,是增强贫困地区发展的内生动力。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开展了大量的人才培训工作,一方面向“一带一路”国家提供来华人才培训,另一方面定期派遣培训人员进行实地授课,为“一带一路”国家人才发展提供有力支持。2016年7月,中国教育部发布《推进共建“一带一路”教育行动》,提出建立“一带一路”教育共同体,我们应该以此为契机,与沿线国家建立合作平台,促进高等教育合作。

(三)推动投资贸易一体化

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扩大,贸易的模式也由最初的商品跨国流动,变成了现今在对外直接投资推动下的人员、资本和技术的跨国流动,新的国际贸易规则也由单方面的贸易管制向更多领域延伸。积极推动投资贸易一体化成为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经贸合作的一个重要方向。投资与贸易的双向促进机制对沿线国家的减贫有着重要的影响,“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数目众多,经济发展水平参差不齐,使得各国对贸易和投资开放的程度不尽相同。在“一带一路”倡议中,我们就提出了“共建共享”的发展理念,沿线国家应在这一理念基础上推动投资贸易一体化。

(四)加大基础设施投资

基础设施薄弱成为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贫困的重要原因,而基础设施项目建设耗时长、投资高、规模大,周边的发展中国家无法自行应对,不过对于最具有代表性的正外部性公共物品而言,基础设施的创建对减贫工作的顺利开展有重要影响。它能够提供更多的就业岗位,帮助贫困者提高收入水平,还能实现东道国投资环境的优化,让减贫工作融入良性循环。中国在对外合作减贫中也积极推进基础设施优先模式,增加对建筑、物流、轨道交通、航空、航运、水电和通讯的投资比重。丝路基金就以减贫为目的的基础设施投资作为优先考虑项目,来解决“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基础设施投资不足的难题,为更多经济贫困的国家实施减贫战略创造机遇。

(五)扩大国际产能合作

目前中国有庞大的过剩产能和充足的外汇储备,而“一带一路”倡议恰恰为中国和能源丰富的沿线国家开展产能合作提供了契机。今后国家间合作的领域应不断扩大,在能源资源产业、装备制造产业、生物工程与电子信息产业加大合作力度。国际产能合作有助于沿线各国完善基础设施,引入先进的经验,增强经济发展能力,促进地区减贫。而在国际产能合作的进程中,加快境外合作区的建设尤为重要。合作区的设立,一方面可以减少我国企业的投资风险,另一方面提高了东道国的税费,促进了东道国贫困状况的改变,并促进了当地关联产业的不断发展,进一步加速工业化进程,利用健全的配套设施,吸引更多的中国公司前去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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