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永州涧岩头村四大家院前门抱鼓石基座浮雕探究

◆叶经文（衡阳师范学院美术学院）

周家大院地处永州，属湘南地区。湘南雕刻造型古朴，想象力丰富，在中国民间雕刻中独树一帜，越来越受到国内外学者的关注和喜爱。周家大院的雕刻由于年代久远，再加上人为的破坏，木雕已经不多了，石雕质地致密，搬动难度大，保存下来的东西更多。四大家院正门口有一抱鼓石基座，由当地坚硬的青石雕成，石质温润细腻。上面的鼓已经没有了，只剩下底座，底座左右各一，除两个面与门槛相连，其余六个面都有精美的雕刻，雕刻以S形为基本骨架，内容均具吉祥寓意，寄托了当时人们的美好愿景，是湘南民间石雕的典型代表。下面我想对这六块浮雕进行重点剖析，试图盲人摸象，一探湘南石雕的庐山真面目。

一、麒麟吐玉书

图一 麒麟吐玉书

雕刻中有一腾云驾雾的麒麟昂首前进，头部下面是一本扎着丝带的玉书。麒麟是中国古代的一种神兽，和龙凤等祥瑞动物一样是多种动物的复合体，清朝时最终以鹿身、马尾、有角、披甲、偶蹄者为麒麟，它是政治兴旺的象征、圣人的标志、人间福寿的使者。麒麟、凤凰、龟、龙统称为四灵，这里把凤凰也雕刻在里面，与麒麟吐玉书关系不大，其用意有待进一步探究。

麒麟吐玉书的典故完整版出自晋代肖绮撰写的《拾遗记》：“孔子将生之夕，有麒麟吐玉书于其家，文云‘水精之子孙，衰周而素王’。”这类故事在古代是比较多的，这里是想说明孔圣人是有神灵相助的。后来慢慢地演变成了麒麟送子之意而广为流传，寓意多子多福，当然也有希望子孙像孔圣人一样成名之意，因此麒麟吐玉书成为民间吉祥图案的重要代表之一。

这幅浮雕采用高浮雕的形式，流畅而有力的线条体现出民间艺人的精湛技艺。其构图比较特别，麒麟往前奔跑，有一种冲出画面的动势，另外，通过仔细辩认，右边还有一只凤凰，其形态优美，头和尾从云雾中露出来，凤凰尾部的曲线承接云气，形成“S”形骨架。凤凰和麒麟都处于画面的边缘，其构图甚为奇特，反映出湘南雕刻因地偏远，受束缚较少，工匠能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这也许是湘南雕刻更为迷人之处。

图二 荣华富贵

二、荣华富贵

此浮雕所刻形象为卷草龙纹上的铜钱和鸟头兽身的怪兽，铜钱为九枚。在这里卷草龙纹代表了富贵和权势，卷草纹的S形连绵不绝，无限循环，寓意富贵长久；九枚铜钱的“九”为数字，代表“多”，也有尊贵的含义；铜钱有两层含义，一层含义为谐音“前”，意为眼前，指富贵就在眼前，另一层含义为“财富”。

图三 狮与剑

图四 狮与剑（砖雕）

在湘南雕刻中鸟头兽身的形象出现得较多，这鸟头是凤，兽身是鹿，两种动物的叠加意为凤鹿，取谐音“俸禄”，一般人家是不会有这个图案的，只有家里有当官的才会雕刻这一图案。湘南雕刻里面以谐音的方法来表示吉祥含义的例子比比皆是，如“马上封侯”由马、蜂、猴三种动物出现在同一画面来表示等等，但这种把两种动物合为一种新的动物来表示吉祥含义却是第一次见。

从上面的分析来看，本浮雕的寓意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且长久不绝，看似简单的几个物象，实则含义深刻，真应了明清时期的图案“图必有意，意必吉祥”的概括了。

三、狮与剑

狮子和剑组合的最常见的做法为狮子头，嘴里衔一把剑，如图（4），这是清代的砖雕。狮咬剑有祈福或者辟邪的作用，面向狮剑，剑柄在左为祈福，剑柄在右为辟邪、化煞。而在这里则表现得较为唯美，一只腾云驾雾的狮子追逐着一个绣球，绣球的下方一把剑，狮子没有了威猛的感觉，倒像是一个顽皮的小孩，正在玩耍嬉戏，充满了童趣。狮子、绣球、剑通过云气联结在了一起，构图饱满，顾盼呼应，浑然一体，可谓构思巧妙。从雕刻的手法来看，也是非常娴熟。从吉祥含义来看，狮子是瑞兽、神兽，充满正义的能量，桃木剑本身是辟邪的神物，所以这一幅浮雕把狮子和剑并置，来达到辟邪、化煞的作用。

四、鱼化龙

鱼化龙也是最为常见的吉祥图案之一，清代李元的《蠕范·释鱼》中记载：“俗说鱼跃龙门，过而为龙，唯鲤或然。”跳过去了就成龙了，没跳过去就继续为鲤。这种图案具有极强的励志效果，即使是处于低层的鲤鱼只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同样可以成功，即化为龙，鼓励年青一代努力学习，完成人生蜕变。本浮雕中一条龙盘旋而至，在云和水流之间若隐若现，龙头已残缺，但仍可看出其力量和气势，造型遒劲有力、气势雄浑。鱼在水流中露出头尾。整个浮雕浑然一体，虚实相生，线型优美而有力度，在处理上与其他几幅明显是一个系列。

图五 鱼化龙

五、多子多福

该浮雕描绘了两只老鼠在葡萄藤上爬行，一只身体全部是显露的，一只在藤中穿行，形态生动可爱。葡萄藤蔓优美自然，卷须刻画得遒劲有力；整幅作品构图饱满，物象布置有序，虽是优美的曲线造型，但丝毫没有羸弱感。这里用葡萄和老鼠表达人们希望多子的寓意。相类似的表达多子意愿的图案还有石榴、花生等。在中国人的传统意识里，多子是极大的幸福。所以在民间雕刻中大量出现这一类题材的作品，比如同是湘南的一张木雕床，布满了葡萄和老鼠图案，充分表达了当时人民对于人类繁殖的美好愿望。

图六 多子多福

图七 一路连科

六、一路连科

这一浮雕的表现对象有莲花和两只鹭，通过谐音寓意科举考试顺利，一路连科。画面中有三片荷叶、两个莲蓬、四朵花，这些形象由弯曲的杆连接起来，整体呈“S”形布局，与前面几幅感觉相同。两鹭一为从顶上看的形状，一为从侧面看的形状，具有散点透视特征，构图灵活自由，最为特别的是两只鹭均把头埋在水中，似是在觅食，这样的形象在中国传统图案中是不多见的。鹭头伸入水中这一动作在生活中是常见的，作者是一个细致观察生活的人，才会把这个形象雕得如此有趣。这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湘南的明清雕刻在承继传统的同时，开始了世俗化的探索。

结语

通过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明清时期的湘南雕刻风格质朴，有秦汉遗风，艺术价值很高（至于为什么湘南的雕刻会以秦汉时期的图案为基础，本文不做深入讨论）。六块浮雕风格较为统一，以S形为主要骨架，巧妙地把云、水、植物枝蔓充分利用起来，形成基本骨架，再通过遮挡手法，形成虚实相生的画面，突破了早期散点式排列的模式，画面的整体联系更强。雕刻手法娴熟，线面结合，高低搭配，形象生动，配合石头的质地，产生了很好的视觉效果。

在吉祥寓意方面，雕刻是古人价值体系体现的载体，人们最想传承给下一代的思想都被刻在石头上，小孩可以天天看到，触摸到，无形之中得到了熏陶和教育，这种教育方式对我国现阶段的德育教育仍有参考价值。

湘南雕刻近年来越来越得到学界的关注，抢救性发掘和研究工作已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希望有更多的学者来进行系统研究，为湖南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和传承做出力所能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