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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扇面画《宫女图》看宋代仕女画艺术特点

2020-11-30陈天凤湖南师范大学

文艺生活(艺术中国) 2020年10期
关键词:仕女画团扇宫女

◆陈天凤(湖南师范大学)

一、《宫女图》的艺术表现

《宫女图》是宋代扇面画作品,描绘的是宋代宫廷妇女的日常生活景象。画中一共表现了三名女性,左侧第一人为背影,双手抬起站立,有研究者认为此仕女是在舞蹈,但与画中场景不太吻合。

图1 《宫女图》

首先,这名女子身侧有一张方凳,与第二名坐着的女子位置相对,明显之前二者相向而坐,若为舞蹈则活动空间不足。其次,二人中间摆放的长桌上放着白色菱花纱布。桌上放着剪刀、红线等女红用具,以此来看,也许她们是在做穿针引线、制衣缝补的工作,左侧的女子许是刚从凳上离开,正站起来整理绣线。

从人物表现来看,中间坐着的女子面庞圆润,弯眉、凤眼、嘴唇红润小巧,十分符合宋代大众的审美标准。画家对这名女性的刻画也最为精细,女子皮肤白皙,但不似“三白法”那样夸张,此仕女更显真实素雅,神情悠闲,姿态舒适。衣裙设色淡雅,发饰精致华美,造型大方。从五官、服饰、动态等方面的描绘可知,画家将这位女性营造成端庄娴静、贵气优雅的宫中女子形象。

左边站立的女子服装设色要更为浓重。朱砂色的上衣与石青色渲染的披帛形成鲜明对比。襦裙将女子身形拉长,却稍显拘谨,飘逸的披帛则灵动自然,女子发饰与中间女子相似,更可看出二人应地位相当。在绘画技法方面,红色上衣线条并不概括,颜色平涂,深色部分基本以重色明确结构,笔触简单。披帛的描绘较为细腻,结构之处有渲染痕迹。但襦裙花纹采用平面表现,例如披帛下方的红色花纹处理。

后面站立的宫女双手相握,腰间别着绘有扇面画的团扇,扇上设色石青,依稀为山水扇面。宫女眼眸微垂,嘴角轻扬,体态尽显恭谨。发饰较少,服装设色为深赭与石青,色彩对比十分强烈。服装花纹概括,衣纹线条稍显凌乱,上色方式基本为平涂,只在关键处进行了一些渲染强调结构。但整体绘制并不精细,只着重刻画了脸部。

画面中多处运用蛤粉,人物皮肤、发饰,甚至桌上的布帛、周围环境中的花卉都有大量白色的使用,上色技法有平涂、点染、分染等,作用于强调结构亮部,因这些蛤粉以及其他矿物颜料的稳定性质,使得这幅《宫女图》至今七百年,依旧光彩如初。

从环境表现来看,中间长桌的内侧线条有明显抖动,并不平滑工整,在印花旁的桌面边缘线条粗细不匀,颜色浓淡不一,不像一笔绘成,而是两根线条相接。右上方的树叶,勾线极为粗犷,用石绿上色平涂,加之不讲究空间的前后处理和疏密把握,因此每片树叶的表现稍显单调。花草的描绘却是与桌上的花纹一样,没有用线条勾勒准确的形状,而是用笔墨随性点成,因此更显自然生动,打破了整体严谨工整的画面风格。

此画作者被认为是“南宋四大家”之一的刘松年,其为供奉三朝的南宋画院老画师,师从李唐,擅长工笔人物与山水。从其作品《四景山水图》可以看出,绘画风格受宋代理学影响,刘笔下的人物形象除了极富现实性外,也会加入画家的主观表现。设色更偏于浓重妍丽,山水画常用石色进行表现。线条极尽严谨工整,稳定有力。但从以上种种绘画特点分析来看,《宫女图》为刘松年作品的可能性值得商榷。

二、扇面画历史与艺术

《宫女图》是宋代团扇扇面画,是团扇扇面画发展的巅峰时期作品。我国关于扇子的明确记载,距今约有3600年的历史。最早扇子称为“翣”,扇翣在刚开始却并非用以扇风纳凉,而是作为权柄象征,陈设在贵族背后,代表尊卑与等级的车舆仪仗。使用时由护卫或丫鬟们高高擎起,为贵族的出行障日避尘。绘画形象可见于阎立本的《步辇图》。

在诗歌当中,扇子出现的频率也极高,汉代班婕妤在《怨歌行》中就描写为“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作合欢扇,团团似明月。”而扇面画最早在六朝时期就已经出现。晋朝崔豹的《古今注》、六朝梁国高爽的《画扇诗》等,都对画扇面有所描述。至宋代,扇面画已经发展到了一定高度,宋代扇面画流传下来的有诸如《初平牧羊图》《梅竹麻雀图》等作品,这些珍贵作品的保留,可以让我们一窥团扇扇面画巅峰时期的面貌,而折扇扇面画的发展高峰却是在明清,文人画的兴起让折扇扇面画发展加快进程。

扇面画的载体是为扇面,折扇与团扇的艺术表现形式并不相同,绘画时的题材、构图、技法等等都有所差异。画家们需要根据不同的扇面选择合适的表达方式。宋代扇面画题材中,常常出现的是山水、花鸟、动物,而仕女题材的描绘,就留存下来的作品来看较少。

三、宋代仕女画特点

宋作为一个文化逐渐内省的朝代,将工笔绘画的表现推到了一个顶峰。由内向外挖掘的文学艺术,使得画家在绘画上十分注重描绘实际与表象,对于写实之风极度严谨。

再回看《宫女图》,画中背对观者的仕女,背影生动,披帛飘扬,显然有着极强的速写基础,否则双手抬起、缓缓转身的动作不会如此自然。画心中,贵妇双肘置于案上,右手手腕随意弯曲,身体重心稍向前移,姿态慵懒,眼眸含笑,画家对于人物情态的真实反映,是当时绘画风格的一大特点。

在扇面画中,与《宫女图》同样为仕女题材的作品还有宋代苏汉臣的《妆靓仕女图》。此图描绘的是深闺庭院之中,一名贵妇在屏风前对镜梳妆的画面,身后一名宫女随侍。画中人物外貌身形与《宫女图》极为相似,尤其两图中宫女的发饰如出一辙,但主要人物的神情却是悲伤落寞,似是感伤年华易逝,红颜易老,许是契合着唐后主李煜的“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的遗憾,又或者暗含近代诗人王国维描写的“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的岁月蹉跎之感叹。环境表现上,画面左上角的树枝枯木逢春,枝头没骨处理的白梅吐蕊,桌上水仙郁郁葱葱,加上左下方常青的盆景,隐喻画中时节是为季冬孟春,萧瑟之后即为欣欣向荣,与人物的精神情感形成强烈反差。苏汉臣作为画院待诏,长于道释人物,尤其擅长婴孩,但从此画来看,应也工于仕女美人画,他将宫廷贵妇深锁重楼,青春不复的哀怨淋漓展现。如果《宫女图》是春夏之际的闲情逸致,《妆靓仕女图》则是冬日初春的哀伤慨叹,同样的宫廷女子表现不同的情境情绪。

结合两幅团扇仕女画分析,在题材当中,相较于唐代仕女画差异极大。从张萱、周昉等人的绘画来看,唐代仕女画更偏重于宫廷贵族阶层的表现,例如《虢国夫人游春图》《簪花仕女图》等,表现内容或大气或繁丽,极尽展现盛世光耀。而偏安一隅的南宋,则更加关注人性,从细微处描绘对生活的热爱。

但因理学传播与社会风气影响,宋代仕女画作品数量并不多。理学的兴起,尤其是程朱理学中礼教思想对妇女贞洁观念的宣传,营造的女性形象向着大众审美观念靠拢,绘画上及其工整精致细腻的技法风格也选择表现花鸟,水墨山水开始变为文人雅士表达志趣的闸口,仕女则逐步沦为“贵游戏阅,不入清玩”的表现题材。

四、结语

宋代扇面画是宋代绘画的浓缩展现,也是处在团扇扇面画发展的巅峰时期,是中国扇文化的重要构成。扇面画《宫女图》是宋代团扇扇面画仕女题材中遗留下来的极少数的作品之一,在这幅画中,我们可以看到其他题材的扇面画中不能或极少反映出的“人性”的内容,直观看到宋代女子的生活情态和精神面貌,是仕女题材扇面画的杰出作品。

画中优雅端庄的宋代宫廷女子,是宋代传统妇女的缩影,他们穿着矜持保守,做着深闺女子的必修课,即便是宫廷贵族,也要亲手捻针理线。这也侧面反映从宋开始,朝廷逐渐对于桑织劳动的重视,是对“天子三推,王后亲蚕”的可视化表现。这件尺幅不大的绘画作品,也对我们研究与学习宋代仕女画、扇面画起着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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