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中国的现代国家构建之路：宏观与微观的互动——兼评李斌、张德元《现代国家构建的中国道路：乡村视域中的历史实践》

（安徽大学 社会与政治学院，安徽 合肥，230601）

现代国家是指：“在其管辖的地理区域内能够进行有效管理的政权组织体系，可以通过制定和执行法律、法规与政策贯彻国家意志，有效地应对现代化进程中来自国内外的挑战，实现国家统一、主权独立与民主法治。”[1]。而现代国家构建是指：“构建以分殊于传统国家的现代国家机构、完善现代国家的职能的过程”[2]。现代国家构建是一个国家成为主权独立且具有高能力、高合法性国家的必经之路，现代国家构建在很大程度上只有进行时，没有完成时。由于各个国家具有不一样的历史背景、文化传统、经济政治发展，世界舞台上的现代国家构建道路呈现出多元化的特点，而中国的现代国家构建道路是世界舞台上现代国家构建道路独树一帜的道路，正是中国这种独树一帜的现代国家构建道路塑造了中国特色，透过现代国家构建的中国道路有助于我们理解中国特色理解现代中国。

理解中国特色、现代中国可以从富有中国特色的现代国家构建道路出发，李斌副教授和张德元教授合著的《现代国家构建的中国道路：乡村视域中的历史实践》给我们理解富有中国特色的现代国家构建道路提供了一种独特且富有启发意义的视角，这种视角就是“宏观与微观的互动”①书籍信息：李斌、张德元：《现代国家构建的中国道路：乡村视域中的历史实践》，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出版社2017年12月出版，本书获国家出版基金项目资助；作者简介：李斌，男，1980年6月生，安徽固镇人，2007年毕业于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获得法学（政治学）博士学位，现为安徽大学社会与政治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现代国家理论、国家与社会的关系变迁、社团组织的政治角色、乡村政治与社会发展等。。

本书作者所持的“宏观与微观的互动”观点正如本书副标题所述是透过“乡村视域中的历史实践”来进行考究的，作者选择这一视域是因为“由此可以极大地缩小讨论的范围，用解剖麻雀的办法达到见微知著的目的。更重要的是，中国历史上便是一个农业大国，乡村地区对国家治理的意义向来十分重大”[3]18。通过这一视域来考察中国的现代国家构建之路作者选择了三个维度进行阐释，这三个维度分别是：“基础性权力的拓展”、“乡村政治整合的深化”以及“县乡政权监控的强化”②“基础性权力的拓展”的全称是“国家基础性权力面向乡村基层的拓展”；“乡村政治整合的深化”的全称是“国家对于乡村民众的政治整合的深化”；“县乡政权监控的强化”的全称是“国家对于县乡政权及其官员（干部）的政治监控的强化”，为了行文简便，在文中统统使用简称。，并将这三个维度置于历史背景下具体展开，作者依据“国家构建”的主题结合已有历史分期成果将中国的历史分期分为“传统时期”、“中国现代化进程早期”、“乡村革命时期”、“后革命时期”、“改革后”六个时期，而上述三个维度在这六个时期背景下得以具体阐述。下面对作者为何选择这三个维度来阐释“宏观与微观的互动”观点进行简单的归纳梳理。

第一，“基础性权力的拓展”。基础性权力简言之就是国家政权直接管理基层、解决基层问题、分配基层资源的能力。在现代化和国家构建的进程中，国家政权必须直接依靠基层，获取基层强力支持以维系国家政权和促进国家现代化，因此作者选择将基础性权力的拓展作为理解中国的现代国家构建道路的第一个维度。基础性权力的拓展对于构建现代国家是至关重要的，因为只有实现了国家政权对乡村的直接有效稳定的支配与控制才能在乡村推动现代化的进程，同样通过基础性权力的拓展才能使乡村的政治、社会、经济面貌得以“打破”和“重塑”，使乡村的政治、社会、经济结构适应由国家主导的现代化进程。第二，“乡村政治整合的深化”。由于在中国现代国家构建的前中期阶段，乡村民众占据着人口的大多数，代表着“人民的意志”，加之乡村民众也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运动的主力军之一，因此整合乡村政治就有着十分重大的政治合法性、政权稳定性意义。第三，“县乡政权监控的强化”。国家政权是一个十分抽象的概念，往往要通过特定的权力机构得以体现，对外宣示主权，对内实行管理与服务，要实现这种对外对内的双重职能需要依托主权国家统一而有效的中央集权。但是中央直接管理乡村民众需要通过县乡基层政权得以实现，这种关系形成了特定的政治性的“委托—代理”关系，因此为了确保中央集权得以落实、国家能力得到提高，对县乡基层政权的监控就显得尤为重要。通过历史纵向分析，结合微观的乡村历史实践与上述三个维度的探究，作者得出如下结论：中国的现代国家构建的道路及其乡村实践是一个“早期迟滞、中期突破、发展深化、后续调适等既有连续亦有创新的动态过程”[3]5、19-21。

通过上述简要分析介绍，可以看出这三个维度恰如其分地印证了“宏观与微观的互动”这一视域，这体现在通过这三个维度使得县乡政权必须听命于中央政权，使现代中国具有高度的中央集权，从而使得国家具有高能力；通过这三个维度使得国家政权得以渗透到最基层，使现代中国具有高度的统一性，从而使得国家具有高稳定性；通过这三个维度使得国家的福利送到最基层、国家的宣传送到最基层、国家的意志贯彻到最基层，使现代中国具有高度的民意基础，从而具有高合法性。而高能力、高度的统一性和稳定性、高合法性恰恰是中国国家构建的根本目标，这些目标是通过具体的微观实践得以实现的，而宏观与微观的连接点就是中国共产党的领导。

上述三个维度是从“国家构建”这个宏大命题下寻找到的三个维度，是属于宏观层面的事物，而中国共产党作为连接宏观与微观的关键组织，就成为中国现代国家构建的核心、领导力量。现在让我们把目光放在微观机制上，看看中国共产党是如何将现代国家构建这一宏大问题的三个维度在乡村中具体实现的。

中国共产党进行现代国家构建的微观机制有很多，作者在书中提到了很多，结合笔者自身的思考，选择几个具体的微观机制进行简要探讨。其一，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组织化。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进行了革命运动并取得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胜利，成功建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一个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建立的新政权，饱经战乱的新政权百废待兴，进行现代国家构建需依赖于高效的科层管理体制，因此需要对社会进行组织化，“建立在社会全面组织化基础上的‘科层管理’与‘政治动员’又是国家面向乡村社会拓展基础性权力的两大技术策略”[3]193-194。中国共产党通过对社会的组织化构建了一套有效的科层管理体制，面向乡村基层民众的县乡政权、人民公社就是其中一例。

其二，意识形态的宣传灌输。“借助宣传、教育等手段，面向大众传播国家意识形态和爱国主义（民族主义）理念，借以令民众产生对于国家的价值认同和情感皈依，乃是现代国家进行政治整合的重要形式”[3]163。中国共产党通过独特且深入人心的意识形态宣传教育，使得乡村民众对中国国情、中国共产党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在增进这些认识的同时增强了爱国主义和对党拥护，进而使中国共产党在乡村民众中有了极高的威望，在思想意识层面促进了“乡村政治整合的深化”。

其三，党管干部原则。“对于县乡政权的监控实质上是对县乡党政干部的监控，因此人事行政制度的作用十分重要。中国共产党很早就形成了党管干部的原则，即强调一切干部都是党的干部，由中央和各级党委的组织部门统一管理。”[3]238。中国共产党通过党管干部这一原则，掌握了对面向乡村基层民众的县乡干部的选聘、任用、考课、奖惩等，通过对县乡干部的有效监控以实现“县乡政权监控的强化”。

简要介绍完本书作者的基本思路、主要观点之后，再回过头整体感知本书，细细阅读发现本书拥有以下几个特点：第一、历史梳理与现实关怀相结合。作者通过中国的现代国家构建的历史梳理，归纳出现代国家构建的中国道路的五条基本经验，即“拥有一个强有力的政党作为现代国家构建的主导推动者；以社会革命为现代国家构建开辟道路；选取灵活而适用的实践形式、机制与策略；将现代国家构建的制度成就与合理的国家发展战略及相关政策结合起来；随环境因素的结构性变动而适时展开调适”[3]332-335。归纳出的经验是为了现实服务，一是可以更好地阐释中国道路梳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二是以史为鉴，及时总结归纳相关经验以更好为接下来的国家构建提供借鉴，而这两点充分体现了历史梳理与现实关怀相结合的特点。

第二、理论的传承与创新相结合。理论的传承可以从作者的旁征博引中看出，也可以从作者对国家构建这一主题的持续关注可以看出。通过检索作者的研究成果后可以看出，作者长期关注这一话题，发表了多篇高质量、期刊高级别的文章，且这些成果被多篇高质量文章引用，充分体现了作者对理论传承与创新，因此可以说本书是作者集前期成果的大成，也是后续研究的开山之作。

第三、史学的思维与政治学的主题相结合。作者用历史材料论证政治学的经典话题“国家构建”，从研究方法论的角度来说充分体现了学科交叉的特点，这种交叉一是史学，二是政治学。史学的思维赋予了作者充足的论据、历史的向度与宏观的思维，政治学的主题赋予了作者对权力的敏感、对制度道路的思索与微观的切入。

虽然本书具有如上三个“结合”的特点，作者构建的关于中国现代国家构建的三维角度即“基础性权力的拓展”、“乡村政治整合的深化”以及“县乡政权监控的强化”，以及通过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将现代国家构建的宏观与微观互动有机结合是本书的重要创新点，但是微观层面面向乡村基层社会，却忽视了中国共产党的一些临时派出组织对中国现代国家构建的作用，比如工作队、下派的第一书记等。工作队是中国共产党通过科层管理系统派出面向乡村工作的组织，它具有临时性等特点。在土地革命时期，各级政府都派出了不同数量的工作队帮助农民进行土地改革，同时对乡村民众进行教育，帮助其识字并进行意识形态宣传教育。工作队的到来，有效提高了土地革命效率，使农民更快、更公平地获得土地，使得中国共产党赢得了更加广泛的支持，有效拓展了基础性权力。“历史地看，农村工作队是中共农村工作的一种有效形式，及时地处理了农村急需解决的问题，对于贯彻党的方针政策，推动农村经济社会稳定协调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3]50-59。

瑕不掩瑜，《现代国家构建的中国道路：乡村视域中的历史实践》这本书有助于我们进一步理解中国、理解中国特色的现代国家构建道路，并帮助我们提高理论素养、增进知识水平，还有助于我们归纳总结推广中国道路、为中国特色的现代国家构建深入开展提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