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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天使的核军工岁月(上)

2020-11-28何广华何明圆

中国军转民 2020年9期
关键词:广元医院

何广华 何明圆

六十年代末至七十年代初,我国在四川广元抢建了一座生产军用核材料的大型军工企业——821厂,并为之配套建设了821职工医院,聚集了300多名来自北京、上海、南京、武汉、天津、郑州、苏州等大医院的医疗精英,形成了一个技术精湛的医疗团队。

五十年来,这些白衣天使们坚守强核强国的梦想,用青春和热血践行希波克拉底宣言,为我国核工业做出了重要贡献,成为广元地区医疗水平最高,核工业系统西南片区实力最强,设备最好的医院之一。

今天,当我们穿越时光隧道,在那记忆的最深处,在那尘封的档案里,在那光辉的史册上,在那亲切的回忆中,触摸到白衣天使们那些艰苦奋斗、披肝沥胆、无私奉献的历程,仍然能够感受到一段历史脉搏的跳动,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冲击和震撼……

大山的呼唤

1969年11月5日,周恩来总理签发国务院、中央军委密件,决定我国核工业重要生产基地404厂2465名员工从戈壁滩迁到四川,其中1735人迁到821厂,厂址在广元三堆镇。

“各路大军齐参战,白龙江畔旌旗卷,机器轰鸣震天响,千军万马战犹酣。”中国人民解放军工程兵8865部队、409部队10中队、 7797部队警卫营来了;二机部所属土建、建筑安装公司和四川省交通厅、邮电管理局、成都铁路局的施工队伍来了;西南通信工程局、西南电力工程局、武汉航运工程局、交通部武汉第二航务工程局的队伍来了;笫二设计研究院的科技队伍来了;经过严格挑选的10多所大专院校的近千名大学生来了;战斗在罗布泊核试验基地的800名工兵战士脱去戎装来了;全国各地的建设者怀着青春梦想来了。

几乎是一夜之间,广元三堆镇周围大大小小的山头上全都是人。十里峡谷,红旗招展,热火朝天。施工高峰期,现场3万多人,每分钟有近62辆车进出峡谷。各式施工机械轰鸣,各种车辆车水马龙,大喇叭放着雄壮高亢的革命歌曲,开山放炮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从1969年10月开始,昭化火车站每日进货几十个车皮,有时高达120个,现场运输汽车达307台。

“叮铃铃!叮铃铃!”急促的电话铃声一阵紧似一阵,工程指挥部不断接到人员伤亡的报告……

先是22公司一辆满载水泥、油毛毡的卡车翻了,负责装卸的8个民工姑娘,一个当场死亡,另一个身负重伤,其他伤势不一;

接着,在抢修宝轮至三堆的道路时,工地现场放炮,石头飞出去,把一个帐篷里面搞地质勘探的同志砸得血肉模糊;

紧接着,3分厂徒工连3个职工拉着板车运菜过江,由于太重把吊桥压跨,3人全部跌入江中,当即造成一死两伤;

还有更严重的,在抢建宝轮至三堆道路的工地上,工程兵某部7名战士不幸光荣牺牲;

某施工单位的卡车,因避让不及与迎面驶来的大货车相撞,翻入白龙江中,15名职工当场死亡……

1969年6月19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机械工业部军事管制委员会发出了二军字362号秘密文件:请415医院为821工程配备200张床位的医院。这份文件明显打上了那个时代的烙印,主要有3点:

(1)821医院党政医务干部及其他人员,必须是经过文化大革命考验,忠于毛主席,突出无产阶级政治,经过清理阶级队位,未发现政治重大历史问题;

(2)职工医院所需各种医疗设备,医疗器械由415医院抽调配备;(3)进入职工医院的所有人员家属子女暂不进入现场,仍留原地。

文件最后要求:希望你们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突出无产阶级政治,搞好思想革命化,发扬艰苦奋斗,勤俭创业的革命精神,尽快地组织起一个革命化的卫业医疗队伍。

在“好人好马上三线”的时代号召下,湖南衡阳415医院97名医护人员奔赴广元;甘肃404医院的30多名医护人员奔赴广元;成都、北京、福州、武汉、郑州等地的10多名医护人员奔赴广元,用一生去践行希波克拉底誓言。从此,创业与奉献、光荣与梦想,犹如铿锵的诗行,吟诵在川北大地上……

大学生夫妻入川

张玉琴时任821医院妇产科主任,江苏张家港人,1964年毕业于苏州医学院,当时,二机部来院挑了100多名学生支援三线建设,张玉琴也被选中,分到404职工医院。在那里,她认识了哈工大毕业的陈希平,后任821厂副总工程师,1967年初两人在大漠深处结为夫妻,年底生了个男孩,取名陈涛。

1969年3月,珍宝岛冲突爆发,苏联欲对中国实施核打击,404的选址、性质甚至生产规模苏联都了如指掌。

战争的阴云茏罩在戈壁滩上空。当时,厂里组织职工在厂区,生活区周边挖战壕、筑掩体,每周一期军事培训,识别苏联飞机型号、特征、以及苏联飞机从起飞到抵达404上空的时间。

这年冬天,戈壁滩上寒风凛冽,狂风裹挟着沙石,打在脸上生生的痛。11月13日,厂里传达了林彪的‘一号通令,宣布了人员分流名单,并要求17日搭乘军列离厂,全部东西自带,准备时间只给了三天,仓促可想而知。

17日下午四点,开往广元的军列在专用线上准备出发,送行的同志挤满了站台。那种生离死别的情形非常感人,至今历历在目。

南下的军列夜行昼息,第三天早晨6点钟,军列抵达广元火车站。数千名职工和家属分散安置在广元周边52个公社。陈希平则被分到了虎跳。

虎跳是一个美丽安静的小镇,四周有大山环绕,有嘉陵江流过。陈希平被安排在虎跳中学礼堂,用稻草铺垫睡地铺,每天上下午各2个小时学习毛主席著作,知道转移到广元是为抢建821。

1970年2月,張玉琴携2岁儿子入川,来到虎跳与丈夫团聚,由于丈夫经常出差,她既要带孩子,又要到一里外挑水,做饭用的是煤油炉,而煤油则要凭票定量供应。

9月,张玉琴一家搬到了三堆范姓农民家里,那是靠近白龙江的一处四合院,住着五户人家,有三户821厂职工住在这个院里。

四合院是木结构房屋,没有灶房,他们只能在过道上垒灶做饭,烧木柴。用水需到250米外的白龙江去挑,洗衣服拿到白龙江去洗。

1971年7月的一天,儿子陈涛突然发烧,体温达到39.5°C,夫妻俩慌了,马上送儿子去医院。当时821医院在16公里外的宝轮镇。

821汽车队在两公里外的井田,需经过白龙江吊桥才能到达。幸好院里的两个老乡帮忙,帮他们抱着孩子一路狂奔赶到了井田。汽车队立即派了一辆越野吉普,向宝轮医院疾驶而去。

医院里都是张玉琴的同事,刚把孩子放到病床上,他就抽搐了,眼睛上翻、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夫妻俩吓得不知所措,医生及时地给他输了氧气,几分钟后他缓过来了,喊了一声妈妈,张玉琴激动地抱住儿子恸哭起来。

儿子检查结果为急性细菌性痢疾,对症治疗三天,病情明显好转,张玉琴的心才算落了地。

张玉琴说:“我们注定是奉献的一代。我当年的同学都在北京、上海、南京、无锡等地,有的做了政府官员,有的成了专家教授,月工资上万元,而我只有区区4000余元。有一年我回苏州的时候人家都说,你咋不回来 人家都回来了 我说我回来干啥,我走了就不回来了。”

1996年,张玉琴退休后,先后在广汉人民医院,成都满地可医院干了17年,2016年才笫二次退休。

刘玉贞的婚姻

刘玉贞至今仍珍藏着丈夫孟庆福年轻时的照片,照片中的丈夫一身戎装,英气逼人,胸前挂了6枚军功章。她说,这张老照片是丈夫留给自己惟一的念想了。

孟庆福系北京人,解放战争时期参军,历经大小战斗20多次,曾任连队指导员,因救火吸入大量浓烟,肺部受到严重损伤,切掉了一根勒骨。1959年转业到415医院。1969年任821职工医院党总支书记,后任821厂组织部长。2012年去世,享年83歲。

“我是福建福清市人,13岁就没了父亲。16岁那年,时任福建水利局长的表哥让我到福州去相亲。我跟着干妈,坐了2个多小时车船,去孟庆福一个战友家见面。

我壮着胆子看了孟庆福一眼,他上身穿了件豆沙色带拉链的便服,下着卡其布裤子,又高又黑,一脸胳腮胡。介绍人说他在部队当官,比我大5岁。

我那时年纪小,还没有答应人家,便稀里糊涂跟他去照了相。分别时,他还送了我一支钢笔。

回到福清,我有些后悔,我对妈妈说,那个人比我大5岁,又瘦又黑,妈妈说不大不大,你父亲比我大11岁哩!

你别说,孟庆福还真会来事,不久便给我妈寄了25块钱看病。不久,妈妈病故了,我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等我和孟庆福结了婚,才知道他比我整整大了11岁。

不过话又说回来,老孟为人忠厚老实,对我很好,疼我宠我,呵护我,我们先后生了3个孩子。

1970年6月,我千里迢迢带着3个孩子到了宝轮821职工医院,孟庆福对我说,洗衣房没人,你去那里干吧。我心想,哪有你这样当领导的,把自己的老婆放在最艰苦的地方,但嘴上又不敢说。

洗衣房只有2个人,要洗全院的工作服,床单,被子及尿布,那上面不但有脓血,还有屎尿。我们用手搓,用脚踩,然后烧开水消毒,还要做被子,工作服,帽子和口罩,每天累得腰酸背痛。

后来,有个院领导看我太辛苦,准备把我调到二分厂开电梯,可老头子不同意,说这儿没人,我在洗衣房一干就是20年,直到退休。”

悲壮的奉献

李维音,现年85岁,高级工程师,1953年6月入党,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核工业部劳动模范,入选《两弹一艇人物谱》。这位坚强乐观的科学家,写了一部10多万字的回忆录《坚持,挺住,我的人生故事》,感人至深,催人泪下。现摘录如下:

“1959年7月,我从苏联列宁格勒建筑工程学院毕业归国,8月30日与同院留苏副博士刘启陆结婚,先后生了两个女儿。启陆回国后被分配到了二机部。我任核工业二院堆废水处理小组长。

1969年5月3日,为了让毛主席他老人家睡好觉,启陆去了821,在指挥部负责施工。同年10月,我也携10岁大女儿刘瑛和7岁小女儿刘珂来到821,任工程设计员。

刘瑛生性活泼,聪明伶俐,人见人爱。在幼儿园跳扭脖子的新疆舞,跳得有模有样,幼儿园在大礼堂演出,老师让她报节目,她一点也不怯场。进了三堆镇小学两个月后,老师就让她当了班长。

到了821后,孩子们就和启陆一起生活,早上自己上学,放学后,自己乘摆渡船过江到指挥部找爸爸,晚上再一起坐小船回家。而我则全心全意地投入了工作,住在半山上借用的安装公司匀出的工棚宿舍里,只有周末和他们团聚,那已经是诺大的幸福了。

1971年4月15日晚,启陆晚上7点下班后,带着孩子到指挥部的渡口过江,万万没有想到,船刚撑出,就撞上了平板运货船,船一下子失衡,站在船头的启陆和拉着他衣服的大女儿一下子就被甩下了船,消失在了湍急的白龙江中。

慌了神的乘客们纷纷爬上运货船,站在船舱里的小女儿是被别人拽上去的,她发现没有了爸爸和姐姐,开始拼命地狂叫,可是人已被狂流吞没。后来启陆被捞出,大女儿则不见了踪影。

那天,细雨蒙蒙,深夜1点,我在工棚里被人唤醒。我似乎有第六感觉,匆匆跟着来人,奔下湿滑的山路,钻进了小汽车,一路上没有一个人开口。我被引进了821职工医院的大屋,接着被告知:晚上7点,启陆在从指挥部乘渡船返回对岸驻地时,小船撞上了运货船,不幸落水。

我在哭泣中被领到旁边一间小屋,启陆就躺在平床上,浑身已经冰凉,鼻子下还有一些血迹。我轻轻地抚摸他的身体,呼喊着他的名字。很快,我被扶到一间病房,他们让我坐在床上,让护士给我注射葡萄糖液,然后,一位领导开口了:跟他一起走的还有你们的大女儿,至今没有找到人。

父女惨死,天塌地陷,丈夫才41岁,大女儿还不到11岁,当时,我在床上绷跳狂喊:我的孩子啊!我的启陆啊!我哭了丈夫哭女儿,哭了女儿哭丈夫,我哭得撕心裂肺,悲痛欲绝,在场的医护人员,领导同事也哭成一片……

10天后,我带着启陆的骨灰坐上了回北京的火车,就在火车开动的一刹那,传来了大女儿被找到的消息,不久,我收到了她的骨灰盒,却再也没能见到她的人。

在二机部为刘启陆召开的追悼会上,我哽咽地大声宣誓:一定要把启陆开创的这项工程中我承担的部分圆满完成,一定要照顾好他留下的女儿。

从那以后,每次去821工程现场,每次望见那滔滔的白龙江水,我都会忍不住嚎啕大哭……

1976年10月,821反应堆整体进入安全运行。我完成了我的使命。821反应堆正式顺利投运的巨大意义在于,我们的原子弹有保障了!

后来,821厂向国家科学大会申请了集体奖,奖状挂在厂部办公楼里,这个集体奖的第一名就是我。

这就是我们那一代人,任务就是生命,使命就是担当。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我拼命在心中默念这句话,和我亲爱的丈夫和女儿化作一体去奋斗,为了我们的原子能事业……”

席棚子的记忆

“我今年84岁啦,又叫80后!”刚见面,时任821职工医院院长的张宝萍,便用普通话风趣地对我说。

张宝萍毕业于河南医学院,后供职于河南省人民医院,1963年与乔恒明(后任821厂长)结婚,先后生了两儿一女。1970年3月随夫支援821工程,任821医院妇产科主任。1992年亨受国务院特殊津贴。

“开始我们住在宝轮荣校礼堂楼上,男女生分住两边,打地铺,吃饭在宝轮中学食堂,后来自己动手建食堂,搭席棚,才有了临时的家……

想想那个年代真是难忘,住的是席棚子、烧的是蜂窝煤、睡的是大铁床,一躺下“嘎吱、嘎吱”直响。所谓“席棚子”,就是用牛毛毡、竹席子、木头棒子搭建而成,房顶用油毛毡覆盖以防雨水。类似四川人叫的‘鸭儿棚棚。到处透光,从里面就能望见外面,也不隔音,外面说点什么都能听见。

当年,能拥有这样一间‘席棚子,那就相当满足了。一家吃回锅肉,整个院子的人都能闻到香味。哪家吵个架,全院子的人都跑来劝。‘席棚子庇护了创业者的喜悦和忧伤,也记录了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

席棚子仅4一5平方米,少的住2-3人,多的住5-6人,中间就隔了一張竹席子。因为屋顶仅仅是一层油毛毡,夏天热得使人窒息,而冬天呢,盖上两床被子也不会觉得暖和。当时大家思想很单纯,对于苦累想得少,觉得能为三线建设做贡献,已经很光荣了。

那时,乔恒明在厂里搞基建,整天忙得的团团转,别人一星期回来一次,他20多天才回来一次。开始,我不会封蜂窝煤炉子,常常被熏得眼泪直流。被誉为“草帽书记”的厂党委书记杨唯青,手把手教我封火时留的空隙大小,如何封时间长点,而且让它不灭。

席棚子特别潮湿。我既要上班,还要照顾孩子,每晚都要起好几回,给孩子换尿垫。床尿湿了,我就把孩子挪到自己这边,自己睡到尿湿的地方,再尿湿了,就把孩子挪回自己刚暖干的那边。时间长了,被子被沤出一个大洞。

一天下班回来,我突然发现孩子不见了,不由心一沉,左看右看也没有,吓得我都要给老公打电话说孩子不见了,才发现孩子卡在铁床和围‘墙之间的缝隙里了,幸亏发现的早,孩子并无大碍。

1970年11月,我在席棚子里生下小儿子,因工作实在太忙,不到1岁就交给远在河南开封的母亲带,6岁才到四川。

由于感情不深,小儿子跟我形同路人,不喊我,不理我,平时连阿姨都不叫,这让我很是痛苦,一直到孩子14岁上初中那年,才突然喊了声妈妈,这一声妈妈,叫的那么甜蜜,叫的那么暖心。那一刻,是我最幸福的瞬间。

艰苦并不是当时记忆的全部。还是有留恋的,怀念那个时候大家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时候。那个年代娱乐活动很少,每个星期放一次露天电影,就成了职工们最期盼、最为之兴奋的事。”

张宝萍说:“我入川后,河南人民医院的领导一直想让我回去,并把妇产科主任的位子绐我留着,他经常给我写信,问我啥时回去,我说再等等看,这一等就是几十年,那位领导去世前,妇产科主任的位子都是空着的,我却始终没有回去。这里有我的青春、我的事业,更有我的梦想,广元已成为我的笫二个故乡,灵魂深处永远的家园。”

刘静梅的眼泪

刘静梅曾是821医院药剂师,她回忆道:

“我父亲叫刘同荣,祖籍山东临沂,解放后在东北一家建筑公司工作,后转入404,与同乡姑娘结婚,先后生了7个孩子。不幸的是,我11岁那年,母亲在生孩子时大出血死了,从此,父亲终生没有再娶。

1969年11月,父亲带着我和弟弟妹妹坐火车赴川,3个哥哥则留在了404厂。记得火车在宝鸡停了一天,父亲带我到街上去逛,他买了一捆山东大葱,3斤宝鸡咸菜,我看见有人卖梭角,2角钱一斤,我平时特喜欢吃,便缠着父亲买,并撒娇说,你不买我就不走了,父亲拗不过我,只好给我称了2斤。

我们一家在下寺公社一个杨姓农民的家安顿下来,住在了老乡敬奉先人堂屋里,老鼠大白天都跑来跑去,吱吱叫着。晚上我们害怕,关上门还不放心,又顶了几根杠子。

因父亲每天要到数十里外的三堆上班,星期六才能回家,16岁的我就承担起家庭主妇的角色。开始,弟妹们吃不惯大米,一到吃饭就哭,我就把米饭炒一下,再给他们两毛钱,在学校买碗菜汤。后来,父亲就拿米换老乡的面。

回想当初的困难,我自己都想掉眼泪。每天,我要到清水河边去捡柴,到1里外的半山腰挑水,还要洗衣煮饭,房东看我们怪可怜的,平时做点好吃的如扣肉,炒红苕藤等,就给我们端一些。我呢,有时便带着弟妹帮房东打场,老杨就让老伴给我们做些好吃的。

由于水土不服,很多人都得了黄水疮,我也末能幸免,满脸都是,奇痒无比,根本睡不着觉,我只好用围巾掩面去看医生,医生看后大吃一惊,唉呀!怎么成了这样呢 脸上留下疤痕就不好看了。他用紫药水给我擦后,又给我开了盒金霉素软膏,叮嘱我按时涂抹,千万不能抓挠,以免复发。一个星期后,黄水疮治愈了,万幸的是,我的脸上没有留下疤痕。

记得这年立冬后,有一天下大雨,清水河涨水,漫过了漫水桥,厂里接送职工的大卡车过不了河,40多个工人穿着雨衣,又冷又饿,眼巴巴地望着河对岸,尽管几公里外就是他们的住地,就是他们的亲人,但他们却过不去。只有站在河边痴痴地等,等啊等,从晚上7点一直等到次日凌晨3点,也许是他们的坚持感动了老天,也许是他们的执着打动了河神,雨终于停了,河水逐渐退去,漫水桥露出来了。

怦怦怦!半夜4点过,急促的敲门声把我吓坏了,我壮着胆子问谁呀 父亲说静梅快开门,是爸爸!听到父亲熟悉的声音,我赶紧点燃煤油灯,拿开扛子,推开堂屋门,只见浑身湿透的父亲站在门外,冻得瑟瑟发抖,我的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我立即点燃柴禾让父亲烤火,又烧了些水,让他洗了把热水脸,换上干衣服,并煮了一碗面给他吃,忙完这一切,房东家的公鸡已开始打鸣了。

10个月后,我们一家搬到了三堆,我还专门买了点心,回下寺看望了老房东一家。如今几十年过去了,不知老房东是否安好 ”

(注:笫一作者为广元市报告文学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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