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问刘十九》赏析

摘 要：白居易存世诗歌数量众多，题材丰富。感伤类诗歌《琵琶行》与《长恨歌》在当时与后世都广为传播，同时他创作的闲适类诗歌佳作也不少，它们对后世有深远的影响。其中《问刘十九》语言浅显通俗，很少使用典故;虽然语言平易，但是诗歌蕴含了丰富的色彩，互相映衬交融;全诗结构也是作者巧妙构思，可谓是独具匠心，注入了诗人对友人深厚的情感。

关键词：白居易;《问刘十九》;赏析

中唐诗人白居易的诗歌创作数量之众多，作品保存之完整，在唐代所有诗人中可谓是首屈一指，目前存世诗作共计二千八百余首。他创作的诗歌不仅数量众多，而且质量也大多数属于上乘之作。正是由于他的诗歌脍炙人口，在当时和后代都受到读者的珍重和喜爱。

白居易诗歌传播范围比较广，在社会各阶层都深受欢迎，与其通俗浅显的语言风格是分不开的。北宋时期惠洪所作《冷斋夜话》记载：“白乐天每作诗，令一老妪解之，问曰解否？妪曰解则录之，不解则易之。故唐末之诗近于鄙俚。”尽管这则传言明显是作者的杜撰，缺少坚实的材料来源，但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人们对于白居易诗歌语言风格的看法。白居易虽然代表作品是具有讽刺性的新乐府、《长恨歌》和《琵琶行》等感伤类名作，其实他的闲适诗也有不少佳作，笔者选择了此类作品中的五言绝句《问刘十九》，发表一下个人的浅显看法，与诸位读者一起探讨其丰富的艺术性。

一、语言风格浅显通俗，很少使用典故

唐代以前，尤其是南北朝时期的诗歌对唐代诗歌影响深远。对于古典诗歌的语言的追求，诗人的创作由于受时代风气的影响，还有个人的独特的个性，同时还有对前代诗人作品的借鉴，呈现出不同的风格。有的诗歌作品追求语言的华丽，词藻的堆砌，比如南朝齐梁时期的宫体诗;有的诗歌作品讲究用典，显示作家的博学，比如南朝诗人颜延之、谢庄的诗歌，引用的前代典故繁多而且细密;有的诗歌作品追求通俗易懂，语言平易自然，不故作高深，东晋的田园诗歌陶渊明可以称得上是代表作家。不同的评论家有不同的看法，但是大多数人倾向于抒发真情，少用典故，含蓄蕴藉，应该是诗歌的典型语言，是诗人自觉的追求。中国第一部诗歌品评专著南朝梁时期的钟嵘《诗品·序》中有：“夫属词比事，乃为通谈。若乃经国文符，应资博古;撰德驳奏，宜穷往烈。至乎吟咏情性，亦何贵于用事？‘思君如流水，既是即目;‘高台多悲风，亦惟所见;‘清晨登陇首，羌无故实;‘明月照积雪，讵出经史。观古今胜语，多非补假，皆由直寻。”钟嵘的诗歌语言方面的追求，就是不要拘泥于使用典故，诗歌就应该直接描写，抒发诗人的感悟。

白居易所创作的《问刘十九》：“绿螘新醅酒，红泥小火垆。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一首五言绝句，只有短短四句，共计二十个字，除了首句中的“绿螘”，根据当代学者谢思炜《白居易诗集校注》第三册注释：“螘同蚁。绿蚁，见卷十六《春末夏初闲遊江郭二首》之二”，下面的注释为：“谢朓《在郡卧病呈沈尚书》：‘嘉鲂聊授可荐，淥蚁方独持。《文选》李善注：‘《释名》曰：酒有汎齐，浮蚁在上洗洗然。”下面有谢思炜所作校勘：淥蚁，一作绿蚁。李百药《和许侍郎遊昆明池》：“羽觞倾绿蚁，飞日落红鲜。”王勃《夏日宴宋五官宅观画障序》：“樽浮绿蚁，每披仙雾之文。”这个算是运用前代的典故之外，下面三句中的内容，在谢思炜《白居易诗集校注》中，没有加任何内容的注解，可能他认为这些词语的意思应该是比较简单，读者不需要借助注释，一看便可以理解，没有任何的生僻字和难以理解的词语，都是寻常所见的词汇。从而反应出白居易这首诗歌语言的通俗易懂，“绿螘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就是描写的作者室内日常所见的生活用品，“晚来天欲雪，”就是室外诗人所看到的自然界的天要下雪的自然景色;“能饮一杯无？”，就是诗人感到天气的寒冷，独居在家，闲暇无事，就下意识地向好友发出的真挚的邀请。

二、绚烂的色彩，相互映衬交融

白居易所创作的《问刘十九》这一首五言绝句，虽然说语言通俗易懂，作者截取的也是日常生活的场面，但是其他都是满纸的绚烂色彩。首句“绿螘”对应下句“红泥”，色彩互相映衬，非常的醒目。同时，“绿螘”根据《词源》解释：新酿的酒还未滤清时，酒面浮起酒渣，色微绿（即绿酒），细如蚁（即酒的泡沫），称为“绿蚁”。指浮在新酿的没有过滤的米酒上的绿色泡沫。“绿螘”除了色彩方面的对应，同时还有一种动态的美感，小火垆上面应该有跳动的火焰，也是一种动态的美。

如果说“绿螘”是一种冷色调的话，那么加上红色的泥作的外观，那 就是一种暖色调，在寒冷的天气中更能让人感觉到室内的温暖。“晚来天欲雪”，应该是暗示刻的天空应该是有些阴暗，这是下雪的前兆。“晚来”，间接表明天色已晚，室外应该是黑色;然后考虑到雪花不久会降落，大地应该是白茫茫一片。诗人将自己目光所能看到的室内的狭小空间截取了绿与红两种色调，还间接与室外的雪花将落的天气与色彩表现出来了，也是一种直接的对比。三句之中，可以说是直接或间接地描述了“绿”、“红”、“黑”、“白”四种色彩，既有一种对称之美，繁多而不杂乱，各种色彩相互映衬，相互交融。

三、独具匠心的结构，注入诗人深厚的情感

白居易所创作的《问刘十九》：“绿螘新醅酒，红泥小火垆。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是诗人给我们所呈现出来的文本结构，在笔者看来，这首诗歌按照我们日常的情况，应该是：“晚来天欲雪，红泥小火垆。绿螘新醅酒，能饮一杯无？”南朝梁钟嵘《诗品·序》：“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照烛三才，晖丽万有，灵祇待之以致飨，幽微籍之以昭告;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钟嵘认为自然界的节气使景物发生变化，景物感动人，所以动摇了人的性情，最终通过诗人创作诗歌表现出来。所以白居易《问刘十九》的首句，筆者认为应该是“晚来天欲雪”，诗人看到天空将晚，感受了气温的降低，推测将有雪花飘落，自然而然需要取暖，“红泥小火垆”承接寒气，从事理上来说就比较顺理成章了。其次，还有另外一层意义，因为古人喝的酒，大多数需要加热，“红泥小火垆”已经点燃，正好可以加热“绿螘新醅酒”。室外是寒风呼啸，冷气逼人。室内是温暖如春，美酒已温，现在最缺少的是共品美酒的知己。最后一句“能饮一杯无？”的追问，正好照应本诗的题目“问刘十九”。

本首诗的题目是《问刘十九》，通观全诗，刘十九好像并未出现，前面三句都是作者在写室内的陈设和室外的景色，最后一句“能饮一杯无”的邀请的对象，应该就是诗歌题目中的刘十九。但是刘十九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根据谢思炜《白居易诗集校注》引用朱笺对于刘十九的注解：“嵩阳处士也，名未详。……白氏在江州常往还者尚有彭城人刘轲，并非一人。……又据刘轲《上座主书》、《与马植书》、《庐山东林寺故临坛大德塔铭》、《唐摭言》卷十一、清阮福《刘轲传引》《广东通志·人物志》所载，知彭城为轲之郡望，寄籍岭南，幼为僧，元和初由岭南至江州，隐居庐山，亦与嵩阳无涉。则刘十九非轲可以断言。”虽然征引了众多的资料，也是不能确切知道刘十九是什么人。

虽然唐代以及后来的文献，能给我们提供的关于刘十九确切的资料非常有限，我们只能另辟蹊径，只有从白居易的诗集中来寻找相关蛛丝马迹。根据朱笺，《问刘十九》作于元和十二年（817），白居易当于居住在江州。另外白居易还创作有《刘十九同宿》：“红旗破贼非吾事，黄纸除书无我名。唯共嵩阳刘处士，围棋赌酒到天明。”根据朱笺：“作于元和十二年（817），江州。‘吴元济诛于元和十二年十一月，则此诗当作于是时之后。”此首诗中的“红旗破贼非吾事”，是大唐朝廷平定地方割据势力吴元济，“黄纸除书无我名”，是朝廷对重要官员人事任命所下的诏书，此二句应该是作者白居易自嘲，自己身处江州，是在外地流放的官员，无权参与国家要务。平日如何打发闲暇的时间呢？“唯共嵩阳刘处士”诗句中的“唯”字表现白居易视刘十九在江州的知已，“围棋赌酒到天明”既是展示二人的彻夜的狂欢，也有酒逢知己千杯的尽兴与潇洒。

另外，首句中的“绿螘”，在其他诗中也有出现。另有《春末夏初闲遊江郭二道》之二：“绿蚁杯春嫩，红丝鲙缕肥。故园无此味，何必苦思归。”或许“绿蚁”（即绿螘），也是当时江州的特产，又是新醅出来的美酒。此时有美景，雪花将至;今晚有闲暇时间，有美酒已成，炉火正旺，唯一缺少的是能与自己谈心论道知己刘十九，诗人询问能否来共饮一杯无，内心激荡的其实是畅饮一晚否！

參考文献：

[1]徐复观.中国艺术精神[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

[2]周振甫.诗品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1998

[3]谢思炜.白居易诗集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6

[4]叶帮义.白居易《问刘十九》温情的召唤[J].学语文，2018（03）

[5]萧涤非等著.唐诗鉴赏辞典[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

作者简介：

韩留永，南通开放大学中职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唐宋文学与江苏地域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