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嵌入性和网络认知能力对企业战略的影响
——基于山东、江苏、安徽相关数据分析
2020-11-27周小虎
张 慧,周小虎,鞠 伟,2,李 骥
(1.南京理工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江苏 南京210094;2.南京理工大学 泰州科技学院科研处,江苏 泰州225300;3.山东女子学院 会计学院,山东 济南250300)
一、引 言
战略柔性被定义为企业及时识别环境变化、调动资源应对环境变化的动态能力,是企业突破传统路径依赖、应对快速技术迭代、赢得市场的基础。比如,苹果公司是典型的战略柔性的倡导者,他们以富有远见且灵活的战略行为,利用市场中的新兴机会,使企业在竞争中一直保持行业领先位置。作为企业在动荡环境中成长的必备条件,战略柔性前因的研究近年来备受学术界关注。具体来说,已有研究主要关注了战略柔性两类前因,外部环境压力和内部管理团队作用。外部环境压力观认为,战略柔性应该以市场为中心,外部宏观环境变化通过塑造企业市场导向增进其战略柔性[1]。内部管理团队观认为,高层管理者是企业战略的首要谋划者和实施者,他们在塑造企业战略方向上发挥着决定性作用,高管团队的变革型领导行为、社会心理特征和异质性等因素会促进企业战略柔性[2]。此外,最近一些研究也注意到关系网络对战略柔性的影响[3]。但现有的网络前因研究尚存在两方面的不足。
一方面,现有研究强调了关系网络的积极正向作用,忽视了两者之间可能存在的更复杂关系。秦剑和杨永峰(2015)[3]、Liebeskind等(1996)[4]基于网络理论,综合考虑了网络类型、网络影响力、跨边界创新网络在塑造战略柔性方面发挥的积极作用,研究结论为理解关系网络与战略柔性之间的关系提供了新的见解。但是,这些研究未注意到关系网络本身的二重性可能对战略柔性产生的非线性影响。事实上,企业关系网络在不同的嵌入程度下具有完全相悖的二重性特点,适度嵌入网络有助于企业获得资源和机会益处,而过度嵌入网络则会造成资源锁定弊端[5]。关系网络矛盾的二重性特点将延伸关系网络与战略柔性间原有的简单线性关系,使关系网络不仅能够促进战略柔性,也可能损害战略柔性并引致战略惯性。因此,引入关系嵌入性作为前因变量,将有助于探讨网络关系对战略柔性更为细致和复杂的关系。
另一方面,现有研究未考虑网络能力在关系网络和战略柔性之间的调节作用。网络能力观认为,管理者有能力进行网络管理进而达到趋利避害的作用。比如,Parida和Örtqvist(2015)[6]发现,较高的网络能力不仅能强化网络的知识和资源益处,而且能有效缓和网络多样性的负面影响。因此,探讨战略柔性的网络驱动力时,需要考虑管理者网络能力在其中发挥的主观能动性。管理者的网络认知能力是指企业管理者认识、评价整合网络中的资源,并识别网络中潜在机会和威胁的能力,它能够强化网络的绩效效应[7]。然而,鲜有学者注意到网络认知能力在关系嵌入性和战略柔性间的调节作用。高网络认知能力不仅能提升适度嵌入的积极效应,而且可以缓和过度嵌入的消极效应,进而影响战略柔性的塑造。因此,引入网络认知能力,有必要积极探讨其在关系嵌入性和战略柔性中的调节作用。
最后,尽管嵌入悖论现象已经被理论界普遍接受[5],对于其内在作用机理仍需进一步探讨。理论和实证研究均表明提升战略柔性能够有效促进企业创新绩效的提升,但关于其能否作为关系嵌入性影响创新绩效的中介路径仍缺乏实证证据[8]。关系嵌入性对创新绩效的二重影响,可能是通过提升企业战略柔性或引致战略惯性实现的。因此,引入战略柔性作为中介变量,以揭开关系嵌入性对创新绩效影响作用的“黑箱”。
综上,研究引入关系嵌入性作为自变量、战略柔性作为中介变量、网络认知能力作为调节变量、创新绩效作为因变量探究各变量间的关系。利用408家中小企业样本,采用层次回归法和Bootstrap法进行模型检验。实证结果不仅有助于洞悉嵌入悖论在组织中发生的路径过程和边界条件,而且为管理者通过提高网络认知能力避免过度嵌入造成的战略惯性提供理论指导和实践建议。
二、理论分析与假设推导
(一)关系嵌入性与创新绩效
Uzzi(1997)[5]指出关系嵌入性是一种优于市场逻辑的交换系统,其中包含了非正式网络治理的信任机制(Trust)、沟通信息的信息共享机制(Information Sharing)以及传递知识和规范的共同解决问题机制(Joint Problem Solving)。
1.信任与创新绩效
信任代表交易的双方坚信对方绝对不会以损害共同利益为代价而受益,网络成员间适度的信任会增强企业的创新绩效。信任可以降低创新合作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提高创新合作关系的稳定性,大幅度减小创新风险,提高创新成功率[9]。此外,信任也可以缓冲由于目标不一致带来的冲突,降低沟通成本,进而促进好想法的产生。
但是,过度信任可能会产生负面影响。过度信任是指企业过度相信其合作伙伴会执行符合自身利益行为的倾向。由于信任的决策心理学机制更接近于基于启发式的处理,决策并未通过系统的分析[10]。当信任程度过高时,会导致企业资源分配不当和决策失误等问题。创新本身就是一件具有高风险的事情,盲目信任会加剧失败率。因此,提出假设1a。
H1a:信任与创新绩效之间存在倒U型关系。
2.信息共享与创新绩效
信息共享意味着双方愿意分享超越市场公开信息的隐性知识,与合作伙伴适度的信息共享可以增强企业创新绩效。信息共享机制允许合作伙伴间传递整体的优质复合信息,这些信息有利于网络成员间思维的碰撞,进而促进创造好的创意,尤其是在创新活动的开发阶段[11]。这些好的想法进一步支撑了好产品的开发,进而提升了创新绩效。
然而,信息共享程度一旦超出一定的阈值,会造成企业信息锁定进而损害其创新绩效。过度信息共享是指企业不加筛选的共享及接收合作伙伴所传达信息的倾向。过度信息共享意味着信息的冗余和重复,它不仅会降低信息的质量而且会导致企业丧失捕捉市场信息的能力,错失创新的时机[12]。合作企业在享受信息共享机制带来信息的同时,也需要承担搜索信息以及维护信息主体关系的成本,这些经济和非经济成本造成了企业创新的压力。因此,提出假设1b。
H1b:信息共享与创新绩效之间存在倒U型关系。
3.共同解决问题与创新绩效
共同解决问题指双方愿意通过友好协商和相互调试以灵活的方式解决问题,适度的共同解决问题可以增强企业创新绩效。通过共同解决问题合作伙伴间能够建立共同的习惯和语言体系,更有利于复杂知识块的转移,为合作创新创设了好的条件[13]。此外,共同解决问题机制一旦形成,网络成员间会形成积极的期待,即使一方经营出现麻烦,网络成员也不会立即做出放弃或背叛的行为[5]。这种高承诺倾向减小了创新活动高不确定性带来的风险,提高了企业的创新绩效。
然而,企业过度的依赖共同解决问题机制会限制其自身创新能力的发展。过度共同解决问题意味着组织为了低成本达成目标而过于频繁地向其他组织寻求帮助的倾向。企业过分依赖与网络成员一起共同解决问题会限制其创新思想的产生,阻碍其独立解决问题能力的形成,损害了企业的创新绩效[14]。因此,提出假设1c。
H1c:共同解决问题与创新绩效之间存在倒U型关系。
(二)关系嵌入性与战略柔性
1.信任与战略柔性
适度的信任增强了网络的可靠性和协调性,提升了企业资源获取和配置的选择权,进而提高企业的战略柔性。信任机制能够柔化正式治理中的僵化关系,使网络更具可靠性、可预测性和忠诚性。Fainshmidt和Frazier(2017)[15]指出,相互信任的关系在动态环境下表现出更强的适应性、抗压力性和持久性,继而为企业提供了更灵活的战略选择。
但是,过度的信任也会损害企业的战略柔性。过度信任会产生负面影响,如交易成本增加、企业资产专用性提高、认知有效性降低[16]。高资产专用性和高交易成本限制了企业资源配置活动,致使企业难以高效转换现有资源用途,丧失灵活应对市场变化的能力[17]。因此,提出假设2a。
H2a:信任与战略柔性之间存在倒U型关系。
2.信息共享与战略柔性
适度的信息共享机制能够给组织提供超出协议之外的隐秘信息,如客户偏好、边际利润以及行业规则信息,不仅有助于企业快速追踪和检测环境变化,而且为企业提供了获取和配置资源的高效方案,这些都对战略柔性塑造起到关键作用[18]。市场信息理论指出,董事会获得信息的质量与战略决策的速度及灵活性相关。因此,获取优质信息对战略柔性提升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
然而,过度信息共享会造成信息封锁效应,损害其战略柔性。资源保存理论表明,管理者的认知资源是有限的[19]。基于此,过度信息共享机制使得企业不加筛选地共享及接收网络中的所有信息,这些冗余的信息增加了搜索和处理所需的时间,使得管理者没有精力再处理其他外部信息,限制了战略决策的范围,也降低了战略活动的灵活性。因此,提出假设2b。
H2b:信息共享与战略柔性之间存在倒U型关系。
3.共同解决问题与战略柔性
共同解决问题中涉及的一系列相互适应的例程能够帮助合作伙伴构建协调的资源配置系统和共同的语言体系,为未来企业灵活调整战略奠定资源基础。此外,共同解决问题还能强化网络关系中的学习行为,通过学习企业得以采用创新思维调整战略应对市场机会[20],这对战略柔性的构建具有重要意义。
然而,过度依赖共同解决问题机制会损害企业的战略柔性。学习并吸收新的知识是企业保持灵活性的关键,但是过度依赖共同解决问题会僵化企业解决问题的思路,必然会给企业带来能力刚化的问题[21]。除此之外,合作企业间嵌入共同解决问题机制越深,其网络规范的普遍适应性就越低,合作网络的规模会因此受到限制[16],战略活动被封锁在有限的网络范围内,增加企业战略惯性。因此,提出假设2c。
H2c:共同解决问题与战略柔性之间存在倒U型关系。
(三)网络认知能力的调节作用
1.网络认知能力在信任维度中的调节过程
信任与战略柔性之间的关系将受到网络认知能力的调节,高水平网络认知能力能够促进低水平信任与战略柔性之间的正向作用;并能够减缓高水平信任与战略柔性之间的负向作用。当企业适度嵌入信任机制时,良好的网络认知能力有助于企业有效地搜索信息,准确地评价关系网络中的资源以及网络企业实力,进而更好地理解并预测网络企业的商业行为[22],促使网络成员间实现更快速的合作协调和资源配置,提升其战略柔性。当企业陷入过度信任机制时,企业凭借良好的网络认知能力获取网络成员的技术能力和声誉等重要信息[23],这些信息丰富了企业决策信息集,进而有效避免认知差错和交易成本提高等网络陷阱,减缓了过度信任对企业战略柔性的负面影响。因此,提出假设3a。
H3a:网络认知能力在信任与战略柔性的倒U型关系中起到调节,即企业网络认知能力增强了适度信任与战略柔性的正向关系,而减缓了过度信任与战略柔性之间的负向关系。
2.网络认知能力在信息共享维度中的调节过程
信息共享与战略柔性之间的关系将受到网络认知能力的调节,高水平网络认知能力能够促进低水平信息共享与战略柔性之间的正向作用;并能够减缓高水平信息共享与战略柔性之间的负向作用。当企业陷入适度的信息共享机制时,高网络认知能力带来的市场警觉性能够促进有效知识的攫取和吸收,提高企业产生创新想法的效率[24]。企业能够在面对市场机会时突破原有的战略规划并形成全新的战略合作模式,提高组织的战略柔性。当企业陷入过度的信息共享机制时,高网络认知能力能够使企业对冗余信息保持警觉性,进而对本领域的重复信息进行深度搜索,挖掘其中高价值的微观行业信息[25]。在封闭和约束网络中产生创新的思维以应对市场中的挑战,进而减缓信息冗余对战略柔性的负面效应。因此,提出假设3b。
H3b:网络认知能力在信息共享和战略柔性的倒U型关系中起到调节作用,即企业网络认知能力增强了适度信息共享与战略柔性之间的正向关系,而减缓了过度信息共享与战略柔性之间的负向关系。
3.网络认知能力在共同解决问题维度中的调节过程
共同解决问题与战略柔性之间的关系将受到网络认知能力的调节,高水平网络认知能力能够促进低水平共同解决问题与战略柔性之间的正向作用;并能够减缓高水平共同解决问题与战略柔性之间的负向作用。当企业适度嵌入共同解决问题机制时,高网络认知能力的企业可以通过构建网络成员关系的认知地图,强化网络成员间在网络结构和网络价值方面共同理解,建立网络共享认知[22]。共享认知强化了网络成员间的问题解决和资源配置协调,进而促进企业通过共同解决问题提高战略柔性。当企业嵌入过度公共解决问题机制时,网络认知能力的企业能够时刻监督和评估外部网络[7],预防企业在深度共同解决问题机制下形成关系锁定,进而减缓过度共同解决问题对战略柔性的负面效应。因此,提出假设3c。
H3c:网络认知能力在共同解决问题与战略柔性的倒U型关系中起到调节作用,即企业网络认知能力增强了适度共同解决问题与战略柔性之间的正向关系,而减缓了过度共同解决问题与战略柔性之间的负向关系。
(四)战略柔性的中介作用
关系嵌入性对创新绩效的影响是通过战略柔性实现的。一方面,适度的网络关系嵌入性有助于提升组织的战略柔性,进而提高创新绩效。网络嵌入理论表明,外部关系网络为创新活动提供了必要的资源。当企业适度嵌入关系网络时,信任机制能够充当润滑剂,强化了企业获取和配置网络资源的能力[15]。信息共享和共同解决问题机制能够直接作为企业获取网络优质信息和知识的途径,使得企业能够在较短的时间内识别市场机会并转换资源用途开发机会[11]。企业基于这些包含优质信息和隐秘知识的资源对迅速变化的市场做出反应并抢先调整战略部署,提高了战略柔性。这些快速响应市场变化的企业,能够迅速开发出适应市场的创新产品及服务,获得较高的创新绩效[8]。基于此,适度关系嵌入性通过提升战略柔性提高企业创新绩效。
另一方面,企业过度嵌入关系网络会引致战略惯性进而损害创新绩效[16]。当企业过度嵌入外部关系网络中时,盲目的信任会造成高层管理者的认知偏差,损害企业在网络中配置资源的能力[10]。网络成员间过度的信息共享则削弱了信息的质量,企业可能会因此错失战略调整的绝佳机会[12]。过度依赖共同解决问题机制的企业会将自己锁定在已有的网络中,并逐渐丧失搜索新知识的能力[21]。资源依赖基础观认为,企业在动荡市场中的反应速度取决于其所拥有的资源以及调配资源的能力。因此,过度的关系嵌入性中的信任、信息共享和共同解决问题机制提高了企业资产专用性、限制了已有设备的用途、降低了市场信息获取的效率、损害了资源获取和配置能力,进而难以应对市场激进式变化,并呈现出一种战略惯性状态。这种战略惯性致使企业高度依赖原有的经验和知识,阻碍了创新绩效的提升[26]。基于此,过度关系嵌入性通过引致战略刚性损害企业创新绩效。因此,提出假设4。
H4:战略柔性在关系嵌入性与创新绩效之间起中介作用。
图1为本文的研究模型。
图1 关系嵌入性、战略柔性、网络认知能力和创新绩效的模型框架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收集
借鉴前人研究,将调研对象确定为中小企业[27]。筛选标准来自工信部颁布的《关于印发中小企业划型标准规定的通知〔2011〕》对中小企业的定义,即员工人数在2千人以下,年销售额在3亿元以下,且企业持有资产额在4亿元以下。为了保证问卷中嵌入信息和战略信息被准确填写,问卷均由企业内部3年以上的管理者填写。调研名单抽样框架来自山东、江苏和安徽三个省的中小企业,采用问卷调查的形式收集数据。问卷发放的总数量为700份,回收问卷数量为632份,有效问卷数为408份,问卷有效回收率为58.3%。有效样本的基本特征见表1所列。
表1 样本特征(N=408)
(二)变量测量
为保证研究质量,所有变量的测量量表均来自成熟的李克特量表(1表示完全不符合,5表示完全符合)。参考Laursen和Salter(2006)[28]的量表,采用4个题项测量创新绩效。借鉴Uzzi(1997)[5]、许冠南等(2011)[29]和McEvily和Marcus(2005)[20]的量表,分别采用3个题项测量信任、信息共享和共同解决问题。基于动态能力学派的观点,采用6个题项测量战略柔性[30-32]。依据Kim(2014)[7]的研究量表,采用4个题项测量网络认知能力。
基于以往研究成果,考虑企业战略委员会在公司战略决策中发挥的重要作用[33],研究将行业、企业规模、企业年龄和战略委员会作为控制变量,以减小其对企业战略和创新绩效的干扰作用。
四、实证分析与结果
(一)信度与效度检验
表2报告了信效度检验结果。采用Cronbach'sα系数和组合信度(CR)对问卷进行信度检验,α系数和组合信度(CR)均大于0.7,表明量表具有较好的信度。采用因子载荷和平均方差萃取量(AVE)对问卷进行效度检验,因子载荷都大于0.8且方差萃取值(AVE)大于0.7,表明量表具有较好的效度。
表2 量表的信度和效度
利用AMOS 21.0对模型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本研究所有变量构成的六因子模型的拟合指标值在可接受范围内(χ2/df=1.807<3;RMSEA=0.054<0.080;CFI=0.973>0.900;IFI=0.974>0.900;NFI=0.943>0.900),再次证明了量表的效度。
(二)描述性统计与相关性分析
表3汇报了本文所涉及所有变量的均值、标准差、AVE的平方根以及各变量之间的相关性。由表3结果可知各主要变量之间存在显著的相关关系,这使得进一步的回归分析成为可能。
表3 描述性统计分析结果
从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来看,除了企业所属行业和企业规模的标准差较大,其余变量的标准差均在1左右,说明变量变异程度在可接受范围内。就相关系数而言,企业规模、年龄和战略委员会均与战略柔性、创新绩效之间呈现显著相关性,证明了控制这些变量的必要性。行业并未与其他变量显示出显著相关,这可能是因为行业作为类别变量,其大小不存在统计学意义。因此,在回归分析中,对19个行业进行了哑变量处理。
(三)回归分析
本研究在控制相关变量之后,运用Stata 14.0软件通过分层回归方法对假设进行检验。为了避免多重共线性问题,先对自变量、调节变量做中心化处理,再进行二次项和交乘项计算。采用方差膨胀因子(VIF)来检验模型的多重共线性,所有回归模型中,最大VIF值为8.46小于10,说明潜在的多重共线性不会影响回归结果。此外,采用Harman单因素分析方法检验同源方差问题,探索性因子分析结果表明,第一因素解释了49.2%的方差低于50%的阈值,表明潜在的同源方差不会对研究结果产生严重的威胁。
首先,模型1-模型3以创新绩效为因变量,模型1仅包含控制变量,模型2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了自变量的一次项和二次项,以检验主效应。模型3在模型2的基础上加入了中介变量,以检验中介效应。
其次,模型4-模型7以战略柔性为因变量,模型4仅包含控制变量,模型5在模型4的基础上加入了自变量的一次项和二次项,以检验自变量与中介变量间关系。模型6在模型5的基础上加入了调节变量,模型7在模型6的基础上加入了调节变量分别与自变量一次项、二次项的交乘项,以检验调节效应。表4报告了所有模型的回归系数和t值。
表4 分层回归结果
1.关系嵌入性与创新绩效
表4中模型2结果表明,信任(β=-0.043,p<0.01)、信息共享(β=-0.048,p<0.05)和共同解决问题(β=-0.041,p<0.05)的二次项均对创新绩效有显著的负面影响,其转折点分别位于1.244、4.948以及1.061处,均处于自变量的取值范围内,且模型2相较于模型1对创新绩效的解释力有显著的提高(ΔR2=0.440)。因此,H1a、H1b和H1c得到支持。
2.关系嵌入性与战略柔性
表4中模型5结果表明,信任(β=-0.052,p<0.05)、信息共享(β=-0.067,p<0.05)和共同解决问题(β=-0.054,p<0.05)的二次项均对战略柔性有显著的负面影响,其转折点分别位于1.048、3.299以及1.083处,均处于自变量的取值范围内,且模型5相较于模型4对战略柔性的解释力有显著的提高(ΔR2=0.404)。因此,H2a、H2b和H2c得到支持。
3.网络认知能力调节效应
表4中模型7结果表明,只有信息共享二次项与网络认知能力交互项的系数显著为负(β=-0.053,p<0.05),其他交互项均不显著,因此,H3b得到初步支持,H3a和H3c均未得到支持。
为了更清楚地展示不同网络认知能力程度下信息共享对战略柔性的差异影响,本文绘制了网络认知能力的调节效应图如图2所示。绘制图形时,分别用均值加减一个标准差表示信息共享以及网络认知能力的高低。可以看出,信息共享与战略柔性之间呈现倒U型关系,且高网络认知能力拟合线的拐点高于低网络认知能力拟合线,说明企业网络认知能力的加强有助于缓和过度信息共享带来的战略惯性,促进企业战略柔性达到最高点。
图2 网络认知能力在信息共享和创新绩效间的调节作用
4.战略柔性的中介效应
首先,表4中模型3结果表明,将战略柔性加入回归方程提高了方程的解释力(ΔR2=0.019),且中介变量(战略柔性)与因变量(创新绩效)之间呈现显著正相关关系(β=0.269,p<0.001)。H3得证。
进一步地,表5报告了在95%的置信区间内、基于10 000次Bootstrap抽样的中介检验结果。
表5 战略柔性中介效应的Bootstrap结果
由表5可知,信任(β=-0.014,置信区间为[-0.029,-0.001])、信息共享(β=-0.018,置信区间为[-0.034,-0.002])和共同解决问题(β=-0.013,置信区间为[-0.028,-0.001])通过战略柔性对创新绩效发挥作用的间接效应均显著。因此,Bootstrap结果再次支持了H4。
综上所述,除了H2a和H2c之外,H1a、H1b、H1c、H2a、H2b、H2c、H3b、H4均得到了实证支持,说明理论推导具有一定的正确性。H3a假设网络认知能力能够调节信任与战略柔性之间的倒U型关系,这一假设未通过的原因可能是,网络认知能力确实使企业具备理解和预测网络位置的能力[7],然而要想避免过度信任的负面影响需要将这些能力转化为网络治理能力[34]。而本文调研的对象为中小企业,中小企业的外在合作网络较为简单,因此他们具有较好的网络意识,了解自身在网络中所处的位置。然而,受限制于企业规模和实力,中小企业普遍存在网络治理和控制力方面的劣势,因此,中小企业难以将网络认知能力有效转化为网络能力,进而消除信任的负面效应,实证结果未支持网络认知能力对信任负面效应的调节作用。在这里,本文的观点与以下论点相一致:企业在网络中的影响力和扮演的角色与企业自身的能力紧密相关[35]。H3c假设网络认知能力能够调节共同解决问题与战略柔性之间的倒U型关系,这一假设未通过的原因可能是:虽然网络认知能力能够帮助企业调整网络位置进而避免过度共同解决问题带来的“关系锁定”风险,但这一机制在中小企业中表现不明显。受限于先天知识禀赋,中小企业只能依赖外部网络不断拼凑知识谋得创新,即使在高网络认知能力已经警示单一知识路径负面作用的情况下[36]。因此,高网络认知能力的企业摆脱过度共同解决问题机制的过程,是企业长期成长的过程。这一过程发生较为缓慢,截面数据所测量的变量变异程度难以达到显著的水平,因此,实证研究结果无法支持该调节作用。
五、结论与讨论
(一)研究结果
本文基于408份中小企业的数据,以网络嵌入理论为基础,探究了关系嵌入性、战略柔性、网络认知能力和创新绩效之间的关系。结果表明:①关系嵌入性与战略柔性间呈现倒U型关系;②网络认知能力在信息共享与战略柔性之间存在调节作用,网络认知能力越高,适度信息共享对战略柔性的促进作用越强,过度信息共享对战略柔性的阻碍作用越弱;③战略柔性在关系嵌入性和创新绩效之间起到中介作用,即“嵌入悖论”是通过塑造战略柔性或引致战略惯性发生的。
(二)理论意义
(1)研究通过发现关系嵌入性与战略柔性间的倒U关系,补充了战略柔性网络前因研究。以往研究认为关系网络与战略柔性之间存在简单的正向关系[3],关系网络通过资源和机会效应促进企业战略的提升,鲜有研究注意到网络二重性与战略柔性间更复杂的关系。本研究通过实证检验,证明了企业在网络中的嵌入程度与战略柔性呈现倒U型关系。这一结论不仅丰富了战略柔性前端驱动因素的研究,而且确定了关系嵌入性与战略柔性间的非线性关系,表明网络关系嵌入既可能为组织带来战略柔性,也有可能引致组织战略惯性。
(2)研究通过验证网络认知能力的调节作用,为关系嵌入性影响战略柔性的边界条件提供了实证支持,进一步验证了战略柔性得益于企业网络能力和外部网络环境的共同塑造。本文的研究结果表明,企业的网络认知能力能够强化适度关系嵌入对战略柔性的促进作用;同时,也能缓和过度嵌入带来的战略惯性作用。这一研究结论揭开了避免过度嵌入的“陷阱”之道。同时也启示我们,企业战略柔性的塑造与外部网络环境和企业网络能力息息相关,关系嵌入性对战略柔性的作用在不同网络认知能力的企业中表现不尽相同。
(3)研究通过明晰关系嵌入性对创新绩效的影响机制,补充了“嵌入悖论”的研究成果。Uzzi(1997)[5]提出的“嵌入悖论”被管理学界广为接受,尚未有学者对关系嵌入性的影响机理展开研究,关于“嵌入悖论”的作用“黑箱”也是一直处于悬而未决的状态。本文的研究结果表明,组织的战略柔性会受到不同程度关系嵌入性影响,而战略柔性又带来了创新绩效的提升。这一研究结果揭开了“嵌入悖论”的作用“黑箱”,有利于人们深入理解“嵌入悖论”在组织中作用的过程。
(4)研究通过关注网络嵌入的内容维度深化了社会网络理论。不同于以前学者主要从网络结构、网络规模和网络中心性来研究社会网络[37],本文从内容视角出发,关注社会网络中的内容对企业经济活动的影响。具体而言,本文通过408家中小企业样本验证了关系嵌入性中的信任、信息共享和共同解决问题三个维度对战略柔性以及创新绩效的影响。这一研究结果既是对社会网络理论的深化,也是对网络嵌入性中内容研究的拓展。
(三)实践意义
(1)研究结论对于提高企业战略柔性具有实践启示作用。研究结论表明,除了企业高管团队因素外,战略柔性的塑造还离不开外部嵌入关系网络的培育。企业管理者需要避免误入只关注内部高管团队能力培养的误区,应同时注意到外部网络与企业战略之间的联系。管理者需要注重与合作伙伴之间协调、学习以及交流,降低企业与合作企业间资源转换和获取的时间及经济成本,提高企业战略转换的灵活性。
(2)研究结论启示企业重视网络认知能力的构建。研究结论表明,过度关系嵌入会降低企业战略灵活性,但网络认知能力能够缓和这种负面效应。企业应当将构建网络认知能力作为提升战略柔性的新的选择,当企业不可避免地陷入过度嵌入的状态且短时间难以改变时,企业需要时刻监督和评估外部网络以提高对网络中潜在机会和威胁的警觉性,通过自身能力将网络中的挑战转化为机会,实现战略柔性的提升。
(3)研究结论对缓和过度嵌入的负面效应具有实践启示作用。利用408个中小企业的问卷调查数据进行实证检验,研究结果对避免陷入过度关系嵌入具有管理实践指导作用。研究结论表明,过度的信任、信息共享以及共同解决问题会损害企业创新绩效,管理者不能一味依赖关系嵌入性这一交易机制,非市场交易机制与正式的网络治理共同发力才能使得合作网络发挥最大的作用。这启示管理者秉持独立自主的原则,积极探索企业实施信任、信息共享以及共同解决问题等行为的最佳度,避免陷入过度嵌入。
(四)研究不足及展望
本研究尚有一些不足之处:一方面,虽然本文沿用Uzzi(1997)[5]对关系嵌入性的定义,将关系嵌入性划为信任、信息共享和共同解决问题三个维度,然而这三个维度并不是相互独立的关系,也存在相互影响的关系。在未来的关系嵌入性研究中,可以探讨三个维度之间的相互作用对创新绩效的影响以及内在机制。另一方面,本文虽然邀请工作三年以上的管理者来填写问卷,尽可能地保证战略柔性和网络认知能力数据的准确性,但是中小企业本身可能存在战略不明确或网络变化较大的状况。未来的研究有必要从客观二手数据出发,在寻找合适的代理变量方面多加推敲,获得更具信服力的实证研究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