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星空
2020-11-26
放映厅
童年时代的一个夜晚在我的记忆中深刻而清晰:我站在一个池塘边上,那池塘位于河南省罗山县的一个村庄前,那是我祖辈生活的村庄。旁边还站着许多人,有大人也有小孩,我们一起仰望着夜空,漆黑的天幕上有一颗小星星缓缓飞过。那是中国刚刚发射的第一颗人造卫星“东方红一号”,那是1970年4月24日,那年我7岁。
那时距离第一颗人造卫星进入太空已经13年了,距第一名宇航员飞出地球也有9年,而就在一个星期前,“阿波罗13 号”飞船刚刚从险象环生的登月飞行中返回地球。
但这些我当时都不知道,我看着那颗飞行的小星星,心中充满了不可名状的好奇和向往,而与这些感受同样让我记忆深刻的,是腹中的饥饿。当时这个地区很贫穷,饥饿伴随着每一个孩子,而我还算是比较幸运的,因为我脚上穿着鞋,站在旁边的小伙伴们大部分光着脚,有的小脚上冬天留下的冻疮还没好。在我的身后,村中破旧的茅草房中透出煤油灯昏暗的光,这个村子直到20世纪80年代还没有通电。
旁边的大人说,人造卫星和飞机可不一样,它是在地球之外飞。那时大气还没有被工业废气和粉尘污染,星空璀璨,银河清晰可见,在我的感觉中,那满天的群星距离我们并不比那颗移动的小星星远多少,所以我觉得它是在星星间飞行,甚至担心它在穿越那密集的星群时会撞上一颗。
直到几年后,我才知道了那颗人造卫星与其他星星的距离。那时我看了一本叫《十万个为什么》的书,那是当时中国流行的一套科普丛书,我看的是天文卷。从书中我第一次知道了光年的概念。在这之前我已经知道光一秒钟能够绕地球跑7圈半,而以这骇人的速度飞驰一年将跨越什么样的距离?我想象着光线以每秒30 万千米的速度穿越那寒冷寂静的太空,用想象努力把握那令人战栗的广漠和深远,我被一种巨大的恐惧和敬畏所压倒,同时有一种极大的快乐感。从那时起,我发现自己拥有一种特殊的能力:那些远超出人类感官范围的极大和极小的尺度和存在,在别人看来就是数字而已,而在我的大脑中却是形象化的,我能够触摸和感受到它们,就像触摸树木和岩石一样。直到今天,当150亿光年的宇宙半径和比夸克还小许多数量级的弦已经使人们麻木时,1光年和1纳米的概念仍能在我的心中产生栩栩如生的宏大图像,激起一种难以言表的宗教般的震撼和敬畏。与没有这种感受的大多数人相比,我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正是这种感受,使我先成为一个“科幻迷”,进而成为科幻作家。
就在我被光年所震撼的那一年,我的家乡附近发生了惨烈的大洪水,在超过当时世界纪录的一天1005毫米降水量的大暴雨中,河南驻马店地区的58座中小型水坝先后大垮塌,在铺天盖地的洪水中,人们流离失所。洪水过后不久我又回了一趟老家,看到漫山遍野的灾民,当时有种世界末日来临的感觉。
就这样,人造卫星、饥饿、群星、煤油灯、银河、光年、洪灾……这些相距甚远的东西混杂纠结在一起,成为我早年的人生,也塑造了我今天的科幻小说。
(选文时有删节)
乐思堡
“在未来,当人工智能拥有超过人类的智力时,想象力也许是我们所拥有的唯一优势。”作家刘慈欣在获奖时如是说。想象力是探索和改造世界的重要“燃料”,也是写作时最重要的特质之一。《三体》《流浪地球》都充满了恢宏、壮丽的想象,这份想象力来源于哪里?从这篇文章中,我们找到了答案:童年的刘慈欣看到“东方红一号”人造卫星升空,这给了他强烈的心灵震撼和丰富的想象力,触动了他的科幻神经。可见,想象力会给予写作更多的可能性。同学们,愿想象力能与你相伴,也为你的写作打开更广阔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