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头鹅

陈焰

一

小姝是文学院的一枚大美女，细长个儿，柳眉杏眼，微微上扬的嘴角，让她整张脸充满灵气和调皮。

小辉是医学院的大帅哥，瘦瘦高高，眉清目秀，棱角分明的一张脸，透着的是干练和整洁。

在学校举行的“五·四”青年晚会上，小辉代表医学院表演了吉他弹唱。他细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动翻飞，一串串动人的旋律，像琮琮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流进了小姝的心田。台下的小姝两眼放光，一颗心仿佛被那把吉他勾走了。

晚会结束，小姝挡在了小辉面前：“我是文学院的小姝，想跟你学吉他，加个微信吧。”面对小姝明如清泉的眸子，小辉从脸红到了脖子，手忙脚乱地拿出了手机。

小姝心中暗喜：吉他我才懒得学呢，切。

二

晨辉中，夕阳下，垂柳畔，草坪上，一把吉他，两个年轻的身影。低徊的小曲，浅浅的吟唱，心头的潮水，漫起来又轻轻退下去。小姝依偎在小辉肩上，望着他脸上密密的细汗，心里像有无数头小鹿在乱撞。她悄悄地挪了下头，离小辉的脸更近了，她感觉到小辉急促的呼吸，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这时，小辉停止了弹唱，用手把小姝的头轻轻往肩膀外推出去一点。“这个呆头鹅”，小姝想起了越剧《梁祝》里那个不解风月的梁山伯，心里暗暗骂了句。

小姝生日，小辉带她去吃西餐。席间，大大咧咧的小姝吃得满脸涂鸦，桌上一副狼藉。她偷偷打量对面的小辉，只间他娴熟操作刀叉，斯文地切着牛排，一小块一小块地送进嘴里，细嚼慢咽，举止十分优雅，桌上没有一丝散乱和落物。小姝忍不住夸奖：“你也吃得太专业了”。“我是学什么的，细如发丝的神经血管我都能切得一清而楚，何况这大大牛排。”一句话，把小姝听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小姝虽觉无趣但心里生出的却是崇拜。

三

寒暑易节，小辉成了胸挂听诊器的一名胸外科医生。小姝也当上了一家出版社的小编。两人在同一口锅里吃饭，结婚成了一家人。

不过，当生活褪去虚幻的外衣，面对日常油盐酱醋时，小姝却时常想起一位外国大作家的话：爱情在痛苦的婚床上是睡不长的。触发她有这样想法的是小辉一些让人抓狂的生活小节。

小姝记得，他们的第一次，发生在他俩参加工作，外出度假的一个宾馆内。那天，白天他俩爬山涉水，疯玩了一天。晚上躺在床上，两人身体里都有一团火在烧。“小辉”，她轻轻地叫他。“小姝”，他轻轻地回应。慢慢地，两人紧紧地拥在了一起。

这时，小辉突然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盛有酒精药棉的小盒子。他先快速地自己擦了手，接着便给小姝擦手：“刚才虽然洗过手，但我们又玩手机了，那上面可是有很多细菌哟。”被爱烧糊涂了的小姝，在两人亲热后回过神来，回想起小辉刚才的举动，心里像有什么，梗着了。不过，看多文学书籍的小姝，知道不同的职业会有职业烙印，比如教师会过度教育自已的孩子，医生会有洁癖。她似乎又释然了。

婚后，学文学的小姝，心里住着一个小公主，有时没事，总爱搂着小辉的脖子，这里咬一口，那里亲一下。每当两人嘴唇相遇的一刻，小辉却总是条件反射地停下，“你刷牙了吗？”把小姝问得哭笑不得。最搞笑的是，小辉的床头柜上，总是不忘放着消毒湿巾纸和酒精药棉。每次做爱，总要搞出别的夫妻没有的“前戏”。唉，小姝越来越无法忍受。他们的爱情，还能在婚床上睡多久呢？小姝十分困惑。

四

结婚一周年纪念日，小姝和小辉在水城大酒店，共渡烛光晚餐。

从酒店出来，他们还来不及享受城市的夜景，却遇上了一个意外：酒店一侧，围着一群人。因为不知发生了什么，不断有人从四面跑向这个圈子，圈子越围越大。小辉见状，快步上前，拉住一个看热闹的问：“出什么事了？”“不好，有个中年男子酒后倒地，不省人事了。”小辉挤到人圈里探头一看，果然看到一个中年人，佝偻着身子躺倒在地，两手捂着胸口，一脸痛苦状，人已没有知觉。“快，小姝，打120，人已昏迷。”小辉扭头向小姝发出指令。说完，小辉嘴里说着“我是医生，请让一下”，一面迅速从圈子豁开的口子里，“钻了”进去。

小辉单腿跪地，把中年汉子的身子摆平，放好双手，开始给他进行胸口按压，同时对他进行口对口人工呼吸。几分钟后，那个人嘴里呼出一口气，连带着吐出一大口污物和一阵酒气。“醒了！醒了！”人群中发出一阵欢呼，有人还鼓起了掌。这时，救护车到了，医护人员七手八脚把那个中年男子抬上车子，送往医院。

看热闹的人一个个伸出大拇指夸赞小辉：“真是个好医生，太难得了”。小辉搖着手，“没什么，应该的应该的”，一手拉住小姝，悄悄地离开人群回家。

一进家门，小姝把小辉堵在门口：“说，你刚才怎么下得去嘴，给病人做人工呼吸？”“是啊，我怎么下得去嘴？对了，刚才我满脑子想的是快快救人，哪有心思想其他”。

“老公，你真帅”，小姝一把抱紧小辉，正想吻他，小辉伸出手，用手掌挡住了她的嘴：“我还没刷牙呢。”

“这个呆头鹅。”小姝心里嗔怒着，脸上却布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