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三池渊：感受“白头山精神”

李枏

白头山上有颗星熠熠放光辉她在默默守护着你伴你梦里飞——朝鲜电影《金姬和银姬的命运》插曲 1975年

处处是朝鲜革命的象征

很多读者知道朝鲜的三池渊管弦乐团。2018年1月韩国平昌冬奥会期间该乐团赴韩国演出，成为当时轰动世界的新闻，并预示着其后朝韩关系以至朝美关系的迅速变化。该团团长玄松月大校是朝鲜著名女歌手，也是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候补委员，曾几次率团到中国演出。近年来在朝鲜领导人金正恩国务活动的随行人员中也常可看到她的身影。

三池渊管弦乐团及其前身三池渊乐团，都是以朝鲜革命圣地三池渊郡（现为三池渊市）命名的。朝鲜两江道三池渊市位于朝鲜东北角，长白山南麓，与我国吉林省接壤，是朝鲜已故领导人金日成主席抗战时期的主要战迹地，也是第二代领导人金正日总书记的出生地。若想了解朝鲜的革命传统精神、思维逻辑以及行动指南，三池渊是不可不去的地方。在三池渊，处处都是朝鲜革命的象征，处处可以感受到这里是国家凝聚力的来源。

三池渊是位于长白山下的自然湖泊，长白山火山爆发时飞泻下来的岩石在这里造成了三块相连的堰塞湖，故而得名。1961年朝鲜设立三池渊郡（郡相当于我国的县），2019年12月将三池渊郡升级为三池渊市，并开始了大规模的扩建。三池渊市最具代表性的建筑标志是三池渊大纪念碑，它实际上是一个以金日成主席铜像为中心的大广场。中间部分为金日成的巨大铜像，据称高度仅次于平壤万寿台大纪念碑广场的金日成铜像。铜像左侧为主体思想塔，为纪念金日成主席在三池渊领导的抗日武装斗争的历史而建。另一侧为雕塑“进攻的司号员”，并立有“祖国篇”“敬仰篇”“进军篇”“宿营篇”“祖国的清水”等雕像。整个大纪念碑广场以长白山为远景，以三池渊为近景，林海环绕，松风阵阵，尽添肃穆之气。每年，朝鲜各地的干部、学生、军人以及各界群众都会组织去三池渊参访学习，而参观三池渊大纪念碑是活动的核心部分，人们在此聆听金日成主席抗日斗争的事迹，学习领袖在艰苦时期带领人民进行斗争的历史，从而激发起进行社会主义建设的斗志。

一条曲曲折折的道路，通向一个山谷中密林掩映的革命圣地——密营。在朝鲜人眼中，它不仅是金日成主席率领朝鲜人民革命军进行游击战争的根据地，也是金正日总书记的出生地。密营史迹地保存了两代领导人住过的司令部原木房、警卫队营房、出版所、武器修理所、医院和缝纫所，参天大树上还留有当时抗日革命战士写下的豪言壮语。走过小白水河，离司令部原木房不远的木房就是金正日诞生的故居，房间里陈设简朴，还保存着金正日幼年时代的玩具。我看到朝鲜军民络绎不绝地来此瞻仰学习，讲解员动情地讲述抗日游击战争时期朝鲜人民革命军的艰苦斗争以及领袖的革命事迹。在此可以深刻体会到朝鲜军民艰苦抗战的场景，也可以理解朝鲜几代领导人之间革命传统精神的传承关系。

凝聚士气的粘合剂

三池渊旅程的最后一站当然是长白山。“白头山”是朝鲜对长白山的称呼。长白山在朝鲜民族中具有极强的象征意义，被朝韩双方同时称为“民族圣山”。不管是朝鲜国歌还是韩国国歌，歌词中都有“白头山”。从檀君建国神话伊始，长白山就成为朝鲜民族的一种民族认同符号，是朝鲜民族创造历史、进行天人沟通以及寻求精神归宿的象征所在。沿着蜿蜒的山道驱车登山，森林渐渐消失，山岚渐起。当黑褐色的火山石映入眼帘时，就到了山顶。山顶云雾氤氲，虽然已经做好了看不到天池的心理准备，但一旦“雾失楼台”，还是颇为失望。坐观览索道下到天池边上，群峰环绕，云烟连绵，乘舟观览，更添游兴。2018年9月20日，朝韩领导人一同登上“白头山”，在天池边上共同合影，韩国总统夫人金正淑将从韩国汉拿山取来的水一半倒入天池，再带半瓶天池水回去，显示了南北双方期盼统一的心声。

从天池回到山顶是一个漫长而艰苦的行程，步行大约3个小时。我们与朝鲜游客相互鼓励一起爬回山顶。登顶那一刻回首天池，只见山雾早已散去，天池全貌赫然在望。惊喜之余体会到，只有通过艰苦卓绝的努力才会达成心愿。一旁的朝鲜同志问：“明白我们的‘白头山精神了吗？”

在朝鲜人民心目中，“白头山精神”是贯穿整个朝鲜历史的思想精神，也是在朝鲜革命的开创时期，革命先烈拥戴金日成为领导核心、对日本帝国主义进行游击战争、开辟朝鲜历史新时代的革命精神，“越是勒紧腰带，越要克服困难。在孤立无援的密林中和冰天雪地里铺着细叶睡觉、嚼着草根，同时仍与日寇展开殊死战斗的抗日先烈们，历经磨难，数百次重振旗鼓，终于成为顽强的革命家和不屈的斗士。”朝鲜人认为，正是这种“把民族自主、民族自尊视如生命”“对敌人绝不手软和宽恕”的精神，才使得朝鲜革命传统得以延续和继承。因此，“白头山”成为凝聚着朝鲜两代领导人革命历史和斗争业绩的精神象征。而“白头山血统”就是指那些继承金日成思想和理论、革命业绩以及斗争经验的革命者，其实并不是生物学上严格意义的“血统”概念。

在朝鲜面临困境的时候，“白头山精神”已成为国家凝聚士气的重要粘合剂。在朝鲜官方媒体中，会看到金正恩骑军马在皑皑白雪中驰骋的视频和图片，极具象征意义。金正恩多次参观“白头山”的革命史迹地，他指示朝鲜干部在世界政治格局和社会阶级关系上出现新问题的时候，必须时刻坚持用“白头山精神”进行生活和斗争。他进一步要求通过革命战迹地参观学习来加强革命教育。2019年12月28日至31日，朝鲜劳动党召开第七届中央委员会第五次全体会议，会议正式公布了在新形势下的“正面突破战”战略。“正面突破战”战略的核心是“自力更生”的经济发展路线。2020年1月以来，为防止新冠病毒进入朝鲜，朝鲜关闭边境，加上台风等自然灾害，朝鲜经济面临更大挑战。为此，朝鲜更加大力强调“自力更生”的经济路线，官媒也在大力宣传“白头山精神”，以此增强朝鲜军民克服困难的信心。自此，“白头山”地区革命战迹地参观学习行军热潮燃遍朝鲜全境，据朝鲜官媒统计，从2019年12月初到2020年4月底，共有1000多个团体的5.6万多名干部、群众、人民军军人和青年学生到“白头山”地区革命战迹地进行参观学习。在学习参观中，朝鲜军民可以体会出“正面突破战”与继承革命传统之间的纽带关系，从而激发他们回到各自工作岗位后的斗志。

参访三池渊带来的诸多启示

从长白山回到三池渊市，在山坡上远眺三池渊市，只见整个城市像一座大型的建筑工地。新的居民楼已经竣工，酒店、综合医院、高档别墅、旅游设施清晰可见。陪同我的朝鲜同志说，三池渊将建具有国际标准的超五星级的酒店、现代化综合医院以及民宿旅游点。据朝中社报道，到2020年5月，三池渊总体工程建设已完成原计划的90%，当地住宅已经初具规模。三池渊市大规模的经济扩建是近年来朝鲜大力发展旅游业的缩影。目前，旅游业正在成为朝鲜经济发展的主要增长点。朝鲜拥有丰富的旅游资源，有漫长的海岸线和众多河流山川。据悉，朝鲜目前共划分了平壤地区、金刚山地区、妙香山地区、开城地区、南浦地区等九个旅游地区，积极建设各地旅游设施。金正恩多次视察三池渊郡建设现场进行指导，要求把三池淵建设成为生活富裕、具有现代文明的旅游新城。

参访三池渊为我的朝鲜半岛研究带来了诸多启示。需要认真学习那些流淌在朝鲜半岛南北人民血液中的精神元素。这些信仰、思想及观念是他们思考的动力和行为的来源，也是我们理解他们行为、决策及政策走向的重要因素。此外，那些先入为主式的意向性研究往往会带来对对象国的偏见，会忽视一国存在和发展的内在动因。西方带着对朝鲜的意向性认知，每每预测朝鲜政权行将崩溃，而始终无法明白朝鲜在美国军事高压及常年制裁下得以幸存和发展的真正原因所在。今天的朝鲜大力发展经济，强调“自力更生”的经济发展路线，都与其革命传统一脉相承。在“白头山精神”的引领下，朝鲜得以凝聚全民力量来克服面临的困难，实现其战略目标。这也就是朝鲜人所说的国家存续的“万年财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