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保持竞选优势，但做不到“躺赢”

陈佳骏

8月20日，美国民主党的乔·拜登在该党全国代表大会第四天正式接受总统候选人提名，这是迄今为止他近半个世纪政治生涯的最“高光”时刻。此前30多年里，身为特拉华州联邦参议员的拜登曾两次争夺过党内总统候选人提名，但都功败垂成：第一次是1988年，因被发现抄袭一位英国政客的演讲而退选;第二次是2008年，被参议院的“后生”奥巴马击败，不过奥巴马随后选择拜登作为他的竞选伙伴，使得他当了八年的美国副总统。这次，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接近权力的顶峰。综合各项民调显示，拜登遥遥领先于特朗普，且已持续了好几个月，目前平均领先约八九个百分点。尽管优势明显，但客观而言，拜登要想实现总统梦，仍有诸多不确定性，显然是无法“躺着就能赢”的，还需竭力拼争。

“会后弹升”未如期而至

在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上接受提名后，拜登发表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演讲”。此前，民主党人担心他会卡壳忘词、语无伦次，给特朗普及共和党人抓住“身体不好”的把柄。自拜登参选以来，由于年龄原因，他的口头表达和认知能力一直是特朗普阵营攻击的重点，特朗普更是直接给他起了“瞌睡乔”（Sleepy Joe）和“迟钝乔”（Slow Joe）的外号。

不过，拜登8月20日晚的演讲让民主党人舒了一口气。拜登通过这次演讲一定程度上修复了此前因各种原因而受损的个人形象，并将矛头直指特朗普，称后者煽动“愤怒”“恐惧”和“分裂”。拜登花了大量篇幅讲述多年来冲击他个人生活的悲剧故事，以及这些悲剧如何塑造了他的世界观。拜登不仅要让选民觉得他是一名合格的职业政治家，更希望让选民对他产生好感和“同理心”。

这次民主党党代会也请了诸多党内大老背书，甚至还吸引了前俄亥俄州州长约翰·卡西奇、前国务卿科林·鲍威尔等共和党人的支持。但由于疫情原因，大会被迫转到线上进行，其设计给人一种松散的印象，视觉冲击乏善可陈。美国的选举政治中有“会后弹升”（convention bounce）一說，意指在两党全国代表大会完成本党总统、副总统候选人提名后的几天内，会出现候选人民调支持率上升的现象。而从这次民主党大会之后的民调情况看，拜登的支持率并未获得实质提振，仅增加了不到一个百分点，证明本次民主党大会的效果不及以往。

在近20年的各个大选周期里，“会后弹升”一直都有发生。2004年，民主党的小布什和共和党的克里一度在民调中势均力敌，但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一结束，小布什的支持率急剧飙升，领先了克里六个百分点。2008年，民主党的奥巴马在民调中一直领先于麦凯恩，但9月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之后，麦凯恩一度以微弱优势反超。2012年，奥巴马的民调几乎一直领先罗姆尼，但8月共和党大会结束后，两人持平了。不过一周后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一结束，奥巴马很快又回到了领先位置。2016年，共和党大会让特朗普短暂领先希拉里·克林顿，但接下来一周的民主党大会把希拉里推回到领先位置。

虽然“会后弹升”并不一定能指向最终的大选结果，但这次拜登未能通过大会重新明显扩大对特朗普的优势，还是反映出其竞选之路上的最大困境，即，在当前美国愈加激烈的党派之争背景下，拜登更难拉拢对立阵营中的摇摆选民。事情的另一面是，特朗普三年多前就任美国总统以来，民调显示公众对他任期表现的态度基本保持稳定，其支持率几乎从没有跌落到低于40%的水平。

考虑到目前美国的选举人团票制度相对有利于共和党，而且出来投票的人往往比普通民众更加保守，再加上共和党人通过诸如限制邮寄投票的方式来压制民主党选民的投票激情，特朗普不是不可能凭借与2016年大选时并无太大变化的基本盘，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连续两次输掉普选票但靠选举人团赢得大选的总统，尽管目前这种可能只存在于理论上。

暴力抗议增添不确定性

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结束一周后，共和党大会如期而至。共和党大会召开之际，威斯康星州基诺沙市发生了警察向黑人布雷克连开七枪的事件，导致当地爆发了暴力抗议运动。这给了特朗普及其政治盟友“千载难逢”的机会。在共和党大会上发言的特朗普家人和政治盟友们都将在全美各地参与抗议种族不公的抗议者描绘成“暴力和极端的人”，并称如果拜登当选，他会鼓励这些人更加地肆无忌惮;还称民主党人更喜欢无政府主义，他们是国家安全的“威胁”。很明显，特朗普和共和党的目的就是要将“法律与秩序”作为反对拜登及民主党的核心论点。

拜登在威斯康星暴力事件发生后不久就发表声明称，“我们正处于一个转折点”，必须消除系统性的种族主义。由此可见，同样一件事，特朗普和拜登阵营试图从不同的利益考量出发把握叙事的控制权：前者从“法律与秩序”的角度，后者则是从社会正义的角度，哪种叙事最后能占上风还有待观察。目前来看，叙事的天平似乎正摆向特朗普这一边。威斯康星州马奎特大学法学院进行的最新民调显示，6至8月，“黑人的命也是命”抗议活动导致拜登在该州的支持率下降了13%。

越来越多的民主党高层人士担心，拜登的竞选优势会被特朗普阵营的“法律与秩序”牌“稀释”。正如前芝加哥市市长（曾任奥巴马的白宫幕僚长）伊曼纽尔指出的，拜登选民盘的关键是“大都市多数派”，即城市和郊区的选民。对特朗普而言，要想使这些选民同拜登疏远，就要重拾2016年大选时的关键策略——“怨恨政治”，极力渲染白人受到的“种族怨恨”，并把拉拢目标对准那些认为美国的传统身份正在受到攻击的白人选民。如今，特朗普和他的盟友将暴力抗议、骚乱归咎于“民主党人经营的大都市”，正是故伎重施。有观点认为，特朗普阵营正在引诱拜登及民主党走进“法律与秩序”的“陷阱”，进而转移各方质疑其疫情控制不力的视线。

拜登为避免走入“怨恨政治陷阱”，也在寻求一种平衡，即，将抗议警察暴力执法的声势与抗议活动中破坏社区治安的暴力行为进行切割，强调前者是“绝对必要的权利”，后者则是“不必要且危及生命的暴力”。这种“切割”会否奏效，目前仍不得而知。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郊区”将会是两党在今后两个月里重点争夺的“战场”。如果共和党人能说服生活在大都市郊区的白人选民，让他们觉得民主党人不愿遏制暴力抗议，那么特朗普的民意支持度就有可能会后来居上。而如果民主党人能说服这些选民，让他们觉得共和党人正在操弄种族主义，那么拜登就有可能取得压倒性的胜利。总之，双方都会开足马力，不断将对方说成是对全美国的“威胁“，美国社会也将在这场丑陋的对攻中进一步撕裂。

（作者为上海市美国问题研究所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