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正恩公开活动看朝鲜政策动向

王俊生?牛笑

在朝鲜半岛无核化与地区和平进程再次搁浅的情况下，朝鲜如何应对、如何抉择，或许从金正恩的公开活动中可以略知一二。

金正恩对民生领域关注逐渐增多

从朝鲜媒体报道来看，2020年1月至9月初，金正恩共出席了38场公开活动，其中涉及民生和军事领域的33次，其他五次分别是三次拜谒已故领导人金日成和金正日、吊唁抗日革命老战士以及观看新年演出。整体上看，也许是因为疫情原因，金正恩上半年的公开活动相对较少，共有21次，平均每月不到四次。7～9月初则明显增多，共有16次，按两个月计算，平均每月八次。从活动类型上看，1～4月多集中于指导军事训练，4～9月则频繁召开高层会议。

38场活动中，19场涉及民生内容。今年以来金正恩共出席15场会议，除与军事相关的四场外，其余11场均涉及民生内容。从表1可见，金正恩有关民生的公开活动所涉及的具体领域包括有关经济的七次、卫生防疫的七次、抗洪救灾的两次、抗击台风的四次，可见经济、防疫与救灾是金正恩今年最关注的民生工作。从活动日期上看，其与民生相关的活动频率呈逐渐增多趋势，其中1～6月共出席七场，7～8月共出席10场，月平均活动次数是前半年的四倍;9月初又出席两场。此外，金正恩还多次向普通百姓中的寿星、劳模等送寿宴，以这种极具象征意义的方式表达对民众生活的关心。

金正恩对民生领域的重视程度大幅增加，符合当前朝鲜发展战略。2018年4月朝党七届三中全会宣布“经核并进”战略路线已完成，现阶段的战略路线是集中力量进行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提高人民生活水平，改善民生已成为朝鲜国家工作的首要议题。

新冠疫情是另一个因素。朝鲜在疫情初期便封锁国境，金正恩在2月29日政治局扩大会议上对疫情防控问题进行部署，将防疫工作提升为保卫人民的重大国家工作的高度。虽然防疫效果显著，但随着疫情长期化，封锁国境的时间也被迫延长，发展经济改善民生的计划持续受阻，外加7月19日一个外源性输入病例打破了朝鲜零感染的记录，朝鲜将国家紧急防疫体系转为最大紧急体制，加强国境封锁，甚至拒绝他国对朝鲜的受灾援助。

今年朝鲜洪涝灾害严重。境内1.668万余户住宅、630余栋公共建筑被淹或受损，多处公路、桥梁断裂，水坝崩塌，农田受灾面积392平方公里。8月19日朝党七届六中全会发表决议称，“国内外严峻形势不断持续，又遇意外挑战，未能改进经济工作，导致国家经济增长目标尚未完成，人民生活得不到明显改善效果”。在多灾多难的2020年对民生领域的关注成为金正恩的首要政务。

军事领域的相关活动

1～8月金正恩出席了14次军事领域相关公开活动，与出席民生相关活动的次数相差较多，时间也大多都集中在上半年。从表2可见，在金正恩出席的军事活动中，1～6月为10次，7月为四次，8月零次，9月至今零次。与对民生的关注度逐渐增加相比，军事领域相关活动频率呈下降趋势。

1～4月，金正恩的公开军事活动多集中于在室外指导军事训练，除检验前线部队的炮兵备战情况、机动和火力打击能力之外，3月21日还观摩了战术制导武器示范射击，并指出“近期开发的新型武器系统和正在开发的战术及战略武器系统将对实现我党要全面改变国家防卫战略的战略意图大有作用”。5月起随着周边国家疫情得到控制，金正恩公开军事活动也从室外的军事训练转为室内的中央军事委员会会议。

继续推进经济建设路线但困难增大

综上可见，尽管朝美对话不顺、朝鲜遇到严重自然灾害等，但朝鲜发展经济的战略重心没有改变。2019年12月，在朝党七届五中全会上，金正恩做了长达七个多小时的报告，其中以2/3以上篇幅集中谈到了经济建设。他在指出一些建设成果的同时，也猛烈批判经济部门的应对措施不灵活、不完整，指出国家经济发展动力尚未恢复，国家经济情况还没有明显好转。朝鲜领导人公开指责经济建设上的问题和错误并进行公开报道是比较罕见的，这不仅反应出金正恩执政方式的重大变化，更反应出朝鲜国内的困难增大以及领导人发展经济、解决民生的急迫心理。

对于朝美对话的不顺，朝鲜是从两个方面进行应对的。一方面，金正恩越来越强调“正面突破”和“独立自主”，实质是降低对美国的期待;另一方面重视军事建设，今年以来的几次军事活动甚至提到了“核遏制力”问题，这也是对美国进行施压的方式。比如，在5月24日召开的七届中央军委第四次扩大会议上，金正恩提出进一步夯实国家核战争遏制力、使战略武装力量保持在高度机动状态的新方针。7月19日金正恩主持召开中军委闭门会议，讨论检验主要部队针对半岛周边军事形势与潜在性军事威胁的战略任务和作战动员状态，以进一步加强国家战争遏制力的核心问题，实际上也是在暗示朝鲜暂时不准备放弃核武器。对此，7月10日金与正谈话中的表述更为明显，她指出“朝鲜不是不搞无核化，而是现在不能搞，要想实现朝鲜半岛无核化，需要另一方做出许多改变，即同时采取与朝鲜的行动相应的不可逆转的重大措施”。

2018年以来朝鲜半岛局势发展迅速，但也要看到，困扰半岛局势发展的核问题和冷战格局一个都没有得到解决。在这一进程中，朝鲜释放出的信号是，不管国内经济面临多大困难，也不可能先放棄核武器，因为这涉及政权安全。同时，美国也不大可能先给朝鲜安全保障，甚至不可能“一步步”解除部分制裁。由此可见，朝美主要分歧体现在无核化与安全保障实现顺序上，实质还是基本的信任缺失。

从这个角度看，金正恩的公开活动明显揭示了朝鲜当前面临的局势。

（截稿日期：9月7日）

（王俊生为中国社科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研究员，牛笑为上海大学朝鲜半岛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