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门被弃油轮引发红海生态及地缘灾难忧虑

张林

五年来，一艘似乎被遗弃的巨型油轮，幽灵般地一直停泊在红海的也门海岸。目前船上仍装载有超过110万桶总价值高达8000万美元的原油，不啻一枚随时可能爆炸的巨型“漂浮炸弹”。2020年9月下旬，阿拉伯国家联盟甚至针对这艘也门被弃油轮“萨菲尔”号可能给红海带来的生态危机，召开了一次环境部长特别会议。

近年来也门战火绵延，今年6月，在新冠疫情依然严重的情况下硝烟再起。战乱给也门及地区带来深重人道主义灾难，而在此背景下引发国际关注的被弃油轮事件能否尽快得以解决，已成为事关海洋生态安全和航路安全的热点问题。

漂浮在红海的“定时炸弹”

自2015年以来，“萨菲尔”号就一直停泊在也门荷台达港。这是一艘浮式储卸油船，长362米、宽70米，载重量超过40万吨，曾被也门国家石油公司用于储存和出口内陆油田开采的原油。2015年初也门内战爆发后，胡塞武装自北方一路南下，攻占南部港城亚丁、西部港城荷台达及红海沿岸后，将停泊在荷台达港的“萨菲尔”号据为己有，而流亡沙特阿拉伯的也门民选政府则声称对该船及其装载的原油拥有所有权，但双方迟迟无法就原油销售和收益分配等问题达成一致。

由于缺乏维护，“萨菲尔”号状况严重恶化，已出现海水渗入机舱现象，很可能在两个月内发生原油泄漏，导致“史上最大的原油泄漏危机”，并存在着石油储存罐中集聚气体发生爆炸的危险。一旦发生泄漏或引发爆炸，110万桶原油将泻入红海，也门近2/3人口赖以生存的主要运输生命线将被扰乱，超过160万人的生活将受到严重影响;红海至少有115個岛屿将失去生物多样性，不再是自然栖息地，鱼类资源更会承受毁灭性损失;更严重的是，通过曼德海峡、苏伊士运河及直布罗陀海峡连接印度洋与大西洋的这条世界重要航线都将因此面临风险，进而直接波及世界经济的正常运行。也门胡塞武装在2019年和2020年曾数次表示同意联合国派出团队登船进行技术评估和修理，但最终由于种种原因均未能实现。

油轮安全不容忽视

油轮作为能源存储、运输的重要载体，是能源海运不容忽视的要素之一。原油海上泄漏将影响生态环境而带来严重恶果，国际社会对此早有领教，可谓教训惨痛且比比皆是。

1978年3月，满载160多万吨伊朗原油的美国22万吨的“阿莫戈·卡迪兹”号超级油轮，受海上风暴影响，在法国布列塔尼半岛附近海域失去动力而撞上岩礁，导致24.6万吨原油流入英吉利海峡。长达19千米的油膜带被西北风吹向法国海岸，泄漏事件发生一个月后，油膜污染了约320千米的海岸线，共有约2万只海鸟、9000吨牡蛎和数百万只海星、海胆等海底动物死亡。

1989年3月，美国埃克森公司“瓦尔德斯”号油轮在阿拉斯加州威廉王子湾搁浅，并向附近海域泄漏近3.7万吨原油，使阿拉斯加州沿岸几百千米长的海岸线遭到严重污染，并导致当地的鲑鱼和鲱鱼资源近于灭绝，几十家企业破产或濒于倒闭。

1991年4月，满载原油的“避风港”号油轮由于年久失修，行至意大利海岸附近时突然发生爆炸，大火吞噬整个船身，火苗上涨100米高，14.5万吨原油泄漏，六人丧生，油轮燃烧三天后最终沉人大海。事故深刻影响了意大利和法国的区域性生态环境，经过十多年时间才部分得以恢复。

2002年11月，悬挂巴哈马国旗、已运营26年的老旧油轮“威望”号，承载着7.7万吨燃料油从拉脱维亚驶往直布罗陀海峡，在西班牙西北部海域遇风暴失控搁浅。船体撕裂出长达35米的口子，船内成吨燃油喷涌而出。失控的“威望”号向葡萄牙海域漂泊，所经之处形成一条宽五千米、长37千米的黑色油污带。西班牙海岸长达500多千米的海岸线铺满了燃料油，90多种海洋鱼类、贝类和珍稀动物，18种海鸟，成为“威望”号漏油的直接牺牲品，4000多名渔民因此不能下海捕鱼，污染直接或间接影响人数达三万人。

2020年8月，日籍货船“若潮”号在毛里求斯海域搁浅，大约1000吨燃油泄漏，卫星图像显示，漏油点附近海水由漂亮的蓝绿色被染成棕黑色。被誉为“天堂原乡”的毛里求斯宣布进入国家环境紧急状态，令当地人和外来游客无不痛心疾首。当地妇女得知头发制作尼龙网管可防止油污扩散，纷纷自发捐发，以期尽力挽救原本美好的家园的生态环境。

一次次油轮海上泄漏事件已为人类敲响警钟。该类事故不但给海洋环境、生态资源造成严重破坏，也给渔业、养殖业、旅游业、运输业等海洋经济产业带来巨大损失，更直接影响了临海而居和以海为生人民的生存、生活。

阿盟斡旋难度大

导致这一事件的是持续了近六年的也门战争。2014年9月，也门胡塞武装攻占首都萨那，后又占领也门南部地区。2015年1月内战正式爆发。2015年3月，在美国支持下，由沙特阿拉伯主导的多国联合部队针对胡塞武装发起代号为“果断风暴”的军事行动。2017年，遭也门总统哈迪罢免的亚丁省省长祖贝迪联合也门南部26名部落和军政领导人组建南方过渡委员会，寻求也门南部地区独立。南方过渡委员会曾与政府军联手抵御胡塞武装，但双方也时而爆发冲突，使也门局势更加错综复杂。2018年12月，在联合国斡旋下，也门政府军和胡塞武装就荷台达停火、战俘交换等重要议题达成一致，但不久后就互相指责对方破坏停火协议，双方交战至今。绵延六年的战乱造成人员死伤无数，整个国家经济凋敝，基础物资匮乏，人民流离失所、朝不保夕。联合国统计数据显示，在也门，超过400万人的家园在战争中被摧毁，超过80%的人口依赖国际援助生活，超过1000万人无法满足基本的温饱需求。因此，与“萨菲尔”号可能造成的灾难相比，也门战争才是一个巨大的黑洞。

尽管也门战争的双方均已精疲力尽，沙特领导的军事联盟也已离心离德，但是，谁都无意主动退出战斗或通过妥协寻求一种避免彻底双输的结局。而且，受到外部力量干预，也门多重武装力量崛起，派系关系变化频繁，战争局势愈发复杂，安全困境积重难返，国家治理能力几近崩溃。

近期，阿盟内部由于阿联酋、巴林与以色列建交而矛盾激化，由沙特主导的军事联盟与胡塞武装发生持续冲突，在此境况下，红海废弃油轮泄漏危机由阿盟出面斡旋的难度不小，至今未有妥善可行的解决方案。阿盟秘书长艾哈迈德再次呼吁联合国安理会立即介入干预。此前，为促使胡塞武装同意联合国专家上船进行风险性评估，联合国内部曾商议出售油轮上的石油，并将收益合理分配给也门原政府军和胡塞武装双方。该提议得到了以沙特为首的军事联盟和也门原政府军的支持，但胡塞武装方面对此毫不松口。胡塞武装认为，油轮及原油目前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根本没有必要与原政府军一道分享这笔价值不菲的收益。

10月3日，也门沿海突发马耳他籍油轮触碰水雷爆炸事件，事发油轮载有约65000吨原油，卫星图像显示其对周边海域造成了严重污染。而在也门战火连天且持续不断的当下，载油量巨大的“萨菲尔”号更加令人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