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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身体”到“生命”:存在哲学视域下体育价值之求真

2020-11-24陈丹丹焦宗元

沈阳体育学院学报 2020年6期
关键词:海德格尔哲学身体

陈丹丹,焦宗元

(1.东北大学 科学技术哲学研究中心,辽宁 沈阳 110169;2.沈阳体育学院,辽宁 沈阳 110102;3.沈阳体育学院 体育教育学院,辽宁 沈阳 110102)

体育发端于人身体意识的觉醒。马塞尔·莫斯指出:“人的第一个、也是最自然的技术物品,同时也是技术手段,就是他的身体。”[1]体育是身体技术展示和竞技的平台。人们通过体育展示身体的力与美的过程同时也是一个对身体的认知过程。体育是身体认知的重要载体,人之身体通过参与到体育运动中而得到自然身体的强健、社会身体的沟通及文化身体的构建。体育的身体认知是人们从认识身体、改造身体到对身体再认识的一个闭环过程[2],在此过程中人对身体的认知得到了提升,唤醒身体让其领会在生活世界中本真存在的意义。

身体一直是哲学研究的重要范畴,哲学不谈身体,这就扭曲了感觉的概念,沾染了现存逻辑学的所有毛病[3]。从古希腊哲学中柏拉图至善的“理念”和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的“实体”,到近代哲学以笛卡尔、斯宾诺莎、莱布尼茨、沃尔夫为代表的理性主义学派与培根、贝克莱、洛克、休谟等为代表的经验主义学派的激辩;到康德对以上两种哲学学派的调和,并有效地回击了动摇科学根基的怀疑论,夯实了科学的立命之本,为当代形而上学指明了方向,提出“人为自然立法”[4]14;再到古典哲学的终结者黑格尔的“绝对精神”,在这些哲学观点的延续与碰撞中都隐秘着一种身心观。

心与物之间的区别,这在哲学上、科学上以及一般人的思想里已经成为一个常识,这种区别有宗教上的根源,并且是从灵魂与身体的区别而开始的。身体(感性)与灵魂(理性)的分离可以追溯到古希腊文明中对太阳神阿波罗和酒神狄奥尼索斯的崇拜。太阳神阿波罗代表着高尚的灵魂,追求至善与不朽是灵魂的使命;酒神狄奥尼索斯代表着被欲望和本能充斥着的身体。到了苏格拉底时代,身体开始被贬低和鄙弃,身体被视为人们获得知识的一种障碍,他愿意尽量地离弃身体而转向灵魂。苏格拉底说,当心灵沉潜于其自身之中而不为声色苦乐所挠扰的时候,当他摒绝肉体而向往真有的时候,这时的思想才是最好的,这样哲学家就鄙弃了肉体。柏拉图继承了苏格拉底的身体观,在著名的“洞穴寓言”中,洞穴中囚徒的身体被锁链锁住眼睛只能看到面前的墙,通过火种照亮后面物体的影子来判断事物。寓意着人们的感官只能感知到影子的世界,只有灵魂转身才能看到这个被“善”照耀着的真实世界,通过理性而触到世界的真实样子。身体对于柏拉图来说具有双重的罪恶:它既是一种歪曲的媒介,是我们好像通过一层镜子似地看得模糊不清;同时它又是人欲的根源,扰到我们不能追求知识且看不到真理。这种对于身体的贬低和忽视一直到叔本华和尼采时代,才开始有所扭转。

奥林匹克与哲学都发端于古希腊文明,在公元前8世纪至公元前2世纪,古代奥林匹克运动和希腊哲学在此时达到巅峰,这个阶段也被德国哲学家雅斯贝斯用“轴心时代”来形容其辉煌。到了近现代奥林匹克运动成为人类参与最广影响范围最大的体育活动,追寻体育的价值在这个变化的世界也变得意义重大。哲学的思辨和批判精神在体育哲学范畴内一直指引着人们去寻找体育的本源、知识和价值到底是什么,但传统的身心二元对立的观点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人们对更深层次体育价值的探索。体育在人的美育[5]、德育[6]方面有着重要的育化功能以及体育对人的身体健康的促进[7]等,这些观点都从不同方面反映了体育的价值。但是我们是否能够透过体育这个现象,看到更深层次的以一种身心合一的整体观,以及从“活生生”身体为出发点、人的生命体验为境界的对体育的价值探寻。海德格尔的存在哲学正好提供了一条这样的求真之路。

1 存在哲学及其身体意蕴

1.1 海德格尔的存在哲学

存在(being)问题的追问始于前苏格拉底哲学家巴门尼德,后来关于此问题有了本体论、形而上学以及第一哲学等称谓。柏拉图的理念论和亚里士多德的四因说都延续着这个传统力图寻找真正的“存在”。康德虽然不否定存在的客观性,但否认了认识它的可能性,将“存在”作为自在之物置于无法抵达的彼岸世界,成为一个彻底的不可知者[8]。尼采是对存在哲学有很大影响的哲学家,当他说出那句“上帝死了”,标志着西方超感性世界的废黜,也标志着虚无主义将是当今人类在今后一个时期所必须面对的话题。存在哲学就是要回答人们如何面对虚无这个问题而诞生的,答案就是要对存在问题的重新审视。海德格尔以问句的形式提出了一个重要的命题“当今的时代,哲学怎样走进了它的终结”[9]。海德格尔对“哲学已死”的宣告,其实质是一种哲学的转向,把曾经以追问物质的存在转向了一种有情绪、有生命的人之此在的存在。

海德格尔是德国著名的哲学家,他的早期思想最具代表性的著作就是《存在与时间》。在该书中,海德格尔对传统形而上学关于存在被认为是自明的东西产生质疑,认为两千年的形而上学中对存在的追问其实质是对存在者的追问而不是真正的存在,让哲学走入困境的原因就是在追问“存在”的过程中走错了路。海德格尔认为两千多年的哲学史就是对存在的遗忘史。他从拒斥传统存在论对存在的遗忘,从此在(海德格尔把人称为此在)着手来探析和领悟存在的意义。他的存在哲学为人定义了两种状态:一种是“本真状态”的本己的自我,一种是“沉沦状态”的大众化的自我。在世俗生活中,个人在与他者交往时总是不可避免地消解了自我。海德格尔进一步指出:“自明的东西”“而且只有自明的东西”“通常理性地隐秘判断(康德语)”,应当成为并且应当始终保持为分析工作的突出课题即哲学家的事业。如果确实如此,那么,在哲学的基础概念范围内,尤其涉及到存在这个概念时,求助于自明性就实在是一种可疑的方法[10]6。通过对存在问题的基础存在论的分析,对时间进行阐释,表明任何一种存在之理解必须以时间为视野(horizont)。海德格尔因为在其《存在与时间》中,提出了向死而存在的命题,所以他的哲学也被称为死亡哲学。

人们只要涉及“对世界的认识”这一现象,存在之领会总是陷入外在的、形式上的解释。这种情况的标志:如今人们习以为常仍把认识当作主体和客体之间的一种关系,而这种看法所包含的真理却还是空洞的。主体和客体同此在和世界不是一而二二而一的。认识无论如何不能像肉体属性那样从外部加以规定,认识一定是整体内在的[10]70。海德格尔关于“真理”问题的论述表达了一种主体客体统一的整体观,具体到身心关系层面,即是一种身心合一的身体观。在海德格尔的著作中少有对身体直接的提及,但是其对身体的理解一直在此在、常人、被抛、共在、操心、操持、上手、沉沦、现身等概念中隐而不显。海德格尔对存在问题的另辟蹊径,为人类文化中的诸多问题开启了新的方向和答案,这是海德格尔存在哲学的独特价值。

1.2 存在哲学中的身体意蕴

生命意义的形成归于生命自身的成就,生命意义在与生命整体的关联中获得完整的内容。生命的意义虽然由生命自身决定,但其外在表现的模糊和流动性需要某种参照和约束[14]。海德格尔哲学强调了一种从人的生存论出发的一种身体意蕴,并指引与标志我们走向一种面向生命本身的领会。海德格尔哲思中包涵了此在在世的3种身体意蕴:生存(开放的身体)、生活(可能的身体)、生命(体验的身体),体现了一种完整的生命哲学。

1.2.1 在世界中(in-der-welt)——开放的身体 海德格尔认为:我们被抛于(geworfenheit)这个世界中,是我们所不本己的(eigen)。这句话的意思在于,人们对如何来到这个世界是自己所不可选择无法把握的。我们的世界是对时间敞开着的,这种时间性与通常意义上对时间的线性理解相区别,认为时间是由过去、当下和将来构成的立体形式。康德认为:“我们的认识根植于我们的感性,外感皆在空间中表现;内感之规定皆在时间关系中表现,而时间和空间是先于现实知觉而先在地存在我们的身体中,为一切感性直观之纯粹方式。”[4]55-57在世界之中通过我们的身体来感知这个世界,存在是我们在存在之领会中展开的,而领会之为领会属于生存着的此在。通过身体我们与在世界中的存在者照面,我们与他人共同存在着,这种共在体现为“操持”,我们与这些存在者一道组成周围世界。我们在世界之中存在,是以身体的形式面向未来的存在着的,是一种面向未来的展开。这里体现了此在作为身体的一种开放性和包容性,即该如何生存于这个周围世界。

1.2.2 去存在(to be)——可能的身体 如果说我们的被抛境遇是一种被动的我们无法选择的,此在的去存在就是一种积极的态度,给了身体一种可能性,在此意义上身体是积极的主动的,是我们成为自身所可能的身体。此在之存在是向来我属(jemeinigkeit)的存在。我们总是以一种能在的存在着、从它在其存在中领会到的一种可能性来规定自身为存在者。我们从生存的意义上来建构着我们自身。这种可能性的关键在于我们如何领会自身存在及筹划自身。这种去存在规定了我们可能的身体维度,是如何在这个生活世界生活着的身体。

1.2.3 向死存在(sein zumtode)——体验的身体 海德格尔认为对“向死而存在”的领会才是人们本真的生存。人的生存状态是一种特殊的存在,与其他的生物或实体包括自然事物都是不同的。人有对存在的领会(seinverständnis),这种对存在的领会,使得人生活的这类存在于自身之中蕴藏着通过超越性而理解一般存在的意义的可能性。人生存在各种可能,其中最大可能就是死亡,死亡是我们所无法经验的东西,是作为此在的边界。身体就是运动本身,运动本身是身体图示的一个动态演化过程,突破身体极限是海德格尔向死而存在的一种表现[11]。对身体极限的追求是一种向死存在的身体体验。这里海德格尔的存在哲学又蕴含了体验的身体的观念,是一种关于生命的态度。

2 体育价值及身体的絜矩与认知

2.1 超越——体育的本质属性

自体育这个词从日本舶来之后,国人关于体育是什么的争论就一直没有停止过。从狭义体育、广义体育的概念之争,到是否应该把电子竞技纳入到体育的范畴;从体育是全人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到体育成为当今人类社会的一个重要文化活动,体育的内涵和外延在不断扩大,人们对体育本质的理解也变得越来越模糊。但是不管体育的范畴如何变化,体育是人之身体的活动,身体是体育运动的主体,这个是大家所一直认可的。所以从身体这个主体出发探寻体育的本质是非常必要的。

生命在于运动,体育是我们对于“活生生”身体感知的一种形式。体育是超越“生活世界”中的身体,以追求“卓越”,探索生命中之至善的一种身体运动[12]。如需对其深层次的理解,应该把体育放在一个生命历程中对身体活生生存在的感知过程。现象学强调回到事物本身,体育起源于人的身体意识的觉醒,这种觉醒也是人之生命意识的开端。体育显示于“身体—生存—存在—世界”中,体育是通过身体而指向身体本身,通过生存而对生存本身有所作为。体育的本质特征是在“身体—生存—世界—此在”基础上获得的体育。在不同的世界(社会环境)中实行的体育活动(身体动作),随着体育活动的社会环境(世界)、活动者(人的共同存在)和身体活动方式的变化,而显示出身体对外在世界的感知。

体育的本质属性体现在其超越性,与自我意志的对抗、与对手的竞争、与对恶劣自然环境的征服都体现了这种超越性亦或是追求卓越性。体育的超越性在“体育现象”中具体表现出来,通过“身体—生存”、为了“身体—生存”本身、保持“身体—生存”到最后完成超越“身体—生存”。体育作为人类社会的一种独有的文化现象,它发展人们的身心,充实人们的生活,提高生活质量,是人积极人生态度的展示,并以此来达到让生命完善、人生充盈的目的。

2.2 体育中的3个身体

当谈论或说起身体这个概念的时候,感觉它就在那里就是那样,但当我们想更加详细地描述出身体的概念时,发现我们所能言说的却非常有限。克里斯·希林根据不同社会领域中的身体,把身体具体划分为古典的身体、当代的身体、工作态身体、运动态身体、音乐态身体、社交态身体、技术态身体。伊德从世界的形式对身体的呈现归纳出身体的3个维度,即物质的身体、文化的身体和技术的身体。这些对于身体维度的划分都为我们对体育中身体如何界定提供了依据。

据此笔者认为3个维度构成了体育的身体边界,即自然的身体、竞技的身体和文化的身体。人们追求卓越其实质是对自己身体优秀表现的向往。这种优秀的身体是一种健康的、充满力量的身体。身体是人自然属性的全部体现,是生命活动的基础。体育不是人身体原始的发泄,而是一种自身潜能的开发、身体能力的探寻,是人之身体与自然和自身的挑战与竞技。人们正是在一次次追求卓越的过程中体验到了快乐,寻找到了生活的意义。

自然的身体是人身体的物质结构和组成,包括身体的肌肉、骨骼以及神经系统、供能系统等。身体是指经过自然进化而形成的有机体,身体的自然属性和基本功能构成了体育运动的基础。自然的身体决定了体育运动的发展规律。竞技的身体形成是一个逐渐的过程,竞技在其中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在古希腊时期,竞技产生与仪式相关。在节庆、宗教、葬礼等活动中,竞技是一个重要的环节,这里人们通过身体在竞技表演中的展示和对抗来与神接近,从而达到祭拜众神的意义。在仪式上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意义就是,让人们遗忘战争对人造成的苦难、焦虑和不安,让人们身体得到彻底的放松和发泄,人们带着愉悦的心情去参加竞技、观赏竞技,并沉浸其中。而身体因为不再受到死亡的恐惧以及其他外在因素的影响,而变得更有力量、速度更快、更有柔韧性。体育中文化的身体是体育文化对身体的构建,是身体在体育运动中所体现出来的一种社会文化的形态。在社会学研究领域中,人们身体的感觉已经全部包含在社会文化代码的感知中,因此它是不能完全独立的。从一种文化到另一种文化,从一个社会团体到另一个社会团体,行动者各自用不同的方式调动自己的感官来感知世界。赫伊津哈的经典研究《游戏的人》中提出:具身性的游戏潜能构成了运动之源泉,而由于它会创造各种规范与规则,也成为更广泛的社会层面上诸种形式的创造性生成因素。游戏让人们从特定角度来看如何度过生命,一种并非始终受必需支配的生命,并使人们能够塑造一些关系,可以对体育运动和社会生活中的变化作出如实反映、努力维持或有所预见。

人作为体育的主体,其身体价值的维系主要体现在生理自在的身体属性、生物自知的存在基础、生存自我的本性解释、生活自觉的文化关怀和生命自由的本质实现中[13]。人的自然身体构成了体育的内核,其项目发展都是在身体自然属性的基础之上完成的,也就是运动的发展要符合人身体的自然规律。同时,体育运动又是一场身体的竞技,因此其竞技文化属性构成了体育运动中身体的重要一环,也是吸引人类陶醉于此的重要原因。另外,体育象征着自由和勇敢,是人们追寻自我模拟生存存在的重要场所,是任何其他社会文化活动所不能替代的。

2.3 体育中身体认知的本真

体育是以身体活动为核心的社会文化活动,所有的运动项目都是围绕着人的身体来进行的。体育成为人类仅存的保持天性的工具,也是唯一能认知和感知身体的手段……体育保持着人类的野蛮,它是身体的艺术,是运动哲学,是人类不能缺失的身体教育[14]。身体同时也是认知的核心载体,是认知得以生成并发挥自身效用的根本动力[15]。如果说思考是灵魂的一种实践,那么体育便是身体的一种认知,正如思考可以使灵魂变得更加睿智和伟大一样,体育可以使身体变得更加健康与长寿[16]。奥林匹克之父顾拜旦说过:“强健而美丽、能动而充满活力的身体见证着人类的尊严,是人类创造性以及先进思想产生的根本。”人们用体育来造就适合于社会发展的、国家需要的、时代流行的理想身体[17]。体育是身体认知的一种重要的依托形式,身体通过体育来认知自身、展示自身、教育自身。

身体才是体育意义生成的原始场域,也是表达体育本质的直接载体。区别于对体育的任何知识性描述,身体自身参与、自身实践、自身建构与表达意义才是体育真实理解的唯一途径[18]。知识就是我们身体化了的悟性和想象;就是身体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踪迹、绘制的图像;就是从我们的智能或知解力中所涌现的一种连续解释的结果;而这些知解力就置根于我们生物学的身体化的结构中,并存在于或经历着一个同感活动和文化历史领域[19]。在体育领域,体育知识、体育技能、体育文化通过我们的实践和参与而内化、具身于我们的身体。[20]通过这一身体认知过程,我们完成了“人—体育—世界—人”的回溯与还原,也是打开与实现。体育中身体认识过程在一个不断实践、不断生成、不断变更的身体图示中,展现与表达出身体在生活世界中无限变化的身体图景,其本源是面向人之身体的教育过程。

体育为人类进行身体竞技和展现提供了一个平台,人们在这个平台上进行着各种不同类型的身体竞技(不同项目的体育比赛)和表演,以达到塑造人类最健美的身体和追求身体的极限的目标。体育运动使人变得卓越,倡导有道德、有尊严、完全尊重对手的比赛方式。古希腊时期,在英雄文化的形态中,奥林匹克运动成为了追求卓越、展现生命力的文化符号。古希腊时期人们通过奥林匹克竞技的形式来达到取悦心目中崇敬的众神的目的。运动员赤裸着身体,把酒言欢尽情展示着身体的力量、速度和技巧。体育是一种培育身体、促进个体日渐成熟的事业与活动[21]。人们学习体育知识、参与体育活动、观赏体育赛事、实践体育技能,其目标是欲得到一个善与美的身体。舒斯特曼认为:“需要给身体实践的多样性以更重要的关注,通过这种实践,人类可以从事对自我认识和自我创造的追求,从事对美貌、力量和欢乐的追求,从事将直接经验重构为改善生命的追求。”[22]张之沧也把身体健康理解为:最终至上的善,它决不是别种东西的手段,它本身就是一种终极的和内在的价值[23]。

如果把追寻身体健康、健美作为体育中身体认知的终极目标,那对体育中身体认知理解就具有了一种实用主义的倾向,把目标固化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在更高的层次上对其有所感悟呢?海德格尔的存在哲学认为:我们追求的这些,其实质是一种对“畏”的避而不谈,这个畏之所畏的东西就是我们所不能本己的“死亡”。我们通过对“向死存在”的理解,应当把体育的身体认知之终极目标规定为:一种向着身体背后的对于人之生命的超越。

3 体育价值之真——对生命的认知和体验

哲学家舍勒认为海德格尔用畏和死来刻画人的生命特征。人们由外在的世界体验转向内在的自我世界反省,是基于强迫、畏和逃离自身。这种对内心的反思过程,让我们对生命有了新的认知和体验。体育中人对于自身以及外在世界的体验就能够很好地诠释上面的话。当我们初次穿上滑雪板站在雪道上准备滑雪时,当我们面对自认为不能够完成的动作时,这种“畏”的感觉时刻在我们的脑海中出现,导致我们行动上的畏手畏脚,但是当我们真正掌握技术熟悉雪道以后,我们当初有多畏,我们就能够得到多大的快乐。这就是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极限运动员不惧死亡如此勇敢去挑战各种不可能的真正所在。我们为他们的精彩技艺而欢呼,同时也为他们那种对于危险状态的无惧而敬佩。体验濒临死亡的感觉这是体育价值的一种本真体现。

身体是生命在世存在的现象,是生命的起点,身体的在世就是生命的历程。人的生命自身就是思考着、体悟着、经验着的身体,是肉体和性灵的共同在场,所以生命就是活的、在世的身体,两者本质上是同一的[24]。体育本身就是一种哲学,其反思过程比生活言语和哲学语言更加一贯且原初,体育可以通过运动体验直接通达身体本身,直接通达身体反省[25]。身体不仅是体育价值意义的根本承载者,还是人生命的物质承载者[26]。从生命的角度、人的角度理解身体的开放性与可交流性,这对理解体育的哲学内涵与时代价值更具有启示意义[27]。体育中身体认知理应从对身体自身的认知过程上升到一种对生命认知层面,这是一种从身体哲学向着生命哲学的转向。

亚里士多德在《尼各马可伦理学》的导论中描述那样:“实践的生命的活动确定着人的种属的可能性范围,人的实践活动就是实现人的实践生命的目的的活动,人的正常的生命活动必定包含灵魂的隐德莱希(生生之德),人的实现目的的本质力量只是通过其实践生命的现实活动而获得的那些力量,因而只在这些力量被付诸运用时才存在。”[28]人的主体身份与主体性不是先天的、先验的存在,而是在人的实践和认识活动中生成的本质,是后天获得的人的本质力量[29]。生命教育隐藏在体育中身体认知的意蕴之内。体育即是实现人的实践生命的目的活动,亦是人获得其本质力量的现实活动。

突出此在之“情绪”的哲思,是海德格尔区别于传统哲学的重要一点。如果笛卡尔通过“我思”证明存在,那海德格尔就是用“我的情绪 ”来证明存在。海德格尔通过对“畏”这种情绪的绽开,找到了此在本真的存在意义就是摆脱畏惧,向着终结筹划自身,领会“向死存在”。而这正应该是在身体认知引领下的体育所应该倡导和实践的,敬畏生命的同时更应该直面生命本身本真的生存、生活着。体育中身体认知是基础和根基,那对生命的认知就是升华和眀敞。体育中身体认知向着对人之生命的认知与理解而展开,如何理解生命的本真意义理应成为体育中身体认知的最终目标。

4 结语

海德格尔存在哲学中蕴含的“生存、生活、生命”的身体思想,让人(此在)存在于生活世界中的身体在解释学上有了新的意义。这种身体思想在理念层面引领了体育中的身体(自然的身体、竞技的身体、文化教育的身体),同时也指引着体育中身体认知走向更深层次的对于生命的认知,最终把对于生命的认知和理解确定为体育、体育中身体认知的最终目标。如果说死亡是人生最大的可能,是人们“畏”这种情绪产生的根源,那体育的这种超越性就是以一种积极的态度对海德格尔“向死而存在”的回应。这是体育在价值论上的转向,也使体育从身体哲学走向生命哲学成为必然。

作为人类重要文化活动的体育必将发挥其积极的作用。体育不但可以野蛮其自然的身体、丰富其竞技的身体、文明其文化教育的身体,更能够在探索生命的意义、揭示生命的本质、追问生命的存在形式上起到桥梁的作用,让参与体育中的人具有更加积极的生命态度,向着生命的本真意义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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