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近代北京巡回图书业务发展述略(1918—1946)

2020-11-23杨俊涛

新世纪图书馆 2020年9期
关键词:近代北京

摘 要 近代北京巡回图书业务自诞生后,主要历经北京政府时期、国民政府时期及全面抗战时期,总体呈现逐步大众化、成熟化的趋势。在三个不同的历史时期,北京巡回图书业务亦各有时代特色。在北京政府时期,其主要呈现出隶属于学校教育、面向教师群体的特征;在国民政府时期,主要体现出社会力量积极参与巡回图书业务建设的发展趋势;至全面抗战时期,巡回图书业务则凸显出明显的政治化倾向。

关键词 近代 北京 巡回文库 巡回图书车

分类号 G258文献标识码:A

DOI 10.16810/j.cnki.1672-514X.2020.09.011

Preliminary Study on the Development of Modern Beijing Traveling Book Service (1918—1946)

Yang Juntao

Abstract Since its birth, the modern Beijing traveling book service has experienced the period of the Beijing Government, the Nanjing National Government and the total war of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ese aggression. The general trend is towards popularization and specialization. But in three different historical periods, Beijing traveling book service also has its own characteristics. During the period of the Beijing Government, it mainly showed the characteristics of belonging to school education and facing teachers. In the period of the Nanjing National Government, it mainly reflects the trend that social forces actively participate in the construction of traveling book service. During the period of the total war of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ese aggression, the traveling book service showed an obvious tendency of politics.

Keywords Modern.Beijing. Itinerant library. Itinerant book cart;

巡回圖书业务是图书馆业务的延伸,是图书馆参与社会教育的重要内容,原因便在于巡回之图书“随时随地,都与民众生活,发生密(秘)切关系”[1]。近代中国的巡回图书业务,诸如巡回文库、巡回书库、巡回图书车、巡回书箱等,促进了社会教育事业的发展,甚至产生了国际影响。例如,巡回图书车曾引起日本人“热切的关怀”,以至于常有日本人来到中国参观,并“摄影或撰文寄到日本国内,刊登各报,作为介绍”[2]。可见我国巡回图书业务起源较早,且具有一定的创新性,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引领世界潮流。北京作为近代中国政治、经济、文化重镇,又是各种势力相交错的冲突中心,自然也成为近代中国巡回图书业务一大标杆。但目前关于近代巡回图书业务的研究主要是基于全国层面与抗战前的宏观研究,缺少针对北京地区与全面抗战时期巡回图书业务的相关分析,故本文试图从近代文化教育角度入手,专门就近代北京巡回图书业务的发展历程及特征进行梳理。

1 近代北京巡回图书业务发展历程

近代北京巡回图书业务的过程呈现出由教育组织的附属业务扩大为文教、社会及基层自治等多类组织的附属业务,再发展为政会组织的附属业务,最终又回归图书馆与文化组织的发展趋势。在此过程中,巡回图书的来源日趋多样化,运载方式逐步改进,巡回图书人员也呈现出专业化、专职化的特点。总体而言,近代北京巡回图书业务虽历经日伪时期的异变,但大体朝教化民众,提升民众文化水平的方向发展,呈现出大众化、成熟化的发展趋势。

1.1 北洋政府时期

据现有文献资料可知,1918年便已存在的“京师学务局巡回文库”[3]为北京巡回图书业务的早期代表。京师学务局巡回文库设立后不久,效仿该巡回文库制度的“京师小学教员巡回文库”也开始在北京建设起来,且数量众多,“随地理上自然之区划暂分为四组”“每组暂分八匦(箱子)”,分别巡回北京52所公立小学,其中巡回内城左区14所公立学校、内城右区16所公立学校、外城左右区11所公立学校、郊外西区11所公立学校。两年后,京兆尹公署通令京兆各县效仿昌平县“办巡回文库”[4],在图书馆内“附设巡回文库”。但以作为标杆的“昌平县学界公立巡回文库”为例,由于其设立目的在于“增进学识,灌输文明,俾乡镇各小学教员,得藉巡回文库博览群书”,所以其巡回地点也仅限于“各乡镇学校”,以巡回员携带的方式进行运输的巡回图书借阅期限也规定不得超过一个月。又因其资金来源为“各校教员每人每年捐洋一元”,故巡回文库使用者也仅限于“各校教员捐款者”。由此可见,北京早期巡回图书业务在诞生之初便为政府主导的学校教育事业服务,依托学校教育部门而发展。

1.2 国民政府时期

在国民政府时期,北京巡回图书业务建设取得了长足发展。为了让民众认清“时局之形势”[5],同时“使一般民众得有随时随地读书之机会”[6],上至国立北平图书馆、各市立图书馆、市立通俗教育馆及各私立图书馆,下至散布北平各处的巡回文库、巡回书箱与“各民众阅书报处及各民众茶社”等,均积极参与到巡回图书业务建设中,且投入颇大、形式多样、合作与巡回方式变通。例如,1932年北平通俗教育馆便推出了一种新式的图书流动设备——图书流动车,该车每日巡回“市内商场庙会及通衢各处”[7],为北平市民提供便利的图书阅览服务。1936年,北平市自治事务第十四区分所也提出“组织一儿童巡回文库,巡回送往各校”[8],该计划不仅得到上级认可,还被“各区分所酌量仿办”。类似的还有北平特别市市立第一普通图书馆,其设计的巡回图书箱于1937年4月制造完毕,后“分发市立各阅书报处应用”[9]。在市立第一普通图书馆的不断努力下,24个巡回图书箱和18处阅书报处成功遍布于城区各通衢要道。不仅如此,第一普通图书馆还专门制定了《北平市市立第一普通图书馆巡回图书实施办法》[10],向全市的基层阅览点巡回展示图书,规定借阅期为一个月。此外,1936年国立北平图书馆出于“藏书极丰”“使书籍之效力增加,及利用副本”[11]的考虑,也专门拟定了相应的巡回阅览办法。可见,该时期巡回图书业务的制度建设得到进一步规范,系统化程度进一步加强。

同时,该时期北平地区各图书馆也加强了馆际合作,以“本馆之有补他馆之无”。例如,国立北平图书馆为实现各馆图书资源共享,便专门与私立木斋图书馆及市立第一普通图书馆“订妥巡回阅览办法”[12]。随着北平地区图书馆不断将图书资源下移至基层,北平巡回之图书也开始走出城市、面向农村。国立北平图书馆便计划将巡回文库“轮流至各乡村”。经过各图书部门的种种努力,北平地区巡回图书资源逐渐得到了较大限度的利用,民众文化与社会教育亦进展良好。

1.3 全面抗战时期

七七事变后不久,北平沦陷。1937年12月14日,“伪临时政府在北平成立”[13]。当月,伪政府下属的汉奸组织“新民会”在北京随之成立。虽然“新民会”自称为“民众团体”[14],但由于该组织承认其“与政府表里一体”[15],并主张“‘军、政、民一体化”[16],因此“新民会”实际上是一个伪政府庇护下的政会组织与“政治指导体”[17]。在七七事变后一年多的时间里,北京地区在日伪政府的高压统治下完全没有曾经繁荣的巡回图书业务及相关活动的开展。后来,在中国人民的反抗斗争中,日伪政府与“新民会”逐渐意识到应加强意识形态方面的奴化教育以便于殖民统治。于是在1938年12月5日,“新民会首都指导部”遵照“新民会中央指导部”的《民众教育工作方案》第八项的训令,设置“巡回图书车事务所”。自此至抗战结束前,北京巡回图书业务便完全由政会组织“新民会首都指导部”控制。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该时期公共图书馆或通俗教育馆等社会服务部门主导的巡回图书业务始终处于全部停滞状态,就连原有协调各公共图书馆进行图书巡回流通的“北平图书馆协会”[18]也在北平沦陷后也不再运行。由此可见,伪政府与“新民会”为了加强欺骗宣传,便于奴化教育,彻底禁止了公共图书馆等社会服务部门组织的图书巡回工作,其险恶用心可见一斑。

“巡回图书车事务所”设立后,“新民会”以巡回图书车为主要“教化”工具,事务所内有一位“事务员”和五位“巡回图书员”,“事务员”专门办理借书等一切所内事务,“巡回图书员”则负责图书巡回与送书等事宜。为便于奴化教育宣传工作的开展,“事务所”要求每位“巡回图书员”须拥有一定“学识”和“专业素养”。此外,“巡回图书员”还须经过所谓的“北京市立第一普通图书馆代为训练一周”的例行程序,再接受有关“设立巡回图书车之要义”等知识教育才能“正式上岗”。“事务所”拥有四辆“三轮”[19]踏式巡回图书车和一辆向外借书的专用图书车,并“划全市为东、西、南、北城四区”,规定巡回路线,一人一车,每周二至周日定时以流动形式巡回于北京各街衢要道。

为扩大奴化教育影响范围,“巡回图书车事务所”还在传统的巡回图书的借阅模式外,推行“送书到家”的巡回图书模式。为此,“事务所”成立之时便设置了借书部,利用专用图书车将日伪政府控制下的各种书报送至预约家宅。值得注意的是,“送书到家”巡回图书模式的服务对象没有局限性,只要是有住址的北京市民,通过信件或电话向事务所申请借书并完成常规借阅手续,便可直接接触到此类服务于日伪统治的书报。另外,从现场借阅制度而言,“事务所”规定北京市民须缴纳五角钱保证金,并有商号愿意为借书人盖章与担保便可完成借阅,借阅时长为三个月,逾期可申请延长,一次借阅不得超过三种图书;就地阅览无手续要求,北京市民均可翻阅,但每次阅览均限于一种书报,不得多拿,亦不得携书去往他处。如果书报出现破损,则不论借阅还是就地阅览,均须由责任人“照价赔偿之”。此外,关于巡回过程中的种种巡回情形,“事务所”还准备了一种工作报名表,由各巡回图书员分别按时填写,并于每月定期公布一次。上述种种手段,民族危害性大、蒙蔽教化性强,亦可见日伪统治的狡猾。

从管理制度上看,巡回图书车在表现形式上似乎与此前的巡回文库、巡回书库、图书流动车等并无显著的不同,但事实上,在全面抗战时期,北京巡回图书业务在伪政府与“新民会”的操控下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最为明显的脱离图书馆系统的趋势。原因便在于巡回图书车不再像之前的巡回文库、巡回书箱等隶属于文化、教育、社会或基层自治组织,也不再附属于任何图书馆群体,而是直接隶属于政会组织,同时拥有完全脱离并独立于文化、教育、社会或基层自治组织的专门单位。所以,该时期的北京巡回图书业务与传统图书馆业务存在显著差异,两者非为同一系统的包含关系,实为不同系统的并列关系。正是由于该时期巡回图书车并不隶属于以图书馆为代表的文教或社会组织,改变了之前主流的社会服务组织主管范式,所以可谓是近代北京巡回图书业务管理体系在日伪政府控制下的异变。

1.4 解放战争初期

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废除了“新民会”的巡回图书车制度及“事务所”,在北平恢复并发展了全面抗战前的巡回文库体系。北平市立图书馆“为普及市民阅读机会起见,复举办巡回书库,广设图书站”[20],并按期更换新书以便于民众阅读。至1946年12月,北平市立图书馆设置的用于图书巡回的图书站已经有“十余站之多”。

2 近代北京巡回图书业务的扩大

2.1 巡回图书种类的扩大

北洋政府时期,北京小学教员巡回文库“应备书籍约分五类”,其中教育类书籍便占全部巡回图书的四成,可见此时教育类书籍的主导地位与巡回图书种类的相对不均衡。与小学教员巡回文库类似,昌平县学界公立巡回文库也仅仅“暂备教授教科参考等书,以及杂志等若干种”。同时,巡回文库之库长、书记与三位巡员亦均由劝学所职员“兼任”“概不支薪”,巡回文庫条件之窘迫可见一斑。

至国民政府时期,形势相对好转,社会资金与人力资源不断注入北平公共巡回图书业务,并开始有专人负责巡回文库,领取固定薪资,巡回图书种类亦不断扩大。例如,在通俗教育馆的图书流动车上,巡回图书已不再仅为教学参考书目,而多为民众与儿童读物、有益身心之浅近小说及“唤醒民众之书籍”[21]。中国华洋义赈救灾总会的巡回图书亦同,在其北平总库的采购与支持下,华洋义赈会的五座基层合作巡回书库得以拥有关于农业、合作、卫生、本会会务、教育、公民常识、经济、小说、畜牧、会计及簿记、美术及工艺、银行、交通、商业等知识的“二百五十余种,共一千三百六十册”巡回图书。

抗战时期,“新民会巡回图书车事务所”拥有六大部图书,共622种1792册图书,且不时有所增加,巡回图书车内的书籍基本为“新民会”编订或选定。值得注意的是,该时期的巡回阅览物中增加了许多报刊杂志。其中“杂志报纸部”阅览物竟多达135种675册,报刊杂志的种数占比高达21.7%,册数占比则更是高达37.67%,远高于133册的“学术思想部”、267册的“文艺小说部”、145册的“应用技术部”和244册的“儿童读物部”[22]等其他部类图书,由此可见日伪政权利用大众阅览刊物对市民进行潜移默化的奴化教育与思想渗透之卑劣行径。

除此之外,“新民会巡回图书车事务所”还在自办刊物领域进行了一些鲜为人知的秘密活动。“事务所”成立后不久,便急于为儿童灌输所谓的“正确思想”,于1939年4专门创办了《新儿童月刊》,每月一日,发刊一次,每期共分为四页,内容涉及时事新闻、谈话、科学、常识、历史、故事、漫画等。其中,“时事新闻、谈话”部分最为“事务所”关注,被置于该刊首页。之后,事务所又在此刊中专门增加“日语讲座及新儿童介绍”等关于“新民主义”思想的内容以培养其所谓的“新儿童”。为了加强奴化教育,“事务所”特地缩短《新儿童月刊》的出版周期,将其改为半月刊,亦增加了关于“时事新闻与谈话”等方面的相关内容。由于时政、“谈话”等栏目内容明显不适宜儿童阅览,因此“事务所”主办的《新儿童月刊》在严格意义上并非单纯的儿童读物,而是“新民会”进行奴化思想灌输的利用工具。通过《新儿童月刊》,可知“新民会巡回图书车事务所”已不再满足于奴化思想传播者的角色,而是已经开始主动扮演奴化思想包装、政治意识形态加工和自办图书产业的角色,其政治目的与专业操作具有较强的迷惑与隐匿性。

2.2 巡回图书业务建设群体的扩大

自京师学务局巡回文库设立后,“京师小学教育员巡回文库”[23]与京兆各县公立巡回文库等开始逐步在北京建设起来,但此时的巡回图书部门均为京师学务局或京兆尹公署等政府部门主导的公立图书部门,其图书与资金也仅由教育部门或教师群体承担,可见此时巡回图书业务建设力量之相对不足。至国民政府时期,情况发生变化,社会力量与民间组织开始大量进入北平民众教育与公共图书领域。与此同时,通俗性文库与专门性文库等多种类巡回文库亦纷纷发展而起。1931年4月北平中华书局便专门举办儿童巡回文库及教育巡回文库[24];1931年秋中国华洋义赈救灾总会合作巡回书库之北平总库与河北分库“正式开办”[25],收纳了大量“人家送的”[26]书籍,并规定各地书库“日常开支由本会支给”,北平总库因此得以拥有常年经费“一百元”并设事务员一人,每年发给津贴;1936年,国立北平图书馆与私立木斋图书馆也“联合举办巡回阅览”。可见在国民政府时期,社会力量与公立图书部门共同推动了北平巡回图书业务的近代化发展,昭示着巡回图书业务建设群体的扩大。

除社会力量之外,行政部门也对近代北京巡回图书业务的建设提供着帮助。以北平通俗教育馆图书流动车为例,由于该类车在北平“系属创举”,故通俗教育馆担心图书流动车一旦开始进行巡回工作,可能会诱引不肖之徒寻衅滋事。为应对此种可能出现的情况,通俗教育馆馆长戚彬如还专门恳请北平公安局“转饬”所属各区属对图书流动车多加保护。此外,图书流动车作为社会教育的重要工具,在管理体系中受到教育系统的制约。故从程序而言,关于图书流动车的相关简章在经通俗教育馆馆务会议通过后,还须呈准教育部门,才得最后施行。所以在国民政府治下,北平巡回图书业务的建设常常离不开多部门联动和合作。

就资金来源而言,国民政府时期的巡回图书业务建设也有着明显的多元化倾向。在图书馆部门资金与社会资金之外,政府罚金不时也充作额外的建设资金。例如,1932年北平市教育局对暨南电影公司“罚款五百元”,其中的二百五十元便在后来用以购买巡回图书。

综上,相较于北洋政府时期建设力量之单薄,国民政府时期的巡回图书业务在建设主体方面无疑取得了显著进步。北京巡回图书业务在该时期已不再独属于教育组织,而开始隶属于真正面向基层大众的文化组织、社会组织及基层自治组织等,因此,建设主体的多元化特征在该时期表露无疑。

2.3 巡回图书受众的扩大

北洋政府时期的公立巡回文库,均为面向教育行业的巡回图书体制。所以从本质上讲,此时的北京巡回文库均为学校教育的附属部门,均为小众的、有限制的公立图书部门。发展到国民政府时期,北平地区的巡回文库已经切实地发展成一种“广义的流动图书馆”[27],其受众随着“民众教育”及“农运”思想的普及而不断扩大,因此普通民众均可成为巡回图书的阅览者。所以国民政府时期的北平巡回图书业务正是打破了教育行业的限制,走出公立学校与公立图书馆的空间束缚,改变了原有的封闭状态,成为真正意义上相对完善的、面向基层群众的公益性巡回图书业务。与此过程相伴随的是,该时期的巡回图书业务不仅承担了图书馆教育的职能,还在一定程度上承担了扫盲通识与学校教育的职能。正由于其担负着“帮助办理平民教育”[28]的期望与责任,所以当时的报刊宣称“由合作巡回书库联想到社员的识字”,进而“联想到了平民教育”,并且发出了“有了巡回书库,社员们应多多看书”[29]的感慨。

至全面抗战时期,日伪政府与“新民会”为了使其所谓的“新民主义”得以“深入民间”,于是大力向民众宣扬“中日亲善”“大东亚共存共荣”等“新民知识”。作为灌输奴化思想的一种具体方式,巡回图书车有意沿袭了巡回图书受众扩大化的发展方向。“事务所”根据“力求简捷”的原则,对传统巡回图书的阅览规则与借阅手续都进行了更张,并在对外宣传中高调地自夸巡回图书车的设置对民众而言是“最便利不过了”。此外,该时期的巡回图书业务不仅对成年人进行奴化思想灌输,对儿童亦有相关行为。在运营奴化杂志《新儿童月刊》之外,“巡回图书车事务所”还在所内设置了一个儿童读书会,规定七岁至十四岁之间的儿童均可报名入会。为了增加入会儿童数量,“事务所”在北京各小学开展了迷惑性宣传工作,所以部分在读小学生加入了儿童读书会。待儿童入会后,“事務所”便依据就读年级将儿童编为五、六年级的“特组”,三、四年级的“甲组”和一、二年级的“乙组”。每组设置正副组长一人,分别负责图书管理与调查会员等事宜。同时为了严密监视儿童读书会会员的日常生活、阅读兴趣与思想动态,“事务所”还专门制定了“日常生活调查”与“阅读兴趣调查”两种问卷表格。问卷涉及儿童日常生活、学习与思想各方面,从而为“事务所”安排用于巡回的“儿童读物部”图书与编订《新儿童月刊》内容提供参考依据。儿童进入读书会后,每星期须阅读至少一册“新民会”选定的书籍,每月还须完成一篇笔记以保证读书效果。儿童读书会甚至定期举办相应的口试与笔试考核项目,对取得优异阅览成绩的儿童给予适当奖励,由此可见“事务所”对于儿童阅读的制度设计之用心险恶。

2.4 由被动输入到主动输出

在北洋政府治下,北京巡回图书业务尚不够开放,存在行业限制,遑论主动对外输出,甚至在全国巡回图书业务兴起的大背景下处于被动接受外地图书到北京巡回的尴尬境遇。例如,美籍友人韦棣华女士就曾在“文华公书林”中选取部分图书组成巡回文库,由武汉三镇送往北京等城市[30]四处巡回,供民众阅览。但发展至国民政府时期,北平开始主动对外输出巡回图书,仍以1933年的华洋义赈会北平总库为例,经其采购、调配的巡回图书最终将运至河北地区的多座合作巡回分库。可见,北京巡回图书业务在民国时期已经呈现由被动输入向主动对外输出转变的趋势。至全面抗战时期,北京日伪政权对外输出已不仅仅是巡回之图书,而是整套的带有奴化目的的巡回图书模式,例如,当时所谓的《教育学报》对外宣告北京巡回图书车模式已开始被青岛教育部门“仿制起来”。

3 近代北京巡回图书事业的政治化

有关政治思想与意识形态的巡回图书,在北洋政府与国民政府时期相对少见,更多见于日伪时期“新民会”的巡回图书,所以抗战时期亦为近代北京巡回图书业務政治化的高峰。1939年9月,“新民会巡回图书车事务所”在北京的巡回图书中,有关“新民主义”的巡回图书共有46种、328册,仅次于杂志报纸部类,但若从同种图书平均册数计算,该类图书则位居各部类图书之首,且远远超过“文艺小说部”“应用技术部”与“儿童读物部”等其他部类图书。如果再加上61种、133册“学术思想部”书籍,则意识形态、思想类图书占全部巡回图书册数的25.73%。由此可见“新民会”对意识形态、思想类图书的重视程度与推广力度。另外,结合文献中“一部分是新民会的出版品,一部分则购买与新民主义有关的书籍”“大部书籍,为新民会各种出版(贩)物”[31]的记载,更加印证此时的巡回图书与奴化教育存在紧密联系。

由于“新民会”假托“供给并启迪大多数的民众知识”和养成市民“良好习惯”的借口实行奴化教育,所以“新民会”主持的图书巡回工作具有极具迷惑性与欺骗性。与此同时,因为“新民会”的根本目的在于“发扬新民主义”“普及人人新民思想”“使新民主义普遍民间”“使民众人人有读阅新民主义书籍机会,了解新民主义”,所以巡回图书车在某种程度上可视作“新民会”进行思想教化与文化渗透的移动宣传点。如此,“巡回图书车事务所”所标榜的“普及知识”“服务民众”功能自然不值一提。

虽然巡回图书车客观上可能存在“充实自己的学识,增广自己的见闻”的文化作用,但实质上巡回图书车是“新民会”为了传播“新民主义”等奴化思想而“不得不利用”的一种教化工具,在近代中国图书文化史上属于日伪势力操纵下的一种地区性异变,本质上应属于被历史淘汰的、负面的、带有奴化与殖民性质的图书文化输出产品。因此,我们应予以正确认识与辩证批判。

4 结语

近代北京巡回图书业务起源于以京师学务局巡回文库为代表的公立巡回图书部门,早期主要依托学校教育而发展,后来随着民众教育与图书馆教育的不断普及而逐步走出公立学校和公立图书馆,突破学校教育的行业限制,逐渐成长为亲民、成熟、专业的公共巡回图书部门,从而得以真正面向基层与群众,传播知识与技能,继而走出北京,对外输出知识与文化。与此过程相伴随的,是社会力量对民众教育与巡回图书业务的支持。民间公益组织与私立图书部门的兴起与发展对公立巡回图书业务起了重要的补充作用,影响深远。行政部门亦在该进程中提供了坚定地支持与保护。但就在北京的巡回图书业务发展蒸蒸日上之际,七七事变爆发,汉奸组织“新民会”出于奴化教育与政治宣传目的,开始建设以巡回图书车为奴化教育工具的巡回图书业务,甚至设置了专门机构进行统筹,导致业务陷入停滞。

近代北京巡回图书业务是近代社会大变革的产物,是近代北京图书业务发展的重要一环。其由学校步入社会,从稚嫩迈向成熟,在曲折与异变中艰难发展,在近代中国图书业务发展史上占据了重要的历史地位,亦发挥了重要的历史功用。

参考文献:

芸芸.记首都巡回图书车[J].教育学报,1939(4):6-15.

杨敬远.巡回图书车之理论与实际[J].华文大阪每日,1942,8(12):17.

教育部编审处编纂股编.指令京师学务局巡回文库规程表件应准备案文[J].教育公报,1918,5(7):64-69.

京兆尹公署通俗书说编纂会编.通令仿办巡回文库[J].京兆通俗周刊,1920(64):14-17.

河南教育厅编辑处.北平图书流动车即日可望实现[J].河南教育日报,1932(250):2.

山东省立民众教育馆.北平市社教新设施图书流动车将出现[J].山东民众教育月刊,1932,3(2):115-116.

浙江省立图书馆.北平通俗敎育图书馆添设图书流动车[J].浙江省立图书馆月刊,1932,1(1):14-15.

北平市自治事务第十四区分所.南郊儿童巡回文库已组织成立[J].南郊,1936(4):16-17.

中华图书馆协会.北平市立第一普通圕消息二则[J].中华图书馆协会会报,1937,12(5):22.

金沛霖.首都图书馆馆史[M].北京:北京市文化局,1994:8-9.

浙江省立图书馆.北平圕与木斋圕联合举办巡回阅览[J].图书展望,1936,2(2):115.

中华图书馆协会.国立北平圕近讯[J].中华图书馆协会会报,1936,12(3):19.

曹聚仁,舒宗侨.中国抗战画史[M].上海:联合画报社,1947:179.

曾彦英.略论日伪新民会[J].近代史研究,1992(1):253.

北京华侨协会侨务科.中华民国新民会概论[J].侨声,1939,1(3):66.

符静.权力、金钱与立场的博弈:从新民会的全联会看日伪在华北沦陷区的基层统治矛盾[J].史学集刊,2018(5):77.

刘江.应对与调适:日伪华北新民会组织机构变迁(1937—1945)[J].学术研究,2019(9):125.

新北辰杂志社.北平图书馆协会开会员大会[J].新北辰,1937,3(4):406-408.

首都教育分会.巡回图书车下月将巡回[J].北京教育月刊,1938,1(3):39.

中华图书馆协会.北平市立图书举办巡回书库[J].中华图书馆协会会报,1946,20(4-6):13.

云南省政府教育厅.北平即将实现图书流动车[J].云南教育行政周刊,1932,2(3-4):54.

刘晓云. 近代北京社会教育史料汇编[M]. 石家庄:河北科学技术出版社,2011:319-320.

京师学务局.致元氏教育局函[J].京师学务公报,1925,1(5):15.

河南省政府教育厅编辑处.北平中华书局举办儿童巡回文库及教育巡回文库[J].河南教育行政周刊,1931,1(31-32):15.

曹进学.合作巡回书库报告[J].合作讯,1933(100):19.

中国华洋义赈救灾总会农利股.合作巡回书库的进行状况[J].合作讯,1931(68):8.

高云燕.流动图书馆历史及概况研究[J].新世纪图书馆,2009(6):85.

中国华洋义赈救灾总会农利股.合作巡回书库与平民教育[J].合作讯,1931(70):1.

中国华洋义赈救灾总会农利股.有了巡回书库.社员们应多多看书[J].合作讯,1932(81):2.

张书美、刘劲松.近代中国巡回文库与平民教育思想探析[J].图书馆研究与工作,2008(2):62.

“新民会首都指导部教育分会”.巡回图书车下月将巡回[J].北京教育月刊,1938,1(3):39.

杨俊涛 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硕士研究生。 北京,100048。

(收稿日期:2020-04-27 编校:曹晓文,刘 明)

猜你喜欢

近代北京
Excerpt from Pygmalion
北京X7
北京,离幸福通勤还有多远?
北京春暖花开
北京的河
北京,北京
我国近代女子体育观的演变及其特征研究
觉醒者的悲哀
“六经皆史料”:“六经皆史”论的近代诠释及其意蕴
近代中国社会的爱国主义问题(1840—1911)